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的一生是不凡的,是传奇的。他的一生,可以用“纯粹”二字概括,四十岁以前,高卧东山之时,他是一个纯粹的名士与隐者;四十岁以后,他又是一个纯粹的政治家。正是这样纯粹的人生,才造就了一个纯粹的谢安。
可能有人,不禁会问这样一个问题,谢安的人生起点,到底在哪里?或者说,是什么因素,造就了谢安强大的精神世界。答案就是:家族与家风。
一个家族的兴衰,主要取决于这个家族的家风传承。
“家风”一词,最早是见于西晋文学家潘岳的《家风诗》中:“绾发绾发,发亦鬓止。日祗日祗,敬亦慎止。靡专靡有,受之父母。鸣鹤匪和,析薪弗荷。隐忧孔疚。‘我’堂靡构。义方既训,家道颖颖。岂敢荒宁,一日三省。”
那么,谢安的家族,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家族?又是什么样的家风传承,造就了“江左第一风流丞相”谢安的伟大情操呢?在谢安的家族中,又曾经诞生了哪些堪称道德、士林楷模的子弟呢?
接下来,让我们一起走进,这个让谢安无比引以为傲的陈郡谢氏家族。
在中国历史上,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政治群体,它们曾经可以和至高无上的皇权,平起平坐,甚至能够主导国家政治走向,垄断整个国家官僚政治体系。
这个特殊的政治群体,就是从魏晋一直延续到隋唐时期的士族门阀。谢安的陈郡谢氏家族,便是众多士族门阀当中的一个。
那么,士族门阀群体,为什么可以达到与皇权分庭抗礼的地步?毫不避讳,士族门阀,甚至到了与皇帝共治天下的地步,这一切的根源,究竟是什么呢?其实,士族门阀政治,起始于曹魏时期的九品中正制。
中国古代选官制度的演变,主要经历了这样三个重要时期,第一个时期,就是从西汉开始实行的“察举制”;第二个时期,便是从曹魏到隋代的九品中正制;第三个时期,正是从隋一直到清末所实行的科举制度。
汉末三国,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汉室名存实亡,早已沦为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空头朝廷”。曹魏、蜀汉、东吴三大政权,在群雄逐鹿的汉末乱世中,脱颖而出,打下了属于各自的一片基业。曹魏统一北方,天下九州得其六;蜀汉称帝益州,占蜀道之便;东吴割据江东,据长江天堑,形成了魏、蜀、吴三足鼎立的局面。
虽然是三国鼎立,然而魏、蜀、吴三国之间,始终存在着一个共同的周期律,就是无论这个三国之间,打得再怎么惨烈,如吴蜀夷陵之战、魏吴石亭之战、诸葛亮六出祁山,但是,谁也无法吃掉对方,谁也无法一统天下。究其原因,那是因为魏、蜀、吴三国,其本质是以非士族阶层的军事政治集团,建立起来的政权,与士族阶层是对立关系。
三国依靠的是什么打下了这一片基业?武力,强悍的军事实力。打天下的时候,武力,的确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但是,这样建立起的政权,并非铁板一块。以曹魏为例,这种弊端,在曹魏的开创者魏武帝曹操去世后,便非常明显地暴露出来。
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曹操在洛阳去世,当时,身为魏王继承人的太子曹丕,远在邺城,并不在洛阳。太子不在洛阳,这样就给了一些心怀叵测的人以可乘之机,谁呢?曹操三子——鄢陵侯曹彰。鄢陵侯曹彰,被曹操称为“黄须儿”,为人骁勇善战,是曹魏军中数一数二的勇将。
当时,曹彰担任越骑将军,从长安赶到洛阳奔丧,见到操办曹操葬礼的谏议大夫贾逵,直接询问先王玺绶何在,意思很明确:夺权。谁知,贾逵正色驳斥曹彰:“太子在邺,国有储副。先王玺绶,非君侯所宜问也。”(《三国志》)于是,奉送曹操灵柩,返归邺城。
因此,如果要巩固政权,坐稳江山,仅凭武力是远远不行的。所以,必须要笼络士族门阀,得到天下士族的支持。就这样,魏文帝曹丕在篡汉称帝之后,接受了士族领袖——吏部尚书陈群的建议,推行“九品中正制”。
早在曹操时代,曹操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故而,曹操提出了一个观点——“唯才是举”,只要是个人才,我就用他。这是曹操《求贤令》中的观点:“二三子其佐我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正是因为唯才是举,曹操才笼络了一大批的人才,麾下谋臣如云,战将如雨,其中,也包括士族成员。例如,曹操手下的一位著名谋士荀彧荀文若,正是出身于当时赫赫有名的颍川荀氏一族。
“中正”之名,是陈群在曹丕还没有正式取代汉室,刚当上魏王的时候提出的。陈群本身就出身士族,他的祖父是东汉太丘长陈寔,父亲大鸿胪陈纪,出身颍川陈氏望族,是当时公认的士族领袖。
根据《三国志·魏志·陈群传》的记载:“文帝在东宫,深敬器焉,及即王位,封群昌武亭侯,徙为尚书。制九品官人之法,群所建也。”到了黄初元年(220年),曹丕正式称帝,九品中正制正式成为了一项国家制度。
九品中正制将人才分为九等,主要以家世背景作为选官标准。曹丕此举,明显是拉拢士族,巩固曹魏江山。不过,笼络归笼络,曹丕也清楚,魏国的江山,是曹家的天下,他不能允许士族,染指大魏江山。因此,魏文帝执政期间,对于士族也采取了一些压制措施,起用一批宗室、将领,与士族形成制衡。
曹丕在位七年,其中从黄初三年(222年)到黄初六年(225年)四年间,总共发起了三次征讨东吴的战争,涌现了一批新派将领,如曹真、曹休、满宠等人。最为典型的,便是黄初七年(226年)曹丕临终托孤的安排:
七年,文帝寝疾,真与陈群、司马宣王登受遗诏辅政。明帝即位,进封邵陵侯,迁大将军。 (《三国志·魏志·曹真传》)
黄初七年(226年),魏文帝曹丕弥留之际,为二十三岁的太子曹叡,也就是后来的魏明帝,留下了四位辅政大臣:曹真、曹休、陈群、司马懿。曹丕安排的这四位辅臣,也蛮有意思,曹真、曹休是宗室将领的代表,都参与过伐吴之战;而陈群和司马懿,则是九品中正制的倡导者。《通典》中记载,司马懿“晋宣帝加置大中正,姑有大小中正,其用人甚重”,此二人皆是士族的代表。
曹丕这样做,就是要让宗室和士族之间,相互牵制,相互制衡,既不能让曹氏宗亲擅权过重,也不能让士族一家独大。然而,令曹丕始料未及的是,三国时期的士族,其势力庞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并不是起用一两个宗室,就能压制得住庞大的士族。
所以,到了曹魏统治后期,原本平衡的“跷跷板”,逐渐失衡。以至于,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把控曹魏朝政,更有了后来司马氏取代魏室,彻底打破了这种失衡。
曹魏过度倚重士族,才让司马氏捡了个瓜落,夺了曹家的江山。然而,西晋建立之后,司马氏的统治者,似乎并没有吸取曹魏失国的教训,依然相当依仗士族门阀。因为,魏晋时期,士族坐大,已经成为定局,根据《晋书·郑袤传子默附传》的记载:
初,(晋武)帝以贵公子当品,乡里莫敢与为辈,求之州内,于是十二郡中正佥共举默。
士族政治,真正走向鼎盛,还是在东晋时期,东晋是士族发展的黄金时期。在这个时期,有一些士族一枝独秀,独领风骚。而谢安的陈郡谢氏家族,正是在这样一个历史非常时期,脱颖而出,一步步走到了历史的前台。
琅琊王氏,是东晋时期第一个脱颖而出的士族。唐代诗人刘禹锡《乌衣巷》中,有两句非常著名的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王谢”,俨然成为了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两大家族的代称,也成了天下士族的代称。客观地说,王、谢两大家族,的确是魏晋士族中,最为突出的两个家族,提起魏晋的士族,首先想到的就是王、谢。
西晋末年,八王之乱,司马氏皇族内部,同室操戈,历时十六年,大大消耗了西晋的国力。紧接着,五胡入华,以刘渊、刘聪父子为代表的匈奴汉国,铁骑入关,踏破中原。享国仅仅五十一年的西晋王朝,顷刻间,在内耗、外患的夹击下,轰然倒塌。
西晋灭亡后,中国北方陷入了五胡十六国的长期战乱。许多西晋司马氏皇族,大批南迁,迁往江东,跟随西晋皇族南迁的,还有大量的北方士族。
在这样的情况下,才给了琅琊王氏脱颖而出的机会,不客气地说,东晋,一个南渡的偏安小朝廷,之所以可以享国一百零四年,在江南营建半壁河山,恰恰多亏了琅琊王氏的扶持,根据《南史》中的记载:
晋自中原沸腾,介居江左,以一隅之地,抗衡上国,年移三百,盖有凭焉。其初谚云:“王与马,共天下。”盖王氏人伦之盛,实始有矣。
琅琊王氏的代表人物,当然是王导,与谢安一样,王导也是中兴晋室的一代名臣贤相。
王导本身就生于琅琊王氏这样的名门望族,他的祖父王览,是西晋的光禄大夫,父亲王裁,曾官至镇军将军司马。可以说,没有王导,也就没有晋朝在江东一百零四年的国祚,王导对晋室最大的贡献,就是拥立了晋元帝司马睿。
不过,司马睿当时还不是晋元帝,只是西晋皇室中一位普通的琅琊王,他们家三代世袭琅琊王。当时,由于“八王之乱”,中央权柄多次更迭,到了八王之乱的后期。“八王”之一,掌控朝政大权的东海王司马越,委派司马睿出镇下邳,就这样,司马睿便离开了北方,来到了南方。
由于司马睿的王爵是琅琊王,因此,他自然与琅琊王氏这样的望族,交往匪浅,尤其是王导。王导也看出了司马睿奇货可居,将来对自己,对家族都有帮助,很快,两人就结下了不小的交情。
永嘉元年(307年),琅琊王司马睿被任命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于是,司马睿立刻征辟王导,出任自己的安东将军司马,两人“军谋密策,知无不为”。不久,司马睿便与王导一起南渡,到了建康。
但是,司马睿刚到建康,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况且,论资历、威望,司马睿在晋朝宗室中,都不是很高,所以,当地的南方士族,并没有把这位司马氏王爷,当一回事儿。司马睿来到建康一个多月,竟然没有一个士族,前去拜访。这让司马睿感到了非常郁闷,王导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因此,他必须要帮琅琊王,扳回一局。
这个时候,王导想到了自己手握实权的堂兄王敦,他要和王敦导演“一出戏”。《晋书·王敦传》记载:
帝初镇江东,威名未著,敦与从弟导等同心翼戴,以隆中兴。时人为之语曰:“王与马,共天下。”
当时,王导的堂兄王敦,正担任扬州刺史,掌握扬州的军政大权。于是,王导劝说堂兄,希望王敦,可以与自己,一起襄助琅琊王:“琅琊王仁德虽厚,而名论犹轻。兄威风已振,宜有以匡济者。” (《晋书·王导传》)兄弟二人达成一致,共同襄助司马睿。
王导、王敦兄弟决定,先要在江东士族面前,为司马睿树立威信,正好马上就要到三月初三的上巳节了,根据《晋书·王导传》的记载:
会三月上巳,帝亲观禊,乘肩舆,具威仪,敦、导及诸名胜皆骑从。吴人纪瞻、顾荣,皆江南之望,窃觇之,见其如此,咸惊惧,乃相率拜于道左。
在上巳节那天,王敦和王导,联手演了一出“大戏”。按照风俗,上巳节那天,无论男女老少,高低贵贱,都要到河边参加一项活动:“祓禊”。身为晋朝宗室的司马睿,自然也要去参加祓禊。
所以,在那一天,王导别出心裁,为司马睿安排了一台高档的“肩舆”,相当于一种上档次的轿子。然后,两边敲锣打鼓开道,极具威仪。王导、王敦兄弟,以及一些知名人士,则骑马跟随其后。当时,像纪瞻、顾荣这些江南士族,看见此情此景,不禁震惊不已,连琅琊王氏这样的大族,都对司马睿如此恭敬,他们自然也不敢怠慢,相继在道路两侧,拜见司马睿。
从此以后,江东士族门阀,再也不敢轻慢这位“空降”的晋室亲王,许多士族子弟,纷纷投到了司马睿门下,司马睿的威望,逐渐建立起来。于是,王导趁机向司马睿进言,希望他能够抓住机遇,图谋大业:
古之王者,莫不宾礼故老,存问风俗,虚己倾心,以招俊乂。况天下丧乱,九州分裂,大业草创,急于得人者乎!顾荣、贺循,此土之望,未若引之以结人心,二子既至,则无不来矣。(《晋书·王导传》)
最后,在王导以及琅琊王氏的扶持下。建武二年(318年)四月二十三日,西晋最后一位皇帝晋愍帝司马邺的死讯,传到江东,四天后,四月二十六日,已经进位晋王的司马睿,在建康即皇帝位,改元太兴,是为“晋元帝”,东晋王朝的历史,由此开始。对于曾经鼎力襄助自己的王导和琅琊王氏,晋元帝司马睿自然是非常感激。《世说新语·宠礼》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司马睿登基的那一天,百官入宫,朝拜新天子。晋元帝看见王导也来朝拜,兴奋地从御榻上,站了起来,上前拉住了王导,要他与自己一起,接受百官朝贺。王导受宠若惊,连忙推辞,说出了一番在如今也非常有名的话:“使太阳与万物同晖,臣下何以瞻仰?” (元帝正会,引王丞相登御床,王公固辞,中宗引之弥苦。王公曰:“使太阳与万物同晖,臣下何以瞻仰?”《世说新语·宠礼》)
晋元帝对王导的感情非同一般,他感激王导,让自己从一个普通的宗室亲王,一步步登上了九五之尊的天子之位。因此,元帝每次见了王导,从不直呼其名,而是尊称其为“仲父”。晋元帝御极之后,自然对王导委以重任,任命王导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封武冈侯,又进位侍中、司空、假节、录尚书事,兼领中书监,其实拥有了宰相所拥有的权力。太兴二年(319年),王导又接替贺循担任太子太傅。
与此同时,王敦也受到了重用,晋元帝登基后,王敦升任征南大将军,之后进位大将军,加封侍中、江州牧,后来又被授为荆州牧。王导、王敦兄弟,一内一外,王导官拜宰相,内掌朝政;王敦控制长江中游地区,外握军权。
至此,琅琊王氏一族,正式进入了权力中枢,成为了东晋时期第一个崛起的世家大族,难怪坊间一直流传着“王与马,共天下”的说法,大有当日司马氏父子把控曹魏朝政,“三马同槽(曹)”的情景。
然而,随着琅琊王氏一步步进入权力核心,以及琅琊王氏的崛起,却越来越让原本与琅琊王氏亲密无间的晋元帝司马睿,感到惴惴不安。琅琊王氏对晋元帝的登基提供了巨大的帮助,没有琅琊王氏,也就没有司马睿的九五之位。
但是,权力会改变一切。在拥有了至高无上的皇权之后,晋元帝与琅琊王氏的关系,逐渐发生了变化。而令晋元帝惴惴不安的因素,倒不是身为宰相的王导,反而正是手握军权的王敦。
东晋是一个盛产贤臣、名士的时代,又是一个盛产野心家的时代。而王敦则是东晋野心家的始祖,从王敦的身上,似乎看到了日后谢安的政坛劲敌大权臣桓温的影子,甚至桓温都要比王敦逊色三分。王敦是东晋历史上唯一一个两次起兵作乱的权臣,桓温虽然也杀伐决断,操纵废立,毕竟也不敢像王敦那样公然起兵作乱。
晋元帝登基后,王敦便已经控制了整个长江中游地区,兵强马壮,加上他的妻子,又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女儿襄城公主,政治资本也很雄厚。所以,王敦根本不把晋元帝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元帝不过是自己和堂弟王导拥立的一个玩偶而已。因此,晋元帝登基后,王敦的不臣之心,愈发暴露出来,而且当时,朝中遍布王氏亲族,晋元帝的不安逐渐升级。
为了压制琅琊王氏的权势,不甘大权旁落的晋元帝,开始重用刘隗、刁协等人,抑制琅琊王氏。自从刘隗等人受到重用后,晋元帝对待王导的态度,明显疏远多了,但王导却很识大体,恪守了一个臣下的本分,《晋书·王导传》记载“有识咸称导善处兴废焉”。
太兴四年(321年),晋元帝接受了刁协“以奴为兵,取将吏客使转运”的建议,部署军队,防备王敦,并且下诏,恢复扬州诸郡僮客的良民身份:
昔汉二祖及魏武皆免良人,武帝时,凉州覆败,诸为奴婢亦皆复籍,此累代成规也。其免中州良人遭难为扬州诸郡僮客者,以备征役。 (《晋书·元帝纪》)
与此同时,晋元帝又任命尚书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冀雍六州诸军事、司州刺史,出镇合肥;丹阳尹刘隗为镇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青州刺史,出镇淮阴,名义上是要北伐后赵石虎,实际上则是要防范长江中游的王敦,是要借机夺了王敦的兵权。
谁曾想,元帝君臣此举,彻底激怒了本就心怀不轨的王敦,王敦觉得这对君臣实在是不识好歹。愤怒的王敦,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起兵!
永昌元年(322年)正月,王敦打出了诛杀刘隗“清君侧”的旗号,在武昌(今湖北鄂州)起兵,并还冠冕堂皇地上书晋元帝,罗列了刘隗的十大罪状,而且威胁晋元帝将刘隗斩首示众:“刘隗前在门下,邪佞谄媚,僭毁忠良,......愿陛下深垂省察,速斩隗首,则众望厌服,皇祚复隆。隗首朝悬,诸军夕退。”王敦的党羽沈充,起兵响应王敦,王敦大军直扑建康。
晋元帝得知王敦起兵作乱的消息后,勃然大怒,当即宣布王敦为叛逆,下诏要御驾亲征,与王敦决一死战:“......今亲率六军,以诛大逆,有杀敦者,封五千户侯。”同时,速召征西将军戴渊、镇北将军刘隗回京勤王,讨伐王敦。
然而,战局却出乎了晋元帝的意料,朝廷的正规军,完全抵挡不住王敦叛军凌厉的攻势,王敦一路打,晋军一路溃败,不久,王敦挥兵,攻破了建康的军事重镇石头城(位于今南京清凉山)。石头城一失,晋元帝彻底慌神了,在此情况下,贵为天子的他,被迫向王敦服软,元帝派遣使者,去见王敦,说自己愿意让出帝位:
公若不忘本朝,于此息兵,择天下尚可共安也。如其不然,朕当归于琅琊,以避贤路。 (《晋书.元帝纪》)
王敦拥兵占据石头城,却不到台城拜见晋元帝,反而放纵士兵,大肆劫掠,搞得建康城内人心涣散,城内的官员,四散逃命,最后只剩下两名侍中于左右护卫元帝。大势已去之下,晋元帝被迫向王敦求和。随后,晋元帝命文武公卿,前往石头城,拜见王敦,又大赦天下,宣布王敦无罪。
于是,王敦威逼朝廷加封自己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江州牧,进爵武昌郡公,食邑万户。至此,王敦彻底掌控了东晋朝纲,晋元帝真正大权旁落。同年十一月,永昌元年(322年)十一月,晋元帝司马睿在忧愤中撒手西去,年仅47岁,这位东晋的第一位皇帝,在位六年,忧愤而终,太子司马绍即位,他就是东晋的第二位皇帝“晋明帝”。
在王敦举兵作乱的过程中,身为琅琊王氏精神支柱的王导,又是什么态度?是与堂兄王敦同流合污,还是坚守柱国大臣的节操。王导不愧是与谢安齐名的东晋中兴名相,在兄弟亲情和家国利益之间,王导选择了家国利益,他不能让琅琊王氏毁于一旦,为了家族,王导坚决站在了维护皇室正统的立场上,大义灭亲,与犯上作乱的堂兄王敦划清界限,坚决不与王敦同流合污。
王敦起兵作乱之时,刘隗曾力劝晋元帝,尽诛朝中王氏族人,王导对此忧惧不已,《晋书·王导传》记载“导率群从昆弟子侄二十余人,每旦诣台待罪”。王导带领着王氏一族中二十多名自己的兄弟子侄,来到台阁待罪,等候皇帝处置。
晋元帝与王导是什么关系?当然知道王导的为人,“帝以导忠节有素”,于是特地赐予了王导一套朝服,并且召见了他。王导见了元帝,连忙叩首谢罪:“逆臣贼子,何世无之,岂意今者近出臣族!”意思是哪朝哪代没有乱臣贼子,我没有想到如今居然出在我们家了。表明了自己与琅琊王氏和王敦誓不两立。晋元帝听后,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光着脚走上前去,拉住王导,对他说:“茂弘,方托百里之命于卿,是何言邪!”于是又下了一道诏令:
导以大义灭亲,可以吾为安东时节假之。 (《晋书·王导传》)
正是因为王导这种大义灭亲的高尚情怀,才让他受到了东晋朝野上下的一致尊重,才让他成为东晋初年德高望重的三朝元佐。晋明帝司马绍即位后,野心不断膨胀的王敦,发动了第二次叛乱。
晋明帝司马绍,在有晋一代,绝对算得上是一代英主,《晋书》中评价他“帝聪明有机断,尤精物理。......虽享国日浅,而规模弘远矣。”晋明帝文武双全,英武睿智,帝王天资一览无遗,《晋书·卷六·帝纪第六》记载:“性至孝,有文武才略,钦贤爱客,雅好文辞。......又习武艺,善抚将士。”
早在晋明帝当太子的时候,他与王敦,就一直势如水火。王敦认为,太子司马绍神武明略,不像他爹晋元帝,将来必是自己的心头大患。因此,王敦便诬陷太子不孝,欲将其废黜,在大会百官时,厉声质问中庶子温峤:“皇太子以何德称?”面对王敦的盛气凌人,温峤不卑不亢,回答道:“钩深致远,盖非浅局所量。以礼观之,可称为孝矣。”群臣都很信服此话,王敦自知理亏,只好作罢。
王敦第二次起兵作乱,晋明帝当然不能坐视乱臣贼子,祸乱大晋江山。因此,明帝积极部署平乱。太宁二年(324年),王敦再次起兵,攻打建康,但是,此时王敦的健康指数,已经在直线下降,不久,五十九岁的一代权臣王敦,病逝于军中。
王敦死后,晋明帝迅速平定了祸乱晋室两代的“王敦之乱”。而王敦本人,也遭到了开棺戮尸的惩处,《晋书·王敦传》是这样记载的:
有司议曰:“王敦滔天作逆,有无君之心,宜依崔杼、王浚故事,剖棺戮尸,以彰元恶。”于是发瘗出尸,焚其衣冠,跽而刑之。敦、充首同日悬于南桁,观者莫不称庆。
在晋明帝平定“王敦之乱”的过程中,王导自然站在晋朝皇室阵营的这一边,积极支持明帝平叛。所以,王敦之乱平息后,整个琅琊王氏一族,并未受到牵连,而王导继续被明帝委以重任。
晋明帝平定王敦之乱后,王导被进封为始兴郡公,食邑三千户,赐绢九千匹,并且进位太保,司徒如故。同时,晋明帝还赐予了王导三项特权:剑履上朝、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这是古代权臣才有的政治特权。然而,王导却坚决辞受,他始终认为自己是晋臣,不该有非分之想。
太宁三年(325年),晋明帝临终之际,遗命王导与外戚庾亮、丹阳尹温峤、尚书令卞壸、车骑将军郗鉴等人,共为辅政大臣,辅政幼帝司马衍,即后来的晋成帝。这样一来,王导真的成为了晋室德高望重的三朝元老。
晋成帝对王导也以长辈待之,相当尊敬。王导是国之柱石,辅政了自己的祖父元帝、父亲明帝两代帝王,连祖父都要尊称王导一声“仲父”,更何况是自己。成帝每次在给王导的手诏中,经常会出现“惶恐言”、“顿首”、“敬白”登字眼,以表示对王导的尊敬。晋成帝也曾亲临王宅,以堂堂一国之君的大晋天子之尊,亲拜王导之妻曹氏。
咸康四年(338年),王导授予中外大都督,进封太傅,不久又被拜为丞相。朝廷依照汉代官制,罢去司徒一职,朝廷之权尽归丞相。此刻的王导,真可谓是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功业无穷,年寿难永,此时的王导,也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咸康五年(339年),王导病故,享年六十四岁,走完了他传奇的一生。王导去世,满朝悲恸,成帝下令,满朝为王导举哀三日,派遣大鸿胪,持节监办丧事,一切丧礼礼仪,全部按照西汉霍光和西晋安平献王司马孚的先例来办。王导下葬时,朝廷“给九游辒辌车、黄屋左纛、前后羽葆鼓吹、武贲班剑百人”,场面相当排场。王导死后,追谥“文献”,晋成帝在追谥王导的册书中,高度评价了王导的一生:
盖高位以酬明德,厚爵以答懋勋;至乎阖棺标迹,莫尚号谥,风流百代,于是乎在。惟公迈达冲虚,玄鉴劭邈;夷淡以约其心,体仁以流其惠;栖迟务外,则名隽中夏,应期濯缨,则潜算独运。昔我中宗、肃祖之基中兴也,下惟委诚而策定江东,拱己宅心而庶绩咸熙。故能威之所振,寇虐改心,化之所鼓,梼机易质;调阴阳之和,通彝伦之纪,辽陇承风,丹穴景附。隆高世之功,复宣武之绩,旧物不失,公协其猷。若乃荷负顾命,保朕冲人,遭遇艰圮,夷险委顺;拯其沦坠而济之以道,挟其颓倾而弘之以仁,经纬三朝而蕴道弥旷。方赖高谟,以穆四海,昊天不吊,奄忽薨殂,朕用震恸于心。虽有殷之殒保衡,有周之丧二南,曷谕兹怀!今遣使持节、谒者仆射任瞻锡谥曰文献,祠以太牢。魂而有灵,嘉兹荣宠!
这样的结局,对于王导而言,可谓生荣死哀。王导的一生,用两个字进行定位:晋臣。他不是一个权力欲望极强的臣子,而是要做一个辅佐明君圣主,成就伟业的贤臣,正因如此,他辅佐了元帝、明帝、成帝三代帝王。
尽管位极人臣,尽管历征三朝,王导依旧一如既往地恪守臣节,不仅保住了自己,也保住了琅琊王氏。单凭这一点,王导与谢安有着许多相似之处。王导逝后的若干年间,东晋朝野,几乎再也没有出现一位如王导一样的贤臣,直到若干年后,谢安的横空出世,才开启了另一段传奇!
在士族门阀政治鼎盛的东晋,琅琊王氏是东晋初年第一个崛起的士族,并且,曾经在历史上留下了“王与马,共天下”的荣耀。在琅琊王氏之后,东晋的政治格局中,又先后崛起了两大士族:颍川庾氏、谯郡桓氏。在这两大士族中,曾经出现过权倾一时的重臣,也曾出现过为国死节的义士,更出现过图谋帝业的枭雄。
颍川庾氏家族,前文曾经偶尔提及,它的代表人物,就是谢安评价《扬都赋》为“屋下架屋”故事中的一个主人公——庾亮,还有他的弟弟庾翼。如果说,琅琊王氏是一个政治士族,谢安的陈郡谢氏是一个儒、玄士族的话。那么,颍川庾氏则是一个外戚士族。庾氏一族与司马皇室的渊源要比王、谢两家深得多。
前文提过,庾亮的妹妹是晋明帝的皇后,凭借着这一层裙带关系,加上又参加晋明帝平“王敦之乱”,立下军功,一路升迁,官至护国将军。有了这层外戚关系,庾氏家族迅速崛起。太宁二年(325年),晋明帝临终托孤,将身为外戚的庾亮和德高望重的老臣王导,一同安排为辅臣。再后来,庾亮在成帝即位后,通过排除异己,一步步掌控了朝政大权,使得东晋朝局尽归庾氏一族。
但是,庾亮掌权之后,由于处理失当,激起了“苏峻之乱”。庾亮被迫引咎,离开了权力中心,移镇芜湖,又企图通过北伐,重返朝廷,可是却遭到群臣反对,北伐也宣告流产。不久,庾亮郁郁而终。庾亮亡故后,他的弟弟庾翼即将粉墨登场。
说起来,庾翼此人,也是一个奇人,房玄龄评价他“稚恭慷慨,亦擅雄声”,《世说新语·赏誉》中,曾将庾翼和其兄庾亮进行了一个精辟的对比:
世称庾文康为丰年玉,稚恭为荒年谷。庾家论云:“是文康称稚恭为荒年谷,庾长仁为丰年玉。”
当时,有不少人评价庾亮如同丰年的美玉,而庾翼则如同荒年的粮食,一个精金玉,一个及时雨。可是庾氏族人却说,这个定论,是庾亮评价庾翼是丰年的美玉,而另外一个庾氏族人庾统,才是荒年的粮食。《世说新语·雅量》中,也有一个关于庾翼风度的故事:
庾小征西尝出未还。妇母阮是刘万安妻,与女上安陵城楼上。俄顷翼归,策良马,盛舆卫。阮语女:“闻庾郎能骑,我何由得见?”妇告翼,翼便为于道开卤簿盘马,始两转,坠马堕地,意色自若。
有一次,庾翼外出很久没有回来,他的岳母阮氏和自己的女儿,登上安陵城楼,远远地观望。没过一会儿,庾翼便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回来了,身后跟随的是浩浩荡荡的车队,阮氏转过身对女儿讲:“都听说庾郎善于骑马,我怎能见一见吗?”
于是,阮夫人的女儿刘氏,便去告知庾翼。庾翼就在道路两侧,设下仪仗,自己骑着座下良马,绕着仪仗转圈。可是刚转了两圈,庾翼就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面对如此突发事件,庾翼不仅没有表现出一丝慌张,反而神色镇定。从这一点看,庾翼其人的确气宇不凡。
兄长庾亮死后,庾翼自然接过了兄长未竟的事业。咸康六年(340年)正月初一,王导下世一年之后,当年,同为明帝托孤辅臣之一的庾亮也病逝了。同月十一日,朝廷任命庾翼为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假节,接替兄长庾亮镇守武昌,也就是王敦第一次起兵的根据地。
庾亮生前移镇芜湖,以芜湖为大本营,与琅琊王氏争夺江州的归属,到后来,庾氏家族真正控制了江州以及长江上游地区。
可以说,庾翼从兄长手中接过的是一份丰厚的“产业”,如果庾翼效仿王敦,对于根基不稳的东晋朝廷而言,又将是一场塌天大祸。可是庾翼不是王敦,起初他代镇武昌的时候,许多人认为,庾翼年少登高位,肯定无法胜任。可是大家想错了,文献中记载,庾翼“风仪秀伟,少有经纶大略”,事实证明,庾翼干得的确不错,《晋书·庾翼传》记载:
翼以帝舅,年少超居大任,遐迩属目,虑其不称。翼每竭志能,劳谦匪懈,戎政严明,经略深远,数年之中,公私充实,人情翕然,称其才干。由是自河以南皆怀归附。
在地方上干出一番政绩,庾翼并没有因此飘飘然。他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他不像王敦那样渴望权欲,他只是希望完成兄长的北伐遗愿,《晋书·庾翼传》记载“翼以灭胡取蜀为己任”。庾翼一向以荡平北虏,收复蜀地为己任。
建元元年(343年)七月,后赵汝南太守戴开,率领数千部众,归降庾翼,晋康帝司马岳下诏,商议北伐。庾翼便趁机上表天子,请求率军北伐,虽然,庾翼的北伐请求,也遭到了群臣的反对,但是却得到了晋康帝的支持。于是,康帝任命庾翼为都督征讨诸军事,率军北伐,同时,又命庾翼之兄车骑将军庾冰,镇守武昌,作为庾翼北伐大军的后援。
起初,晋军在挠沟以北击破后赵军,杀伤赵军近一半,并缴获了一百匹战马。但是后来,东晋梁州刺史桓宣,在丹水被后赵将领李罴击败,晋军兵败丹水,北伐一时陷入了僵局。到了后来,仅在建元二年(344年)这一年,晋康帝司马岳和庾冰先后去世,太子司马聃即位,是为“晋穆帝”。
穆帝即位后,庾翼修缮军备,准备再次举兵北伐。岂料,一年之后,永和元年(345年)七月初三,庾翼带着不能完成兄愿的遗恨,背疽发作,病情恶化,饮恨而逝,年仅四十一岁,朝廷追赠其为车骑将军。
随着庾翼的去世,庾氏家族策划的第二次北伐,也以失败告终。庾亮、庾翼兄弟的先后离世,以及两次北伐的功败垂成,标志着颍川庾氏这个曾经煊赫一时的外戚士族,逐渐走向了衰落,庾氏家族一步步丧失了在晋室中的威权。
咸康五年(339年)和咸康六年(340年)的这一年间,是东晋朝局发生变化的转折点。在这一年间,王导、庾亮先后谢世,琅琊王氏和颍川庾氏也开始走向衰落,之后的五年,截至建元二年(344年),成帝、康帝两位天子亦先后驾崩,东晋朝廷以及各方政治势力,面临着重新“洗牌”的局面。在这样一个重要的历史时期,给了陈郡谢氏一个很好的发展空间,陈郡谢氏抓住机遇,扶摇直上。
不过,在谢氏家族之前,有一个士族却捷足先登,它便是:谯郡桓氏。提起谯郡桓氏,人们肯定会想起一个在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桓温。他曾是权倾天下的一代枭雄,拥有了除皇帝以外所能拥有的一切权力,距离皇位仅一步之遥,却最终与皇位失之交臂。他是军事家,平定蜀地,北伐扬威;他又是一个野心家,操纵废立,图谋晋鼎,堪比王莽、曹操、司马昭。同时,他又是谢安终生的对手,又是谢安终生的朋友,他与谢安,既有政坛博弈中的斗智斗勇,又有彼此心知的坦诚相待。到头来,为了天下计,他与谢安互相亮剑,展开了一场事关晋室江山未来走向的巅峰对决!
谯郡桓氏的渊源,往上要追溯到春秋时期,出自谯郡龙亢,是“春秋五霸”之一齐桓公的后代。这个家族的祖上,也是非常有名,东汉经学大师桓荣,此人博学多才,曾十五年不回家乡,立成学业,又做过汉明帝刘庄的老师。而谯郡桓氏在东晋的代表人物桓彝,正是桓荣的九世孙。
前文曾经提过桓彝其人,他正是谢安四岁那年,评价谢安“此儿风神秀彻,后当不减王东海”的那人。桓彝在当时算得上是一位著名名士,与谢安的大伯谢鲲等名士,同列“江左八达”。桓彝此人不凡,他的父亲桓颢,一辈子只做到了郎中一职。在桓彝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亲。自幼丧父,可是桓彝却表现出令人刮目相看的一面,在《晋书·桓彝传》中是这样记载的:
彝少孤贫,虽箪瓢,处之晏如。性通朗,早获盛名。有人伦识鉴,拔才取士,或出于无闻,或得之孩抱,时人方之许、郭。
桓彝年长入仕,拜为骑都尉,晋元帝登基后,累迁中书侍郎、尚书吏部郎。晋明帝即位,太宁二年(324年),桓彝积极参与讨伐“王敦之乱”,因此被明帝擢升为散骑常侍,战后因为平叛有功,封为万宁县男。之后,丹阳尹温峤向明帝上书,奏荐桓彝为宣城内史:“宣城阻带山川,频经变乱,宜得望实居之,窃谓桓彝可充其选。”因此,晋明帝亲下手诏:
适得太真表如此。今大事新定,朝廷须才,不有君子,其能国乎!方今外务差轻,欲停此事。
在担任宣城内史期间,桓彝政绩卓著,将宣城治理得井井有条,一改宣城凋敝落后的面貌,百姓称颂,“在郡有惠政,为百姓所怀。” (《晋书·桓彝传》)
好景不长,不久就爆发了“苏峻之乱”,天下骚乱。咸和二年(327年),桓彝得知苏峻叛乱的消息后,准备率部,奔赴京师勤王。可是,桓彝又考虑到宣城防守薄弱,难以抵挡叛军。
因此,桓彝先后退守广德、泾县,构筑防御工事,抗击叛军。当时,许多州郡,都纷纷投降了苏峻,不少将领,都劝桓彝暂时与叛军议和,保存实力,桓彝却坚决不与反贼媾和,义正辞严地拒绝,说:“吾守国厚恩,义在致死,焉能忍垢蒙辱与丑逆通问!如其不济,此则命也。”
接着,桓彝委派手下将领俞纵,驻守拱卫泾县的门户兰石,不曾想,叛军从东南方向迂回包抄过来,兰石防线崩溃,兰石失守。在城破之前,曾有人劝俞纵突围,却被俞纵断然拒绝了:“吾受桓侯厚恩,本以死报。吾之不可负桓侯,犹桓侯之不负国也。”最后,俞纵力战而死,以身殉国。
兰石陷落,俞纵战死,泾县门户洞开,叛军大兵压境。桓彝明知以卵击石,却仍然坚守城池,誓死不降。苏峻曾派人劝降桓彝:“彝若降者,当待以优礼。”又有不少将领劝桓彝假装诈降,日后再图发展,再次被桓彝断然拒绝,泾县城破,桓彝也被叛军杀害,时年五十三岁。后来,朝廷平定了苏峻之乱,追赠桓彝为廷尉,谥号曰“简”。史书中对于桓彝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扬芬千载之上,沦骨九泉之下。”
桓彝的为国死节,对于桓彝个人而言,在一定程度上是一个悲剧,但是,桓彝的死节,却为桓氏家族赢得了威望与名声,也让桓氏家族一步步进入了权力中心。桓彝殉难后,他的儿子桓温,被晋廷委以重任,很快成为了执掌军权的一方诸侯,到最后更是成了权倾天下的大司马、大将军。
并且,桓温还有一个优势,他是晋明帝的驸马,妻子是明帝的女儿南康公主,不要忘了,王敦当年就是晋武帝的驸马,到头来两次起兵作乱,差点儿颠覆晋室。正是有了这样的“政治资源”,桓温日后才有机会向晋廷发难,图谋晋鼎。关于桓温的崛起与执掌大权,后文会一一揭秘。
从曹魏时期的“九品中正制”,到东晋时期的士族天下,以琅琊王氏、颍川庾氏、谯郡桓氏三大家族为代表的士族门阀,你方唱罢我登场,士族政治从方兴未艾逐渐走向了最为鼎盛的发展时期。
“王与马,共天下”,已然变成了事实,这便是谢安的陈郡谢氏家族存在与发展的大背景。那么,在这样一个士族天下,这样一个士族与皇权平起平坐的时代,谢氏家族是如何“扶摇直上九万里”呢?又是什么样的家风传承最终影响了谢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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