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溅的血液是温热的,催着他那张稚嫩的脸上开满了腊梅。
姚武哑然。
他只听到脑海内“轰”的一声,随后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无了。
人们乱糟糟地聚到一处,他们拉起地上的慧空,他们架起他,他们将他向外拖行。
慧空没有一句辩解,他的脸上只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姚武冲了上去,他向着慧空大喊:“为什么?慧空,你糊涂啊!”
“姚大哥,能够手刃仇人,我没有遗憾了。”慧空笑着,他笑是这样凄苦。
他的面容变得陌生,姚武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的处罚,只是这些年在他心里始终深种的仇恨,如今却在眼前结成了苦果,他怎能漠然。
“可惜了,否则我们或许可以从他嘴里打探到是谁帮他收拾残局,故意将事情引到花妖身上。”李过只有一声叹息。
“李过,你少说几句吧。”杭羽见姚武的脸色凝重,急忙推了推李过的肩膀。
“慧明案的线索断了,看来只有方丈这一条线索了。”李过只好降低了声音,在杭羽耳边说。
“依我看,这马钱子的毒究竟藏在哪里才是最重要的,找到了毒药,自然就找到了嫁祸之人,不是吗?”杭羽答道。
他们现在并没有心情着手调查方丈的事情,姚武痛苦地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中。
“都怪我!如果我能够拦住他,如果我能够看紧一点,不让他拿到那把匕首,也许就不会这样!”姚武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这不是你的错。”李过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姚武做些什么,或许捋清事情的全部真相,把真凶抓出来,才是给他最好的回答。
“几位施主留步。”李过和杭羽刚把姚武从地上搀扶起来,却听到身后慧仁一声呼唤。
“慧仁师父,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吗?”李过从他闪烁不定的眼神看到了一丝犹豫。
“其实,在我师父出事那一晚,我曾经去过他的房间。”慧仁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个重要消息讲出来。
“什么?”李过三人面面相觑。
“那天师父非常古怪,或者说,自从慧明师兄死了以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师父平日甚少和我单独交谈,那天他却忽然让我晚上7点到禅房去。我心下奇怪,这个时候,本是他平常打坐的时候,怎么会无故叫我去呢?”慧仁回忆起那天的场景,依旧心有余悸。
“你去的时候他还活着吗?”李过追问。
“活着!他突然非常关心我,还说这些年他把全部心思都倾注在了大师兄身上,对我是有亏欠的。最后,他把这东西交给了我。”慧仁从怀中掏出一个铜制佛像,看上去颇有些重量。
“他还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让我回去。”慧仁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嘱咐我,第二天天一亮就带着这东西到禅房来,有重要的事情吩咐我,这件事谁也不能告诉。”
“我好像已经知道了真相!”李过戚然道。
“什么?”
“这真是一个残酷的故事,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李过哀道。
“说来听听。”姚武已经从刚刚的悲痛中缓和过来,现在他比谁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这是一个慈父的故事,可是自古以来,慈父多败儿,这位父亲同样也不会例外。”李过神色有些不自然,他看向慧仁,眼里却满是同情和哀痛。
“可怜的徒儿不过是他用来顶锅的替罪羔羊。”李过的声音让那些本已散去的僧人们又一窝蜂围了过来。
“你什么意思?”慧仁感到自己越发接近那个真相,可是真相却像一块已经结痂的伤疤,若是远远看它,虽面目可憎却已不感到疼痛。可若将它强行撕开,连皮带肉一起剜出了,便是鲜血淋漓,肝胆俱裂。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花妖,了因大师比谁都更清楚这件事。因为当初他的师父把宝藏的秘密交到他手中的时候,曾经千叮万嘱让他一定要亲口传给杭家后人。只可惜,他偏偏有那样一个儿子。这让他不得不背弃对师门的信义,而让可怜的花妖背上莫须有的罪名。”李过长叹一口气。
他看到寺中僧人们脸上的表情变化着。他们渐渐由惊讶转为愤怒,最后变为一种难以置信的恐惧。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们来说很难接受。可是,你们不得不承认,了因大师,你们的师父,下了一盘大棋。陈默无心杀死慧明以后,了因方丈不知是无意撞见还是他主动前去求援,总之意外得知了这件事。他便当机立断用那把带了马钱子剧毒的匕首嫁祸给慧仁,还顺便编出了花妖的故事掩人耳目。谁知他的徒儿们都太好骗了,居然真的对花妖的传闻深信不疑,唯有慧空始终耿耿于怀。”李过顿了顿。他本想在人群中搜索慧空的身影,可是他早已被几个师兄带走关押起来。
“慧仁房中搜出匕首后,了因方丈便决定了将计就计。慧空曾说,他每日打坐的时间是固定的,一般不会有人来打扰。于是,他故意扮作马钱子中毒,再约上慧仁夜探禅房。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慧仁走后,他竟用自己的性命来保住儿子的清白。他提前用鱼线将自己的身体固定在一旁的凳子上,这样第二天慧仁到来的时候,就顺理成章成为了凶手。只是他没有想到,慧空和姚武那天晚上居然会提前去找他,更没想到不甘心的慧空会一大早去禅房,也就莫名其妙成为了替罪羊。”李过看向慧仁,他那双清澈的眼逐渐浑浊起来,泪水在眼眶里转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
再说下去也许对他而言是一种残忍,李过这段时间没有学会别的,但切切实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沉默是金”。
“你胡说!师父不是这样的人!”
人群中有人大喊。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对于许多人而言,一生的信仰就此崩塌。
“我知道你们一时之间很难接受。诚然,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可是结合前因后果,我相信李过说的就是事实。我们不得不承认,没有人是圣人。我们信仰的从来就不应该是一个人。甚至不应该是神是佛,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是吗?”姚武接过李过的话道。
“姚武,你不要命了,这里是天门寺,人家的地盘。”李过干咳了好几声。
“如今凶手已经伏诛,了因方丈也是自尽,一切都已经明了,我想慧仁大师应该也要放下了。”姚武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想让我放过慧空师弟。你放心,师父曾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谁曾想,真正的恶魔竟然就在身边。现在他以身殉道,慧空师弟手刃恶龙,我想师父泉下有知,是不会怪他的。”
慧仁大师很少像今天这样多话,他在这短短的一日经历了太多的起起伏伏,却也收获了从未有过的实实在在的成长。
“我们走吧。刚才姚武说,信仰从来就不应该是一个人,也不应该是鬼神,我同意!我要去找我的信仰了。”杭羽展开手中的藏宝图,她轻轻抚摸着它,就像爱惜刚出世的婴孩般。
“方丈曾说,宝藏就藏在天门寺的后山。我们现在就去后山看看。”姚武的信仰还没有实现,方丈一死,桃花债一案又断了线索。不知何时,她才能找到真凶,为死去的沧云报仇。
“不着急,宝藏既然一直藏在那里难道会长了腿跑了不成?我们今晚也累了,先在这里休息一宿,天一亮再考虑挖坑的事,怎么样?”李过一想,这刨坑可是体力活,他可不愿意拖着这副疲惫的身子继续去埋头苦干。
姚武和杭羽也欣然同意,他们苦苦追寻了许久的宝藏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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