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声,一滴,两滴……
乔絮恍恍惚惚从梦中苏醒过来,眼前是个身着铠甲的小兵,年纪不大,是靖远军里挑出来的亲兵。
“侯爷……侯爷………您听得到我说话吗?”
乔絮尽力回忆着自己发生了什么,过了许久才有所回应。
“……小魏……我这是在哪儿?”
她挣扎着起身,可身体却不怎么听使唤,脑中隐约回忆起一阵爆炸声,神思渐渐回笼。她终于想起他们之前是跟北蛮大军打了照面,正要突围时与大部队走散了,还十分不走运地被炮弹扫了个边。
这事还得从丰城一战说起,北蛮人猝不及防吃了闷亏,二话不说便往后撤,董将军放出假消息说要出城追击,还真抓着个预备通风报信的北蛮奸细。
人抓住了,董仲凯也不杀,让他继续去报信,北蛮人一听也不跑了,挑了处山谷设伏,等了三天人影也没见着,董将军趁机去收复墉城了。北蛮人的大队人马扑了个空,还把刚到手的墉城给丢了,只能继续后撤。
这董将军一击得手,便想一鼓作气把临近的邺城也打了,把北蛮人再往北赶,谁知刚好被北蛮大军撞上。他们轻装简骑想打时间差,这下却碰了壁,只能仓皇回防,董仲凯带的人是跑掉了,乔絮跟亲兵却陷在这了。
“还好北蛮人打扫战场不仔细,要不肯定还得给侯爷您捅上一刀,那咱们可得在下面相见了!”
这小魏年纪轻轻,可惜脑瓜子像是不怎么灵。乔絮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现在可怎么办,她可不认得往墉城的路,这万一半路上再遇到北蛮人,她和小魏只能呜呼哀哉了。
要不找片林子藏起来,等董将军带人来找?
乔絮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她从不是个会把希望寄托于旁人身上的人,其中变数太大,万一董将军以为她死了,或是战事吃紧他自顾不暇,他们也不能就此等下去。
不如……
“小魏,扒两套北蛮人的衣服下来。”
小魏不明所以,但胜在听话。他们又把附近所有能搜刮的干粮和水搜刮了一遍,才离开了这片交战地。
他们朝着一个方向徒步了两天,终于见到了城池的影子,只是很可惜,老远就能看到城楼上高挂着的北蛮军旗,他们十分不走运地,来到了邺城。
与此同时,靖北侯遭遇敌军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到了侯府。
“你说什么!”
管家把董将军的来信又给苏青岚读了一遍。
“不是说了让董将军别让侯爷到前方战场去吗?他……”
“董将军信里说了,是侯爷执意要跟去的,说是想跟董将军学学怎么打仗,董将军原以为是十拿九稳的,谁知道……”
蒋思儒咽了口茶,觉出自己方才急躁异常,听到骆宗洺失踪的消息,竟无法保持惯常的冷静。他反思也许是困在这地方太久,而对方又是其中唯二的活人吧,哪怕自己还不知其来历底细,却也不免凭空生出些许他乡故知的关切来。
他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战场上瞬息万变,哪有什么十拿九稳,董将军这是飘了。给他回信,就说再等两天,若是还找不着人我唯有亲自去一趟。”
“夫人……”
嗯,他很冷静,跟苏青岚一样地冷静。
冷静的疯子,那是他给苏青岚做的角色定位。一声不吭,把自己的仇人一个一个送走,最后一个是皇帝。她从来只算别人的下场,不算自己的退路,如果没有遇到骆宗洺,她原打算在最后拉着皇帝同归于尽。
她爱骆宗洺,却从不把他当做自己的退路,哪怕每日同床共枕,她依然保持着距离,像是时刻准备着从容退场,绝不拖泥带水。
这样的角色并不好演,剧播出以后收到的反响也是好坏参半,有人说苏青岚根本不爱骆宗洺,只是在利用他;也有人说她是因为太爱了才不敢靠近,就是怕自己离开时骆宗洺放不下她;还有人说,苏青岚若是真爱骆宗洺,就应该为他放弃复仇;更有甚者,认为艾红的演绎过于冷漠,没看出苏青岚的爱……
蒋思儒一向不怎么关注网友的评论,只是这一次闹得大了些,他和艾红两家粉丝都不怎么愉快。虽然这个圈子里这种事常有,他们也见怪不怪,对于粉丝们无理智地偏爱,他们也无可奈何。
单纯就表演来说,他认为艾红的演绎没有问题,各人有各人的理解,但若让他来演苏青岚,恐怕苏青岚会更“疯”一点。不疯魔不成活,况且,他觉得骆宗洺值得她疯。
只是苏青岚的疯,疯在骨子里,她从不会歇斯底里,甚至不允许自己在人前显露一点心迹。骆宗洺安然无恙,她便张罗她的复仇大计,骆宗洺一旦出事,她什么都可以抛下。
可惜了,原剧本没给艾红这样的发挥空间,到骆宗洺赴死便落下帷幕。如今好不容易碰上机会施展,他实在按捺不住。如今只希望他的故知还健在,否则他只能演独角戏了。
还健在的乔絮暗中观察了一天一夜,邺城城防固若金汤,守卫森严,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攻城的办法,反倒是小魏,魂不守舍地盯着城门,他说,邺城是他家乡。
正当他二人望着城门一筹莫展之际,地面传来有序的震动,小魏趴到地面探听,说是有大批人马靠近。
“换衣服,赶快!”
“啊?”
“啊什么啊,你家就在眼前,不想回家看看吗?”
乔絮催促着不知所措的小魏抓紧换上北蛮人的盔甲,赶在北蛮军队进城前混进了队伍里。
好在中途混入的两人并未引起北蛮人的注意,他们像是赶了许久的路,看上去并不是很精神。八成是追赶董仲凯的军队到了墉城,发现墉城早已失守,碰了一鼻子灰才撤回邺城的。
乔絮和小魏混进城后便找空档脱离了队伍,又花了几天了解城里的情况。
又过了五天后,苏青岚的车驾到达墉城之时,董仲凯终于收了乔絮偷偷传递出来的信。
信里是几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诗,董仲凯看不懂,便拿去给苏青岚。
蒋思儒读了几遍就明白了,这是首藏尾是,连起来便是:
已为其准备窜稀套餐,三日后攻城。
蒋思儒并未察觉自己唇边绽开的笑意,只是十分冷静地对董仲凯说道:
“董将军,备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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