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明崇祯年间,有个闯王李自成。他一身武艺,八面威风,带领农民起义,走南闯北。灭晚明,立大顺,好一个威震四海的霸主啊!”
今日是四海楼开张的第一天,脱了节的鞭炮从底部向上攀爬,褪下的红衣扔向苍穹,羽化而登仙,在半空化作震天响。
不知哪一天起,这座新建的大楼平地而起,据说是仿照故宫建的,又请了国际知名设计师参考当年付之一炬的阿房宫修缮,风头一时无两。
探过身去,四海楼门外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人群把这里包围得水泄不通。
这里是书场,也是个小型的客栈。
除了听书外,饮食、住宿一应俱全。
叫卖声、喧哗声、喝彩声……直听得人头昏脑涨、昏昏欲睡。
这些嘈杂却在说书人的一声惊堂木响过之后,全都归于平静。
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穿一身军大衣的男人在门口津津有味地听了一会儿,在这阵寂静之后,他却是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
“慢着!没有邀请函不能进!”门口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拦住了去路。
“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李过的食指和中指从衣服内侧的口袋夹出一张大红色的邀请函来。
“哎呦,有眼不识泰山,贵客里面请!”大汉点头哈腰。
他眼珠一转,扫了一眼这里的布局,大概是一楼听书吃饭,二楼住宿。外观如此古色古香,内部却是金碧辉煌,金色白色相间,偌大的吊灯从上头垂下,在发梢上摇晃。
只听得嗤笑一声:“哼,还以为是哪方神通呢,原来是暴发户罢了。”
李过大步流星往听书场内去,招招手点壶香醇的普洱茶,慢悠悠在窗口边的一张黄花梨桌子前坐下。
“您没给钱呢!”一个店小二装扮的男人追着他进门,看来是这里的伙计。
“我说,你们这里的茶座,也忒贵了点吧!”李过扬手提起紫砂茶壶,里头的清茶落进瓷杯中,可颇有些王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味。
“不贵不贵,没点头脸的人还进不来呢。”那伙计笑着过去沏茶,特意指了指杯底大明嘉靖年制几个大字。
“够了吧?”李过从军大衣内测口袋摸出一个黑色钱包,里头盛满一沓红色的钞票。
“够了够了!”伙计满脸堆笑,态度比刚才更恭敬了些。
李过轻抿了一口茶,他知道,来这里的人,哪个不是非富即贵?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闯王李自成的宝藏。
传说当年李自成兵败之际,曾将自己的全副身家交给自己的心腹,命其出家为僧,待其东山再起之日再来取用。谁知并未等到闯王归来,等到的却是他身首异处的消息。眼见复国无望,这心腹便下山还俗,不料被当地官府发现,连夜出逃。从此,闯王的宝藏便成为了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题。
而四海楼前几日贴出的开张海报上主打的噱头便是:闯王宝藏重见天日,说书先生话中有话。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自古以来这样的事情便有着天然的致命吸引力,一传十,十传百。一经传开出去,全国各地的倒斗的摸金校尉倾巢而出。
李过并不是这其中的一员。
他的祖父是开当铺的,到了父亲手里,本想着接替先祖振兴家业,可典当行业却是一年不如年。
他记忆里的父亲,总是独自对着当铺叹气,可敌不过造化弄人,在李过成年的前一天,父亲带着无尽的遗憾永远离开了他。
母亲索性关了当铺,做点小本生意。到了李过这一代,他自幼对周易八卦颇有兴趣,可苦于没有个靠谱的师傅教导,自己胡乱捣鼓了一阵,也算小有所成。再后来,他变卖了当初当铺里剩下的古董和藏书,便靠着家底整日游手好闲。
李过进来的时候恰好是中场休息,他知道这样喜欢卖关子的生意人总是喜欢把重点放在后头讲,便懒得浪费时间去听别人多费唇舌。
因而这时候,厅里已经闹哄哄的,聊天的聊天,出恭的出恭,吵吵嚷嚷一片哗然。
李过在这里没有熟人,他便左看右瞧,将这里打量个遍。一抬头,却看到了件有趣的事。
书场头顶上也学电影院装了两个大音响,让这金碧辉煌的大厅长出了两只灵敏的耳朵。
“这是哪里来的暴发户,什么品味啊!”李过低声叹息。
“各位看官久等了,下面由我啊,继续为大家讲这闯王李自成的故事。”说书人一袭红马褂,快步走上台去。
“别说废话,我们花钱是来听宝藏的下落的!”不知是谁在下面大吼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场面让说书人脸色微微一变,不过他很快就平复下来,“刷”地一声将手里的折扇展成一把千里江山图。
“各位稍安勿躁,李自成的宝藏具体在哪是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机缘巧合,鄙人偶然得了一首童谣:藏在石岩冲,三座桥,慢行百步走,三窑金。”说书人卖了个关子。
“再在这里故弄玄虚,信不信我掀了你这四海楼?”此起彼伏的吼声渐起。
“我说,我说,就在天门山附近呢。”说书人急忙打圆场。
听到这儿,李过便没有再听下去。
他料定这伙人谁也没有真正的把握能够夺取宝藏,有了童谣和天门山这个线索,自己慢慢摸索,说不定能够抢先一步。
离了四海楼,李过掐指一算,忽然想起自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只好摇摇头,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溜达。
“快,抓住他!”
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忽然迎面而来。
“呵,还有动作戏看呢!”李过侧了侧左肩,让她像条泥鳅似的从自己和路边商贩的缝隙当中溜了出去。
“别跑,把藏宝图交出来!”
“藏宝图”三个字从风里吹进李过的耳朵,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李过悄悄跟了上去,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暗藏商机。
那小乞丐拨开人群,踉跄着往前冲。后面跟着几个壮汉,举着铁棍一路紧紧跟随。
又往前跑了一段路程,到了一处树林。这里四周是黄绿错综的山路,秋风紧,寒星拂月,耳畔是哗啦啦的响声。
李过向来随心所欲,世界各地恐怕都遍布他的财产。此刻他想起在这个树林的尽头,自己还藏着一辆价值不菲的吉普车,便乐得停下,顺便看个热闹。
“停,我实在跑不动了!”小乞丐停了下来,一屁股向后坐在黄叶堆上。风一吹,将他的衣服吹得哗哗作响。
“把藏宝图交出来,我们就饶你一命!”
“什么藏宝图,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你跑什么?”
“你们追我,我能不跑吗?”
李过躲在一棵老槐树后,这树有三人合抱粗,看来差不多有几百年的历史。因而他很放心地津津有味看着这场闹剧。“这小乞丐,还算机灵。”
从他们的对话里,李过大致明白了他们追杀小乞丐的原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藏宝图就是他身上的“璧”。
“别和他废话,把他抓回去,慢慢拷问,不相信他不招!”其中一个壮汉对为首的那个杀手说。
“兄弟们,上!”
随着一声令下,五个大汉一跃而起,扬起脚下片片埃尘。
李过不禁感叹:这世道就是如此不公。
有的人可以绚烂地慷慨就义,有的人只能卑微地苟延残喘。
有的人抬起头凝视天空,有的人只能在尘土里零落成泥。
现在他们就处于这样一种境地,小乞丐显然属于后者。
他们手里的铁棍叮当作响,霎时间乱石穿空,他们的影子化作几缕黑烟,打在小乞丐的脸上。
小乞丐仰起头,瘦弱的他显然对这样的场景无力招架,张牙舞爪挥了几下,便只能闭起眼等待黑暗的降临。
“玩这么刺激?”李过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再说这件事和藏宝图有关,也许会有可用的线索。
但李过虽然研习奇门遁甲,却对武力一窍不通,只怕是爱莫能助。
罢了,看来今日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来日方长,藏宝图的下落还是日后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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