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武和李过几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们曾经有过无数种猜测,可眼前的证据无疑将这些猜测一一推翻。
“这孩子是谁的?”姚武刚问出口,便知道自己问了句傻话。
在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没有先进的DNA检验技术,就算有,也得是有了怀疑对象才能实施。
杭宇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长叹一声。
眼看天要破晓,一切却又好像回到了原点。
“我还在小梅的胃里找到一样东西。”杭宇忽然说。
他松开先前紧紧握住的拳头,里头紧紧攥住的是一个平安符碎片。
“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这么一点。”杭宇戚然道。
“这平安符怎么有点眼熟?”李过左看右看,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也这样觉得?我知道在哪里见过。”杭宇回忆起那天在神女那里的无心一瞥。
“她是神女的信徒,有神女的东西并不稀奇。”姚武知道他们想说什么。
“再说了,就算她真的和神女关系匪浅,也不能说明什么。”李过补充道。
“这道符虽然已经模糊不清,可我从依稀记得它和神女手上那个一模一样。你们知道这符的背面写的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吗?”杭宇忽然激动起来。
“这不是汉字,也不像什么异形文字,我们确实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李过仔细瞧了瞧,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自诩见多识广,这些年四处漂泊,几乎四海之内没有他没见过的东西。
可这种奇怪的文字,确实还是第一次见到。
“因为这不是一种文字,这是符号,特殊的符号。”杭宇的眼前茫茫一片,这几个符号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是非常陌生,可是对他而言却是再熟悉不过。
“你见过?”
“我从小就见过这符号,它是我们家族特殊的沟通方式。就像这张藏宝图上,就有类似这样的符号。”杭宇说着,把藏宝图拿了出来,右上方的角落里,果然有一个相似的符号。类似于这样的符号,还有许多,这是李过先前仿造的时候也未曾注意到的。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姚武对他们的文化并不感兴趣,神女对藏宝图这么感兴趣,他也早就有预感,这个杭宇和她一定冥冥之中有什么联系。
“它的意思是:爱你,一生一世。”杭宇苦笑。
这着实是超出了姚武的想象,他试探着问道:“这个爱,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姚大侦探,这就不得不说你落伍了,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李过见识到的不仅是十里洋场,还有花花世界中的多元与包容。
“李大侦探,你是不是忘了,小梅两个月的身孕难道是神女让她怀的?”姚武打趣道。
“你说得没错!”李过忽然一拍脑袋,“你刚才说什么?”
“小梅的身孕,难道是神女让她怀的?”姚武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李过居然当了真。
“对啊,为什么不可能呢?”李过兴奋地拉住杭宇和姚武,“我们走,现在就出发!”
“去哪里呀?”
“去会会那个神女,哦不,会会那个杀人凶手。”
姚武一脸茫然地跟着李过往前走,杭宇手中还紧紧攥着那张破碎的纸片。
再次来到那座楼前,李过已经轻车熟路地拍了拍门,高喊:“姚武,上!”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这么没有礼貌?”
一开门,神女转过身来,她站在正中,带着和善的笑容看向他们。
她的白色睡袍在昏黄的灯光下膨胀,像一只刚出炉的蛋挞,流动着饱满的永不泄露的丰盈。
手腕上的黄色符咒依旧用红丝线挂着,它在她那只纤纤玉手勒出一道深色印记。
“你们来了?”她好像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刻,她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少年,甚至从一旁的茶几上端起一杯红酒,晃了晃,压下手腕做出“敬你们一杯”的手势。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村庄里所有的真相。”姚武想起之前和她的那个赌约,立刻说道。
“哦?洗耳恭听。”神女动了动喉咙,将那杯红酒一饮而尽。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那条丝巾下,是喉结没错吧?”姚武说着就要上前五扯她的丝巾。
神女脸色一变,后退几步道:“哼,无稽之谈,我倒想看看你们还有多丰富的想象力!”
“你既然那么喜欢当女人,为什么不干脆当一个真正的女人呢?真是给男人丢脸!”李过在任何时候都不忘了展示他利索的嘴皮子。
“你们要知道,信口雌黄是要付出代价的。”神女面色暗了下来。
“又是什么代价?你吓唬谁呢?你的黑手套已经没有了。”李过横眉冷对。
“呵呵,黑手套?你们说的是小梅吗?”神女今天涂了正红色的口红,在玻璃杯上印出了一个浅浅的唇印。
“够了!”杭宇再也无法忍受,他冲到前方,泪眼朦胧地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那是他几近崩溃的那个晚上,小梅给她拭泪的手帕。
“也许是天意吧,这手帕不知道为什么就到了我的手里。我之前就曾经疑惑,上面为什么会有我们家族才能看懂的符号,为什么这个符号是‘双翼’二字。到了现在,我终于领悟,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她是那样爱你,而你,亲手杀了她!”杭宇奋力将手帕甩到她面前。
她终于呆住了,蹲下身去,从地面上拾起那条因为沾染了岁月的痕迹而泛黄的白色手帕。
一条好的手帕就像一个好的男人。总是知冷知热,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身边,总是恰到好处地抹去额头的汗珠和眼里的泪水。
这变了色的手帕是可以丢弃的过往,正如一个变了心的男人,若不狠心丢弃,它的真心将在时间的浸泡中越发霉腐烂。
“你知不知道,小梅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应该是你的吧。还有,她到死大概也没想到,杀死她,杀死她的孩子的人,竟然会是自己最爱的男人。你说得没错,一个弱质女流确实没有办法扼死她,可是当一个挚爱的成年男性掐住命运的咽喉,小梅又要怎么挣脱呢?”杭宇早已声泪俱下。
“你刚刚说什么?”神女怔了怔,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没骗你,小梅确实已经怀孕了。”姚武叹息道。
神女攥紧了拳头,忽然以头抢地,发出一阵怪异的声音。他笑着,那是一种野兽咆哮的声音。
“我叫陈双漪,没错,我是个男人。”神女终于卸下了她的面具,「她」到底还是做回了「他」。
“所以,那是你的名字?”姚武捡起地上的手帕,塞到那双颤抖的手中。
“是我的名字,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他默默从脖子上解下那条丝巾,将他曾经引以为豪的男性特征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些年,你也很累吧。”李过不忘了在他心上再多捅一刀。
“说不上累。只是,戴着面具生活,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时常在想,我身份真正暴露的那一天,村里的人会怎么看我?没想到,这一天那么快就来了。”他冷冷笑着。
“他们那样无条件地相信你,现在也只会觉得自己愚蠢罢了。”姚武义正词严。
“是吗?你们不懂,在这个地方,所有的人必须成为我信徒。他们相信我,相信神迹,相信命运,相信诅咒,早就成为了习惯,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他们唯我马首是瞻,正是因为有了我,才让很多人有了支撑和勇气。当信仰崩塌的时候,他们会活不下去的。”他摇了摇手指,忽然又用尖细的声音道,“不信,你们大可以试试。”
“你——”
“姚武,冷静。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你们知道就好!李过,到底还是个聪明人。”
“好了,现在的事情讲完了。我们更感兴趣的是过去的故事。以及你和小梅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
“我从小就有一把与众不同的嗓子,又尖又细,听上去就像一个女人。为此,他们嘲笑我,说我是天生的怪物,说我是孬种!哼,他们才是,卑微得像蝼蚁一样的贱货!可是小梅不一样,小梅是第一个主动靠近我的女孩。她告诉我,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上天注定的,就像她出世没多久便父母双亡,就像我天生就是这样的音色。可是,还有很多事情是可以靠自己改变的,就像她现在可以选择自由自在地快乐生活,就像我,也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王国!”他忽然皱了皱眉头,“她真傻。竟然真的以为,我和她是一类人。她太过妇人之仁,去井里投毒的那晚几番犹豫差点坏我大事。而我,要让所有伤害过我的人匍匐在脚下!”
“是你利用了她。”
“我没有!是她心甘情愿为我所用!”
“可是,她是无辜的,你杀了她!”
“姚武,实话告诉你吧,设置陷阱把你抓到笼子里的就是我和小梅,不过我们当时误以为你就是杭宇,抓错了人罢了!”
“可是我当时分明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那是谁?”
“如果说,小梅是我在村里的代言人,那么老鬼就是我在外来者中间的代言人。那些始终不相信我的外来人,老鬼会统统帮我除掉!现在,你明白了吧?”
“所以,你亲手斩下了你的左膀右臂?”
“他们命太苦,只能借我的手来帮他们解脱。”
“还要狡辩!”
“你们不懂。当他们执意要我把藏宝图的秘密告诉他们的时候,就注定是死路一条了。”
“为什么?”
“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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