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宇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中了邪还是丢了魂,这些日子总是茶饭不思。
他看着李过和姚武为了村民的案子忙里忙外,可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不是他懈怠懒惰,实在是有心无力。
几乎每天晚上,他都做一个相同的梦。梦里,哥哥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从远处的山坡冲下来。他欣喜地冲他挥手。杭宇便也撒开了脚丫,朝着哥哥狂奔。哥哥从背后解下藏宝图,双手捧到他的面前。
“我回来了!”哥哥说。
“太好了,你回来了!”
杭宇说着上前去接,可指尖碰到藏宝图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灼热感传来。
眼前那张面孔渐渐变得模糊了,从指尖烧起的火焰是蓝色的,它透过指节一点一点蔓延到左心室,随后从口中喷出,将模糊的脸一把火烧成灰烬。
“哥——”
杭宇的泪决堤了,他任由它们在脸上肆虐。
“哥——”
他的声音在山谷里回响,可亮丽的晚星却再不能将它送去家人身边。一切又归于寂静,他清晰地听到远方传来一声鸡啼。
“杭宇,快醒过来!”
他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唤他。
“杭宇,快醒过来!”
强迫自己睁开眼,正对上李过那张脸,不过曾经的青葱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长满了胡茬。
“你……好丑哦,吓到我了。”杭宇躺在床上,看着李过的胡须平静地说。
“你才奇怪,到这里这么久,居然一点胡子也没有长!”李过坐到床沿,“又做噩梦了?”
“每次都是同一个梦。我真的很后悔,要是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没有什么藏宝图就好了。”杭宇从床上起来,一眼看到桌上放着李过刚刚端来的猪肉馅饺子。
“就像这盘饺子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拿起筷子,从盘子里夹起一个,又缓缓放下。
“别!你说藏宝图就说藏宝图,和我这饺子有什么关系?不爱吃别吃了!”李过说着,就要把饺子端走。
“我吃还不行嘛?不过,顿顿吃饺子,是不是也太清淡了一些?”杭宇讪笑。
“我只会包饺子,姚武呢,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你可别指望了!”李过耸肩。
“我来给你们做顿饭吧,让你们看看我的实力!”说起厨艺,杭宇霎时来了兴致。
“你?别开玩笑了,你看上去真不像会做饭的样子。再说了,你这人也忒不靠谱,让你去走访村民,你去了吗?”
杭宇被李过噎住了。
这几天,他被这个可怖的梦魇缠身,每日只想顾影自怜。接二连三的打击又让他不断怀疑自己天煞孤星的命格,哪里有心思管什么村民?
不过,和李过斗嘴,他基本上就没有输过。
“你呢?你调查老鬼的死,有没有什么线索?”杭宇一边把剩下的半个饺子吞进肚里,一边看着李过笑道。
“我现在可以确定,那些所谓的天火就是他们提前在这些人的衣服上撒了白磷,然后白磷达到燃点开始燃烧,他们又一把火烧了村里大部分土地,掩盖事实真相。其他的,还真没有什么进展。”李过又补充道,“姚武那边也是一样。他只查到那些原住民的死因是中毒。至于这种毒是什么,我们都不懂医药,没有办法确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和之前沸沸扬扬的桃花债所用的毒药不是同一种。”
“也就是说,你们几乎没有什么进展咯?”杭宇将一整盘饺子吃下肚,这时候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筷子,弄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可以这么说吧。”李过沮丧道。
“如果我说,我略懂一点毒性,你会不会对我刮目相看?”杭宇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我看你就有毒!”李过干笑了几声,转而严肃道,“你认真的?”
“当然!实不相瞒,我生活的地方,比这里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懂药理,怎么生存下去?”杭宇抹了抹他那满是油污的嘴。
话音刚落,李过便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往外冲去。
“你干什么?”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是你一展身手的时候了,我们赶紧去找姚武!”
李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等一下!强扭的瓜不甜,就算你把我拉过去,我一句话也不说,不也是一样?再说了,你之前曾经卜卦,算到我们三个乃是同一命格,生死相依,缺一不可。既然如此,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出尔反尔。”
“那你什么时候去?”
“等我做完这顿饭!”
杭宇是一个有底线的人。可以说他有千万个缺点,唯独不能说他厨艺不精。这是他引以为傲的东西,也是他的母亲、他的哥哥亲手教给他的最宝贵的东西。
若是有人对此提出质疑,他是片刻也容忍不了的。天塌下来有李过顶着,现在他只想好好做一顿饭。
桃源村与外面的世界不同。这里并非家家户户都有灶台,自从之前那一把大火以后,整个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户人家有厨房。
幸好这个厨房够大,足够供给整个村子的人吃喝。
“到了!可是最近里面没有什么菜,你就随手做两道吧。”李过指着那偌大的灶台和空荡荡的菜篮道。
杭宇往灶台旁看去,那里除了几根干瘪的胡萝卜,别无仅有。
“后面的猪圈还有几只猪!”李过补充道。
怪不得天天吃猪肉馅饺子!杭宇心想。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就不信,这么大的村子,果真没有其他食材了!说不定他们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我们吃一顿好饱饭。”
说完,杭宇便翻箱倒柜四处搜索起来,从天花板到灶台底,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你看,我就说了,是真的没有吧?”李过全程在一旁叉着腰隔岸观火,这会子又开始说上风凉话了。
“你怎么知道,说不定有什么秘密仓库,给他们藏起来了!”
杭宇又急又恼,把整个厨房从里到外搜罗了个遍。
忽然一个踩空,踏在一块凹凸不平的石砖上,他差点跌个跟头。
“你看!”杭宇伸手去拉身旁李过的袖子。
“怎么了?”
“这里有暗格!”
杭宇小心翼翼地把石砖掀起,下面是一个正方体的凹陷,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格子。这个格子不算太浅,里头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物。
“这里有砒霜!”杭宇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透明玻璃药瓶,里面是白色霜状粉末。
“还有没有其他药品,尤其是毒药!”李过也激动起来。
“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杭宇紧张地把石砖盖上,李过立刻转过身去,直面身后那个闯进来的不速之客。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弄丢了眼镜的男孩。
而现在,他戴上了一副全新的黑框眼镜,似乎还不太适应。时不时将眼镜拿下来擦拭一下,然后再戴回原处。
“喂,眼镜,这副新的也挺适合你,修饰脸型。”李过歪着头打量了他好一会儿。
“你叫我?我叫二胖。”
李过看着这个瘦削的小身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从前胖过!”
“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来这里嘛,当然是为了吃饭。你们呢?”
杭宇眼疾手快收拾好了残局,便接话道:“我们也是来吃饭的。可是,这里连一点能用来做菜的东西也没有,我就先四处找找。”
“你们别想了,能有东西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呢。”二胖顺手从旁边的筐子里拿了根生萝卜,嘎吱嘎吱啃得津津有味。
“等我改天有了空闲,非得拿上我的弹弓,去野外给你们射两只孤雁,红烧了吃,包你们大快朵颐。”杭宇说起这个买,又是满目生光。
“改天吧,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先走一步了!”李过笑着,急忙拉着杭宇往外走。
“你干什么?”杭宇一下挣脱了他的手。
“你疯了,我们在厨房地下发现了毒药,这件事让别人知道还得了?加上我们几个又是外来人,不被灭口才怪呢!”李过说完,又往里瞥了一眼。
论厨艺,他或许远不如杭宇,论侦查,他或许又不如姚武,可是论心细,他李过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那个二胖看起来确实是不小心闯进来的,你别太多心了。还有,你害怕了?不想继续查下去了?”杭宇盯着李过看,直看得他心里发毛,
李过怎么说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他小小年纪便一件大衣、两只登山靴、三两雪花银,四处闯荡江湖。但不知为何,他面对杭宇的时候,依旧像是一只无处遁形的野兽,现在他还真有点饿了。
他不是饕餮,可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却还真能一口气风卷残云,把厨房所有的东西全都吞进肚子里。
“咕噜咕噜……”李过还没开口,他的肚子已经率先替他做出了回答。
“喂,你还嘴硬,还是不管好歹先去吃一顿吧。”杭宇指了指身后的厨房。
骑虎难下,李过嘴硬道:“不必!还有,我会怕他,怕那个二胖?我是担心他们还有埋伏和后手,我们两个应付不过来嘛。”
“不如我们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来,到时候叫上姚武,把那地下藏的东西全都挖出来看个干净!”杭宇提议。
“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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