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够躲过镜头的审判，没有人能够抵过算法的煽动
古人云：在人上，把人当人；在人下，把己当人。
但在网络社会中，我们每个人都平等地成为了一根火柴，一根用自己引爆流量的火柴。
这两天，皓月当空小区因为接连发生的两起命案，炸了两拨流量。数百名举着手机的陌生人，试图乘着这股西北风，飞上枝头。为了抢占直播位，他们甚至不惜大打出手。更有主播自带锅碗瓢盆，打算接下来一直“驻场直播”。
高峰时，多过小区原有居民五倍数量的主播们，开着挂有各地车牌的小汽车在小区门口制造了多场不大不小的纠纷和意外。辖区派出所不得不请求支援，从周边协调警力来维持治安。
据我们派去前方的记者描述，现场人声鼎沸，主播们必须扯着嗓子喊，才能将别人“欲知后事如何，大家点个关注”“咱们一起努把力，帮受害人把热度点起来”“朋友们，点赞就是为这两位母亲献爱心”的声量盖下去。一位抱着孩子回家的奶奶，居然还被某个挡道的主播斥责，嫌她怀中被吓哭的孩子妨碍了他。
针对这些怪相乱象，我们特意采访了一位前演算师，他向我们揭露了平台是如何无差别地把用户驯化为绩效奴隶，为己所用的。这位演算师害怕会被前东家状告，所以不允许我们引用，只许我们转述他的话。
简单来说，什么人、什么内容能红，都是由演算师设计的模型决定的。可以说，他就是网络时代的“上帝”——他的意志决定了广大的平台用户会关注什么，他推漫画胸，就会有很多女孩往购物车里添加外扩型内衣；他推海藻发，就会有女生开始涂抹生发精油、佩戴假发片……这种女娲捏人一般的快感，令他上瘾，要不是他的女友也打算去填充额头，他甚至想推甜甜圈额头。
你说一个人的脑子得有多不正常，才会自愿把额头填成个甜甜圈？那是因为你还不足够了解流量和人性。据他说，平台的流量都是可以人工控制的。控制手段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操控你的情绪。
利用人性就更简单了。如果你是一个新人，只要你上传内容，很快就会得到互动回馈。这会令你萌生出一种原来做网红这么简单的错觉，而你不知道的是，那些回复和点赞的背后并不一定都是真人，可能只是平台喂给你的前菜。
但别误会，主菜你是吃不到的，因为主菜就是你自己——只要前菜吊起了你的胃口，平台便会开始压流量，让你焦虑，让你难耐，让你像饿了千年的吸血鬼一样渴望进食。那种被人热烈地注视过又撤走目光的感觉，就像是热恋期的男友突然消失不见，你会疯，你会不惜一切代价满世界找他，你会努力制造出更加能夺人眼球的内容。
焦虑是最好的催化剂，当你焦虑，你会急着结婚；当你焦虑，你会考虑存钱；当你焦虑，你会把全部的生活都过成素材，恨不得家里天天爆水管、堵马桶，养狗不成就养猫，登四姑娘山的人太多了就去乞力马扎罗，连吃饭都要表演，每个时刻都必须有成像的价值，否则就成了虚度。
那么，不发内容，只旁观不就行了？是吗？这样平台就会放过我们了吗？以前，那个叫小美的女人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就是那个向她走过来的小帅。现在，只要打开手机，甭管男人女人，人均开豪车、住别墅，小帅还怎么入得了眼？连同不是A4腰、筷子腿的自己，一瞬间也贬值了不少，有了成为网红搞钱医美的冲动，成了平台的备胎。
皓月当空小区门前的闹剧，是算法在垂帘的后面对我们下达的祸国殃民的愚蠢指令。而我们却处心积虑地自我剥削，比黄世仁还要狠地对待自己，就怕流量转瞬即逝。然后，我们搞到的钱永远只能够让我们继续看着一些人的鼻孔，也用鼻孔看着一些人，对自己发起下一轮猛攻。
快乐吗？那个叫小美的女人举着手机，错过了身边的小帅；那个叫小帅的男人在瞥了一眼正因为一只起飞的塑料袋，而笑得前仰后合的孩子后，举起了手机。快乐的只有那个追逐塑料袋的孩子，他的眼中盛着一整个蓝天。
这里是波波在线，一个想在冬夜里给你一些温暖的电台，我们明天零点再见。
——独立电台波波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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