有的人贬官,可能会心情沮丧,甚至一蹶不振。我从前是大官,现在贬为了村干部,成了豆沙包,这个落差实在太大了,我的小心脏受不了,干脆躺平算了。但是晏殊没有自暴自弃,而是激情澎湃的投入到新的岗位工作之中去了。他决定振兴应天府的文化事业,于是邀请守孝辞官的范仲淹担任应天书院教席。
北宋第一完人范仲淹终于隆重登场,这个完人,不是完蛋了的人,而是完美无缺的人。他的字是希文,出生于公元989年10月1日,竟然是国庆节出生的,与国同庆,注定此生不同凡响。
他的父亲叫范墉,追随吴越王钱俶归降宋朝,担任武宁军节度掌书记。公元990年,范墉病逝于徐州。母亲谢氏一直做家庭主妇,没有工作,现在贫困无依,只得把长子范仲温和二子范仲镃送回范家,自己抱着两岁的范仲淹,改嫁淄州人氏朱文翰,做了妾室。范仲淹也改姓朱,取名朱说。他小的时候读书十分刻苦,为了磨练自己的意志,常去长白山上的醴泉寺寄宿读书。这个长白山在淄州附近,并不是吉林的长白山。
到了大中祥符四年(公元1011年),范仲淹已经二十二岁了。母亲谢氏见他长大,于是告诉了他的身世。儿子,你的父亲是范墉,并不是朱文翰。范墉是你的父亲,朱文翰是继父。范仲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唏嘘不已,伤感不已。毅然辞别母亲,前往应天书院求学。妈妈,你现在告诉我应该姓范,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好想静静。谢氏大为惊喜,细心询问。静静是你的女朋友吗?她是哪家的闺女,人品如何相貌如何?你怎么不把静静带回来给我看看?临走之前,范仲淹和母亲谢氏立下十年之约。亲爱的妈咪,请你给我十年时间,等我考上公务员,成功上岸,就回来接你。
在应天书院读书求学的日子,范仲淹过的十分艰苦,因为没有钱。他常常煮一锅粥,放凉之后,用刀把粥分成四块。洒上少许盐、陈醋、咸菜,就这样果腹而已。这种艰苦朴素的行为艺术,又被称为断齑画粥。他有个同学姓刘,其父亲是南京留守,家境富裕,是名副其实的官二代。他见范仲淹每天以粥充饥,瘦的皮包骨头,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于是送给范仲淹一些食物,无非鸡鸭鱼肉。范仲淹推辞不了,只好收下。
过了几天,刘同学看到食物原封未动,而且长了毛,心中大为诧异。范同学,你为什么不吃我送给你的食物?食物已经长毛了,不能吃了。范仲淹连忙解释,刘同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能够帮我一次,能帮我一辈子,养我一辈子吗?刘同学当即反驳,你又不是我的兄弟,我凭什么养你一辈子?我们只是同学,看你可怜,所以才大发善心帮你一次。你居然碰瓷,想让我养一辈子,你想的太美了。范仲淹却不觉得自己可怜,反而无比光荣。这就是了,你不能养我一辈子。我怕吃好的吃顺了嘴,所以不敢吃你送的食物。虽然我饥不果腹,但是我刻苦读书,天天向上,内心十分充实。
这天赵恒来到应天府视察,并且指导当地官员工作。自己的工作都搞不清楚,居然还有闲心来应天府指导工作,简直就是胡扯嘛。他是大领导,巡视应天府,引发了极大的轰动。书院的同学们欢呼雀跃,喜形于色,纷纷去观瞻大领导的风采。刘同学眼见范仲淹仍然手不释卷,摇头晃脑的读书,于是说道。书呆子,大老板来应天府视察,机会难得,我们去瞧瞧他吧。要是能和他合影留念,就可以发朋友圈炫耀一下了。范仲淹丝毫不为之所动,摇了摇头。大老板是不是三头六臂啊?还不是和我们一样,一个脑袋两个耳朵,有什么好看的?再说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读书,等到考中进士,自然有机会看到大老板。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去观看赵恒,只有范仲淹一个人例外,依旧心无旁骛的读书。
当天观看赵恒的人真是人山人海,赵恒心情无不激动。原来我这么受欢迎,真是意想不到啊。他面带微笑,对着人群挥手示意。你们平时去动物园看大马猴,都要带个苹果带个香蕉。来看我这个大活人,居然空着双手,想白嫖吗?
大中祥符八年(公元1015年),范仲淹以朱说之名参加科考,中乙科第九十七名,终于考公登岸,成为了一名正式公务员。这一年他二十七岁,是和母亲谢氏约定十年之期的第五个年头。朝廷任命他为广德军司理参军,主要管理司法讼狱。虽然这个官职是九品官,比芝麻还小。眼神不好的人,用放大镜也未必看的到。但是对于范仲淹来说,已经足够了,因为终于自立了。
范仲淹成为公务员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回朱家接母亲谢氏。他接回母亲谢氏,并不是要和朱家一刀两断,而是为了认祖归宗。朱家有养育之恩,他没有忘记,并且一直保持联系,一直想办法报答朱家的养育之恩。后来他显贵之后,请求朝廷追赠继父朱文翰为太常博士。和朱家兄弟经常写信或者视频聊天,大事小事,无所不谈。
他带领母亲谢氏,回到姑苏,就是现在苏州,准备认祖归宗,但是遭到了范氏家族的拒绝。因为他们这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他眼红范家产业,想分走一些财产。你个小赤佬,想回来争夺家产,你想的太美了。你姓朱叫朱说,不姓范,范家没有你的一席之地,赶紧滚蛋吧。范仲淹见他们误会了自己,连忙信誓旦旦说道。我只想认祖归宗,绝对不会分走范家一分钱,请你们相信我。无论他说什么,甚至要立字为据,范家人也不相信。
范家不许他认祖归宗,心中好生苦恼。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想到了赵恒,于是请求赵恒替自己做主。老板,我想认祖归宗,回归范家,但是范家不许,请你给我主持公道。赵恒见他受到了不公正待遇,于是给范家写了封信。同志们,范仲淹是我的手下,他想认祖归宗,你们怎么能拒绝呢?你们拒绝他,就是欺负我,想想后果吧。面对赵恒的诏书,范家不敢违抗,只得允许范仲淹认祖归宗。从这一天起,他正式改回范姓。
范仲淹最初从广德军司理参军干起,后来又做过集庆军节度推官、兴化县令。虽然经常调动工作岗位,但是一身正气,始终坚持为民做主之心,因此无论到哪里,都是政绩卓越。不过母亲谢氏去世,现在已经辞官,在应天府宁陵县为母守孝。
晏殊知道范仲淹十分能干,于是登门拜访,邀请他担任应天书院教席。老范啊,你吃饭了没有?如果没有,就饿着算了,因为我也没有吃。反正你现在辞官居家守孝,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应天书院做教席,教现在的年轻人乘法口诀、代数、化学,不知意下如何?其实晏殊还比范仲淹小两岁,但是出名很早,因此官做的大。范仲淹沉吟片刻,接着斩钉截铁说道。现在世风日下,大家都向钱看齐,年轻人不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而是为了当官读书。我要拨乱反正,扭转年轻人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他道德崇高,皎洁的就像月亮一样。在主持应天书院教务期间,勤勉督学,以身作则。每当谈论天下大事,无不慷慨陈词,书院学风为之焕然一新。
天圣五年(公元1027年),宋朝举办了科考。这届科考被后世称为‘宰执榜’,因为当中出了很多宰相和参知政事。宰是宰相,执是执政,参知政事之意。这一届出了很多名臣,第一名状元是王尧臣,字伯庸。出生于公元1003年,时年二十四岁。第二名榜眼韩琦,字稚圭,出生于公元1008年,刚满二十岁。第三名探花赵概,出生于公元996年,字叔同。另外文彦博、包拯、吴育等人也是这一科的进士,他们当中,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大名鼎鼎,闻名遐迩。如果为他们专门立一个传,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放榜当日,金明池人山人海,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当年柴荣为了攻打南唐,特意挖掘金明池,用来训练水军。后来南方割据政权都被逐一消灭,不需要金明池训练水军了,于是植树莳草,建造亭台楼阁,成为了皇家园林。金明池本来是不对外开放的,但是宋朝的皇帝们都很平易近人,想着与民同乐,增加人气,于是每年的春天向百姓开放,让老百姓们在着风景如画的地方拍视频发抖音,称为‘开池’,科考放榜也是选在这个季节。
对于金榜题名的新科进士们,皇帝也很看重,特意赏赐绿袍,让他们在金明池畔显摆显摆,合影留念,留下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每到放榜之时,达官显贵、缙绅富豪们也倾巢而出。他们目不转睛的观察每一个新科进士,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就像蓄势待发的猛兽一样。只要相中了谁,就饿虎扑食一样,嚎叫着扑上前去,把人抢回家。都给我闪开,这个新科进士是我的,你们都不要跟我抢,谁根我抢,我就跟谁拼命。如果抢到新科进士,必须开怀大笑。如果没有抢到,自是懊悔不已。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新科进士,这是典型的抢劫行为,不怕坐穿牢底吗?
宋朝开国之初,每年都会举办科考。尤其赵光义时期,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稀释赵匡胤的影响力,每届科考取士人数众多。考中进士就要安排职位做官,但是官员的名额毕竟有限。如果不安排工作,进士们是会发牢骚的。于是后来规定,每三年举行一次科考,这样一来,新科进士的数量就少了。正所谓物以稀为贵,新科进士们就成了弥足珍贵的抢手货,简直比刚出蒸笼的馒头还要抢手。每到放榜之日,名门贵族们就会闻风而动,立刻行动起来。只要是新科进士,不管家境如何,都会成为哄抢的对象,这个场景比新开张的超市发放免费的鸡蛋,大家争先恐后抢不要钱的鸡蛋还要热闹。抢到新科进士,把女儿嫁给他,不但做了女婿,而且还能壮大势力,因此必须全力以赴。
这个活动被称为‘榜下择婿’,择是选择的意思。老丈人可以选择女婿,女婿也可以挑选老丈人,双向选择,投其所好,谁也不吃亏。达官显贵会以挑剔的眼光审视新科进士,仔细询问家世。我说你这个小同志长的人模狗样,有鼻子有眼,很对我的胃口,多大年纪了,有没有成亲啊?有房吗有车吗有存款吗?爸妈都死了没有?新科进士都是饱读诗书的文化人,于是彬彬有礼的回答。你这个老货瞎了吗?我今年三十岁,至今还是一条单身狗。没房没车没有存款,穷的叮当乱响。父母虽然健在,但是在老家种地。你是警察,查户口吗?达官显贵听到这里,不禁两眼放光。啊,你既然是条可怜的单身狗,那太好了。我家的闺女年方八二,名叫魏淑芬,至今未婚,你们成亲,做我的女婿吧。新科进士听到这里,也是非常兴奋。老丈人,你家闺女十六岁,和我太般配了。达官显贵见他数学学的不好,连连摇头。你怎么不会算账,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我的闺女八十二岁了,不是二八十六岁。新科进士听到这里,不禁大失所望。原来是八十二的老闺女,我还以为是八二年的拉菲呢?这是找老婆,还是找老娘呢?达官显贵见他嫌弃,于是语重心长说道。我家有房屋百座良田千顷,真是富甲一方。做了我的女婿之后,信用卡随便你刷,吃香喝辣,想吃大腰子就吃大腰子,想喝八二年的啤酒就喝。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和我女儿结婚就是享福。就这样,达官显贵和新科进士讨价还价,终于各取所需,一拍即合。大家都有自己的标准,都有自己的目标,双向选择,所以称为‘榜下择婿’。
但是后来科考制度改革,变成了三年一次,如此一来,新科进士就成了稀罕物件。正所谓该出手时就出手,你不出手,别人就会出手。只要稍有犹豫或者迟疑,别人就会抢先出手,抢到新科进士。大家争先恐后,张牙舞爪,不要命似的疯抢新科进士,那个场面就像武林高手巅峰对决一样,真是惊心动魄,被人们戏称为‘榜下捉婿’。一个捉字,把当时激动人心的场面演绎的淋漓尽致。从榜下择婿演变为榜下捉婿,其实是新科进士变得弥足珍贵,也是读书人地位崇高的标志。
为了招新科进士为女婿,还闹出过很多笑话。有个福建人韩南老,一生寒窗苦读,但是非常可惜,运气不好,屡试不第。但是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屡败屡战,绝不气馁。不考中进士,绝不会闭眼蹬腿。可能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帝,终于在七十三岁高龄勇夺桂冠,成为进士。这一刻,荣耀光环集于一身,觉得一辈子的努力都值得。上帝啊,我都七十三岁了,你才让我考中进士,我还能活几年啊?你这么缺德,请问你是怎么想的?
韩南老考中进士,光宗耀祖,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引起了非常大的轰动。当地有位家财万贯的富商,他有个宝贝女儿,刚满十八岁,想招韩南老为女婿,把女儿嫁给他,于是聘请媒婆上门说媒。韩南老七十三岁了,满脸皱纹,老态龙钟。浑身哆哆嗦嗦,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媒婆非常吃惊,于是问道。小伙子,你头发白了,脸上满是老人斑,怎么看上去这么少年老成,究竟多大岁数啊?好运到了城墙都挡不住,有个富商,他的女儿刚满十八岁,要把这个宝贝女儿嫁给你。韩南老的表情哭笑不得,颤颤巍巍说道。媒婆,你没有长眼睛吗?你的眼睛是装饰品吗?我七十三岁,当富商的老爸还差不多,至于做女婿,还是算了吧。为了这件事,他特意写了首诗自嘲。读尽文书一百担,老来方得一青衫。媒人却问余年纪,四十年前三十三。四十年前才三十三岁,五十年前才二十三岁,六十年前才十三岁,七十年前穿开裆裤,真是太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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