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跑着。
喘气仍然保有节奏。
但双腿确实有些疲惫。
“在那边！他往森林那边去了！”
身后的声音是冲我来的。
在数小时前我还是一位领队的无名小卒。
“你们都是艾尔翁国的精英。
要身先士卒，勇往直前！
无畏的兵士都会迈入瓦尔基里的怀抱！
而怯懦的逃兵只会尝到哈迪斯的果实！”
广场上的誓词或许有些空洞。
但抱有吊儿郎当的态度反而会死得更快。
“时刻铭记，祖国以你们为荣！”
和着身边的士兵按下佩剑。
“敬礼！”
半举，收回。
连贯的动作只是做到称职士兵的反应。
卸下身上的胸甲走进寝室。
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句嘲讽：
“阅兵礼还真是辛苦你了，路西凡队长。”
眼前的两人碰着酒杯，大白天的就违反军纪。
我把装备挂起，走近床铺，身心早就疲惫不堪：
“喝酒倒是无所谓，但要是被抓到可不要说是我放纵你们的。”
“安啦，‘我们是趁你午休时偷喝的’，行了吧？”
“谢了啊，路西凡队长，要不你也来一杯？哈哈哈。”
我随意地甩手表示婉拒。
所谓的小队长不过是监督雇佣军的责任人罢了。
没有给我浪子口吻的背景。
也没有让我号令手下的地位。
在这三人小队里是否有着威望也得慎重考量。
躺在床上，思考这平平无奇的人生。
未来的日子撑死活过几个战场升到伍长。
或许有机会冒点险拿下些功绩走到营长。
但不管怎么说，这辈子已经完蛋了。
带着这样的不安我合上了眼。
船在朦胧的海面上飘荡。
木桨排开一摞摞的波浪。
年幼的我就映在水面上。
“路西凡。”
洪亮有力的声音：
“如果我突然从这里消失……你会怎么活下去？”
思索了一阵，或许只是呆住：
“不知道。”
尽管听着有些随意，但我确实思考了。
也回应了，回应雾气中的养父。
然而换来的却只是一阵嘲笑。
“不知道！呜哈哈哈哈！
说的也是啊！你这小人怎么会知道！”
他没有名字。
准确地说他从来没有告诉我那鬼画符一般的签名是怎么读的。
“你只能依附在人类的社会，因为那太便利了！
什么都不用想就能活着。”
我不知道他说这些是想干啥，只是没有实感。
将问题抛回给他：
“那么、你呢？”
他却好似在雾气中提了嘴角。
“每个人都在鼓吹自己是自由的，但实际上他们都是社会的奴隶。”
对于他的思考模式我也是一点都不清楚。
“你要知道，只要活着就是不自由的！路西凡！”
他在雾气中渐渐远去。
不着头脑的对话像是故弄玄虚。
“只要活着就是不自由的！路西凡……”
雾气让视觉含糊不清。
其他的感官也开始感到不适。
“路西凡！”
醒来。
从床上起身、立直，没有拖沓。
“路西凡在！”
“你还真有胆啊，居然让自己管辖的佣兵在大白天喝酒？”
没有犹豫与思考：
“卑职不敢！”
对方是率军的副将。
不用眼神确认，那把声音我已经听了好几百遍了。
“但你的手足不是这样说的！”
斜眼看了猥琐笑容的两人——他们在那挥手哈啰。
我合上眼，大概也猜到了这是什么回事。
“给你十秒钟解释！”
我无法叹气，只能仰头喷出鼻息。
“纵容下属，上司顶罪。
我的部下享尽酒肉却无需受罚。
而我连一口酒都没尝，这并不划算。”
“我要的是解释！谁叫你耍小聪明了？
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我们的军纪才会那么散漫！”
副将提起脚步一步步走来，说实话我的内心相当不安。
光是活着已经够累的了。
“他不是说连一口都没喝上吗？”
门外传来另一副声音，副将在内的所有人都做出了避让。
探身进来、眯着眼，是将军，马尔斯将军。
“我给你喝一口，你就觉得划算了吗？”
我吞了口水，一秒也不敢耽搁：
“纵容下属，上司顶罪。”
“你好大的胆子！”
副将从归位的恭敬中走出、带着怒气向我逼近。
而马尔斯将军只是笑了一下。
按住副将，又招手收回巡查的部署。
“写一份检讨书，于傍晚前给我。”
看着被带走的两位佣兵我松了口气。
这没毛用的袖章估计又要从头再来了。
来到城门前。
“交换时间到了。”
我敲了敲卫兵的休息亭。
对方扭腰锤肩地站起。
“终于交班了吗……不能摸鱼腰都快直了。”
交来钥匙，我把表单给他递去。
“怎么、今天没有打牌吗？平时都不会这么认真吧。”
对方举起手中的钢笔比划了下：
“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马尔斯将军一直在微巡啊。”
说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午休时的突击巡查才刚过没多久：
“是啊，我就中招了，不过好在罚得比较轻……”
还没说完，他就带着恐惧的神情跑来捂住我的嘴：
“还是别说了，看那边！他就在那！”
伫立在马车前，和几位将士商议着正事。
马尔斯将军在搞什么名堂。
这都弄得人心惶惶了。
“好了，我走了，你自己执生吧……”
看着同僚把表单钉上后大手大脚地离开，我的内心也或多或少得有了些不安。
战争时期还好说。
现在这个和平年代突然严明纪律……
还是亲力亲为的那种。
……
想太多也没有意义。
“喂，交换了。”
挥手招呼站岗的那位手足。
对方走进休息亭，一下就摊在了木椅上。
“呼……终于能歇会了……”
也是呢。
活着已经很累了，休息的时间就该休息。
视线放在流动人口上。
贵族徽章。
商人证。
矿工证。
小女孩在地上哭泣。
瘦光棍拖着伤求救。
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
都有自己要过的生活。
百姓不闻政事。
即便今晚发生闪电战、国王第二天换了人。
我也只是最底层的那群人。
站到工位下，确认身份证明，收取额定的过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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