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敬把买给同事的柠檬和报告一起带回了重案组,柠檬分了,报告交给了队长刘头。
“谢谢师父。”唐建慈打了个哈欠,随手就把柠檬给抠开了。
“你干吗?”她的“同桌”,外号“花瓶”的小哥问道。
“往杯子里挤点儿柠檬汁,泡水啊。没有刀嘛这不是,有刀我就切片了。”
“噗——”花瓶笑出声,“傻丫头,这是给你洗澡,去尸臭用的。尸臭那玩意儿,香皂、沐浴露通通没用,就得是它。”花瓶闻了闻手里的柠檬,点点头,一脸老父亲般欣慰的表情,还朝柠檬打着手势,说了声“加油”。
“好啊。”唐建慈说着,往花瓶的杯子里挤了一拳柠檬汁,“那便宜你,先去去口臭吧。”
“天哪,你还好意思说我?你那哈欠跟开了鲱鱼罐头似的,差点儿熏着我们。”花瓶一边说,一边像安抚孩子一般,护着手中的柠檬远离唐建慈。
招惹唐建慈,是花瓶驱赶睡意的一贯招数。这时,“大树”拿着家属刚给送来的替换衣物,进来说:“小唐,外面有位老人家找你,你出去一下吧。”
“老人家?”
“嗯,开了辆加长林肯来,就停在咱们门口呢。”
“糟糕,完蛋。”
唐建慈起身刚要冲出去,刘头就从办公室里出来,拍手示意大家他有话要说。“大家都清醒清醒,注意听一下。师兄刚刚从法医那儿带回一些信息,师兄要不你给大伙儿……”见李子敬朝自己摆了下手,刘桂林继续道,“那我来说说,不是正式会议,大伙儿一起研究一下。”
刘桂林拿在手里的只能算是《现场分析报告》的未完待续版,时间太紧,还有好多信息有待查实补充。看来,无论法医,还是刑侦,都注定要开始自己的熬鹰日常了。
“首先是发生‘自爆’的那具尸体的一些信息。”刘桂林说着,用牙咬下马克笔的笔帽攥在手里,来到案情白板前,但笔不出水。
白板上已经写了一些东西。
“手机定位”旁画了一个叉,这是刘桂林的习惯——不把没用的那一项直接擦掉或划掉,而是在旁边打叉。手机定位的这个叉,说明逆向追踪报火警和以屋主的手机号跟消防员通话的那条线,断了。现在针对手机的技术手段五花八门,之前福建莆田警方就曾查处一起利用仪器干扰通信基站的案件。这说明,嫌疑人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和知识,并且接听那通电话绝不是一个意外。
“财务状况”旁画了两个箭头,一个指向“ATM”,并画了叉;另一个指向“境外诈骗”,也画了叉,但旁边标了个日期,是两个月前。
这个情况,李子敬的同事们在紧急会议上,已经向副局长汇报过了。犯罪现场502室并无明显翻动痕迹,在其书桌的抽屉中,他们发现了码放整齐的存折和银行卡,并在衣柜中发现了一千元现金,再加上家中的电视等物品也都还在,所以当时他们初步判断,这起案件不是侵财杀人。
虽然高度腐败的尸体已无法检验出杜梨生前是否受到过胁迫伤,但有一点李子敬始终很在意,就是一个普通人家怎么会只在家中存放那么一点儿现金?那么一点儿,还放衣柜?
就算现在大家都用电子支付,据李子敬的观察,生长于千禧年之前的人,多半也还是习惯在家中留下一笔备用金,以备不时之需。而且,再怎么不爱打扮,杜梨也是一名中年职业女性,总会有一些场合需要配饰点缀,可家中一件也没有。
现在看来,现场“原封不动”的财物大概率只是个障眼法,钱是通过网络被转走的。
“境外诈骗,是说她的财物都转到境外被散掉了,还是?”唐建慈朝白板抬了下下巴,问花瓶。
“杀猪盘。”
“杀猪盘?你是说,她生前遭遇了杀猪盘,钱都被骗光了?”
“钱是她生前光的,还是死后,要看法医说她是啥时候死的。不过,杀猪盘是千真万确的,马哥搞回来的微信聊天记录里,上千条记录清清楚楚地摆着呢。”
“那她也太惨了吧?杀猪盘之后,还被杀了。”唐建慈转向李子敬,“师父,这不能是熟人作案了吧?”
“为什么?”
“您想啊,熟人知道她被杀猪盘了,如果后面想杀她的话,为了自己能脱罪,最明智的做法肯定是……”
“伪装成自杀。”花瓶抢答道。
唐建慈白了他一眼,继续道:“让她安安静静地‘自杀’,这不比前期又是买活性炭,又是买保鲜膜,后期又是清理现场,又是藏匿尸体的,容易多了吗?所以,那人肯定不知道她刚刚遭了事儿,有自杀动机。”
“你怎么能肯定,杀猪盘就不是那人前期准备中的一环呢?”
“天哪,您这么说……也太……”
李子敬这么说并不是胡乱猜测,或故意抬杠。他甚至肯定,嫌疑人是不会让杜梨“自杀”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想隐藏这桩罪行。虽然他藏匿尸体、清理现场的行为,看上去像是想要隐藏,但除此之外,他也有诸多主动暴露的行为,唯一能使他自相矛盾的行为,逻辑合理的解释就是:他的隐藏行为并不是为了罪行最终不暴露,而是为了争取时间。现在,时间到了。所以,他设计了那出火警。
那么,他争取时间,到底是要干吗呢?董月梅向警方隐瞒的,难道就是这个吗?
李子敬把目光投向白板上董月梅的名字,她的名字旁画的是个问号——李子敬和唐建慈跟丢了。很丢脸,但没办法,再有经验的刑警也难抵暴雪黄色升级橙色预警下,晚高峰时期的地铁一号线。而且,他俩董月梅是见过的,很难说她是否是觉察到了被跟踪,刻意甩掉了他俩。当时,他俩接力跟踪,人是在唐建慈跟的那一趴丢的,回来后她一直在观察师父,很怕他会提出更换搭档。
板子上的信息不止这些,其他的后面都还没被标上任何符号,是“跟进中,未有结果”的状态。
刘桂林终于找到了一根能划拉出水的记号笔,他把白板翻了个面。当时他们还不知道,随着罪恶的继续,一块白板根本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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