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羽并不是一个专业的验尸官,只是自从有了上次的经验,让她逐渐能够明白这个世上太多太多的罪恶,是悄无声息的。
推开门,杭羽看到了因大师躺在那里,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听说他生前是个爱清静的人,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
“杭羽,开始吧。”姚武催促。
“好,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
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姚武皱了皱眉。不过,他很快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对杭羽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杭羽点点头,一边继续手中的行动。
“啊!”她忽然尖叫一声,说道:“了因大师体内确实有马钱子的毒,可是,他的致命死因很可能不是中毒。”
“不是中毒?”姚武惊道。
“你看,他的胃里虽然有马钱子的毒素,可是胸口却有重物的致命一击,肋骨尽断。根据尸斑情况,他应该是死于昨天晚上6点到8点。”杭羽尽可能保持冷静。
“那现在能不能确定他究竟是死于中毒还是死于重击?”姚武已经迫不及待。
“不能,这得根据实际情况来推断。”
“我和慧空昨天来的时候已经接近9点,也就是说那个时候方丈就已经死了?”姚武忽然想起什么。
“如果没有估计错,应该是这样。凶手杀了他以后,装作他还在打坐的模样,因而你们才会从外面看到他的影子。”杭羽点头。
“那么,慧空就绝不可能是凶手!”姚武释怀地笑了,能够替慧空洗清嫌疑,是他最迫在眉睫的。
“你看,桌角还有这个。”杭羽用镊子从了因的脚踝处夹出了一小段鱼线。
“凶手用鱼线将方丈固定在蒲团上,为的是造成方丈在9点还没有死亡的假象。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嫁祸慧空?”姚武实在摸不着头脑。
“显然没有这么简单。只要一查,所有指向慧空的证据便会不攻自破,我想凶手应该没有那么傻。”杭羽摇头。
“我们还是先和李过汇合。”
两人共同从禅房走出的时候,李过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怎么样?”
“慧空呢?”
“他困了,先回房睡去了。”
“我们怀疑了因方丈很可能是被人用重物击打而死。当然,也要根据他的中毒时间再判断。”姚武很快恢复了理智。
“也就是说,昨晚你们来的时候,方丈就已经——”
“没错!”
“太好了,慧空的嫌疑就被排除了!”
“可是……昨天除了姚武和慧空,就没有人来过禅房。会是谁下的毒手!”杭羽难掩满目忧心忡忡。
“凶手的行动一定是隐秘的,还有慧明,他的死也一定不是什么花妖杀人,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花妖!”说到这里,姚武忽然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时间还早,我们不如去慧仁那里一趟,也许会有新的收获。”李过提议。
烛光摇曳,看来今晚对于慧仁来说也是一不眠夜。
前几次和慧仁的相处,李过感觉他并不是一个心狠手毒之人。至于慧明之死,他心里也早有了答案。
“慧仁大师!”李过带头上前敲门。
“进来吧!”
李过推门而入,慧仁坐在蒲团上打坐。
他紧闭双眼,盘腿而坐,清脆的木鱼声在这个漫长的黑夜击碎了许多杂念。
风中只留存《心经》的咒文。
“慧仁师父。”李过双手合十。
“你们是来审问我的?”慧仁瞥了他们一眼。
“不敢!”李过急忙说道,“其实我是相信你是清白的,不过毕竟那把匕首确实出现在你这里,所以按照流程,我们——”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姚武和杭羽把所有的责任都交给了李过,他们用饱含希望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压力倍增。
“这匕首是你的吗?”李过清了清嗓子,便准备开始发问。
“是。”慧仁并不否认。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在凶手手中?”李过看着慧仁,可他始终没有睁开眼。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手中不该有杀生之物,故而我一直把这利器藏在柜底以备不时之需。至于为何有毒,如何丢失,又如何回到这里,我一概不知。”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姚武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哎呀,慧仁师父说得有道理啊,我们又没有鉴证手段,也不能证明匕首就一定是凶器,更不能证明慧仁大师就是凶手。何必这样呢?”李过笑着打哈哈。
“你们没有必要在这里一唱一和,我所知道的全都说了。”慧仁看出了他们的心思,直截了当戳破了他们的小九九。
“慧仁大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慧明师父出事的那天你在哪里?”李过略显尴尬,只好岔开话题。
“我就在这里独自打坐。”他睁开眼,直愣愣看着三人。
没人能说得清这是一种怎样的眼神。那是冰山下的火种,寒气逼人却又灼灼滚烫。
“你没有发现匕首不见了?”李过硬着头皮追问。
“既然是不常用的身外之物,自然不会常常关注。”慧仁面无表情。
“打扰了,我们走吧。”李过便又行了一礼,拉着姚武和杭羽退了出去。
“他不是凶手。”李过斩钉截铁。
“你怎么这么笃定?”杭羽不解道。
“因为在他那里搜出的匕首根本就不是凶器,而是有人故意在上面涂了马钱子毒来误导我们。”李过冷笑。
“你又怎么知道?”
“因为慧明根本不是死于马钱子中毒,而是死于颈动脉刀伤。”李过笑着大踏步往前。
“什么?”杭羽目瞪口呆。
“我之前曾经仔细查看过慧明的尸体,发现他的除了嘴唇发紫外,并无任何中毒的迹象。其他的,都是凶手使用的障眼法而已。至于发紫的嘴唇,说来可笑,我从慧空那里得知慧明非常爱吃桑葚,那时候我就怀疑那是桑葚的汁水,后来我和慧空去瞧了瞧慧明的尸体,果然如此。我想,凶手应该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倒霉,遇到我们三个吧。”李过胸有成竹地将自己的推论一一讲出。
“好你个李过,怎么瞒了我们那么久!”杭羽嗔道。
“你们演技太差,不瞒着你们,怎么引蛇出洞呢?”
李过话音刚落,姚武便跟着他的目光看到一个黑影从身后飘过。
“哪里走!”
姚武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不由分说地将他撂翻在地。
那人挣扎了几下见无法挣脱,气急败坏道:“你们几个是谁,凭什么抓我?”
“凭你极有可能杀了慧明大师!”李过走到他面前,从他衣服右侧口袋一把抽出了藏宝图。
“这是我的!”杭羽不由分说扑了上去。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天门寺众人又一次集合在慧明师父去世时候的院落内。
老去的院落处处沾满岁月的尘埃。一只狼蛛正在墙角忙碌,织网是它的宿命。从吐出第一根线开始,抽丝剥茧,千丝万缕终于构成了一道防线。
艳丽的七星瓢虫不知危险将至,伸着细长的腿从上面爬过。受困于此,不得挣脱,来不及求救便被这狼蛛一口吞噬。
男人斜着眼看他们,虽已沦为阶下囚,却有一种睥睨一切的孤傲。
看到他的以第一眼,姚武便惊掉了下巴。
“是你?”
“是我。”
当初正是因为他,才让自己无法顺利从警校毕业当一个警察。
“说吧,你是怎么杀了慧明师父的。”李过站在他身边,一只眼狠狠瞪着他。
“慧明?你是说那天死在这里的那个和尚?”他果然也不再掩饰。
“是你杀了他?!”慧空激动万分,姚武好不容易才把他抱住。
“是他倒霉罢了。”男人轻描淡写。
“我杀了你!”慧空咬牙切齿。
“慧空,你冷静一点,你是一个出家人。”姚武紧紧拽住他。
“对了,你们几位我都已经很眼熟了。尤其是你,杭羽!”男人忽然话锋一转。
“我?”
“只不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是个女人。”他指了指杭羽护在怀里的藏宝图,“你以为一直派人抢你藏宝图的主谋是谁?那些人可都是我的得力干将。”
“原来是你!为什么?”杭羽一时之间不知如何面对,她只能愤怒地大喊。”
“因为我才是最应该拥有这份宝藏的人!”他站了起来,环视四周,忽然兴奋大叫,“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的师父了因俗名陈应求,我也姓陈,我叫陈默,我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一下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在议论着,惊讶着,惶恐着。唯有陈默大笑着,狂欢着,放肆着。
“对了,告诉你一个坏消息。那些寻宝的人已经踏平了花村,我借他们的手逼问你的族人,可惜,他们的嘴都太严了,那些人只好一把火,毁了整个村庄。”陈默耸着肩,大声笑着。
“你说什么?”杭羽几乎要晕厥。
“你叫李过对吗?我要单独见你。”陈默没有理会她,他的手又突然指向李过。
李过愣了愣,还是逆着人海与他单独进了最近的一间禅房。
等他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他和你说什么了?”姚武问。
“没什么。”
李过话音未落,却见陈默已独自站上高台。
“他告诉我,很久之前,有一个叫杭天赐的人来到寺里,把李自成的宝藏也一并带了来。这个秘密只有每一代方丈可以知道,由他们一代代传下去。”陈默开始着他的表演。
这里成为了他一个人的舞台,所有人只配做听众。
“我本来有个幸福的家庭,可是,我的父亲在我五岁的时候竟然抛弃我们母子出了家,这是可笑!如果不是这样,我不会因为要为母亲治病去借钱,更加不会因为投资失败而被人追债。这都是他欠我的!”陈默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的师父,那个令人敬仰的了因大师,背后竟然有这样的故事。
“所以,是了因大师为了弥补对你的亏欠,告诉你藏宝图的事?”杭羽最关心的莫过于此。
“不错,他告诉我,李自成的宝藏就藏在天门寺的后山,不过只有拥有杭家的藏宝图才能打开它。”陈默的双眼还是直勾勾望着杭羽手中的藏宝图。
“可是,你明明已经拥有了它,为什么还要杀了慧明师兄?”慧空悲伤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和尚要给这几个人下药,但是,我一路跟踪他,发现他给杭羽下迷药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我趁着他从杭羽的房间出来,溜进去偷走了藏宝图。本来,他是不会死的。可惜,不知道该说他警觉性太好,还是说他运气太差,居然发现了我,还说要把我扭送查办。我本不想杀人,是他逼我的!”陈默终于把自己的心路历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然后,你就从慧仁那里偷了匕首嫁祸给他?对了,这马钱子的毒你是从何而来?”
李过步步紧逼。
“不,我不知道!我杀了他,随后便离开了。至于他为什么会中毒,我一无所知。”陈默自诩无牵无挂,故而坦坦荡荡。
“我想这背后一定另有隐情。”李过叹气。
“慧仁大师,这厮就交由你处理了。”姚武示意李过和杭羽,他们是时候离开了。
可就在他们放手的一刹那,慧空不知什么时候偷了那把涂了毒的匕首,他不顾一切地快速冲向陈默。
他用力地朝着心脏的方向猛冲,匕首一下扎进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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