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风暴

“所以你不爱他?”刺猬看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语气也突然生疏了许多。

“爱和结婚是两码事。”王也菲说:“爱是失控,婚姻是秩序。从失控安全地走向秩序需要满足的条件太多了。”

“所以你是爱他的咯?”刺猬皱着眉,表情困惑而愤懑。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想这个问题。”

“你们结婚多久了?”

“再过两个月就八年了。”

“八年!?我不理解。在我看来,爱不爱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如果那么长的时间都想不明白,只能说明不爱。”

“我对他颇有好感,如果事情一开始就按部就班地发生下去,我想应该会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只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还没到达失控的程度,也不满足诸多条件,我就勉强自己强行走向秩序,还是为了金钱这种纯粹物质的理由。到了这个地步,再去考虑爱不爱,似乎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

“大概听明白了,但还是无法理解。事实就是,你很喜欢你老公,你们的生活条件也很优越,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你太钻牛角尖了,也不知足,这样活着多累呀。你说的这些话,让我这种还挣扎在城中村的小破房子里的人听了就火大。”

王也菲不再说话,她已经说得太多,心里有个声音对她说,早就提醒过你了,敞开心扉是对感情的谋杀。何况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交浅言深往往注定了是这样的结果。王也菲的沉默让刺猬愈发不爽,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忍不住唰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端起王也菲还在冒热气的茶杯,走到厨房重重放进洗手池里,转身打开一旁的大门,说:“你回去吧,今天的事就当我没说过。”

走出刺猬家,那扇门立刻嘭地一声甩在了她身后。刺猬到底想要她帮什么忙,直到最后也没能听说。

关系闹僵到被赶出家门,今天再想从刺猬这里得到银龙草的线索已经不太可能。对这条路王也菲本来也没抱有太大的希望,更何况还有一个更有可能找到他的地方没去,虽然王也菲感情上并不愿意去那个地方,但现在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在刺猬家门口站了一小会儿,临近饭点,不知从哪位邻居家里飘出来一阵炒菜的香味,像是用酱油腌过的猪肉在花生油里渐渐炸熟时散发出来的,隐约还能听到它们在油锅里噼里啪啦地跳动的声音。在这条陈旧且光线极差的过道里,王也菲惊讶地发现自己竟久违地产生了强烈的食欲。恰巧她还没去的地方正是家餐厅,这下她更是非去不可了。

雷安敬跟王也菲说过,他妈妈不久前跟几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合伙开了一家注定会倒闭的餐厅,这是他的原话。出于好奇,王也菲曾在网络上查过这家餐厅的信息,餐厅开在一众奢侈品大牌林立的高级购物广场里,装修和用餐形式均是西式的,菜品大多数是巨大扁平的盘子正中央用切割成小块的食材摆成独特的造型,酱汁和粉末状的调味料像绘画一样点缀在周围,旁边是大量的留白。乍一看很像是法餐,但实际上却是中餐,似乎属于创意料理的范畴。这里的食物定价十分高昂,据网站上描述是因为食材全是最优质新鲜的,每天从原产地空运而来,且厨师长获得过料理方面的国际金奖,听上去似乎情有可原。

如今亲身坐进这方幽静雅致的冰冷座位上,面前摆着闻不到丝毫香气的巨大盘子时,王也菲感觉到的只有巨大的心理落差。她的食欲滞留在了刺猬家门口那条脏兮兮的走廊里,好在这里的灯光也是一样的黯淡,她在脑海里幻想着那边炒猪肉的油烟味,勉强将点来的这点菜吃了下去。

刚放下筷子,两个服务生就从黑暗里冒了出来,一个将王也菲面前硕大的盘子清走,另一个端来一颗用味碟盛着的清口用的腌制梅子。

“谢谢,你们店长在吗?”王也菲在她弯下腰放下味碟时问道。

雷安敬曾向王也菲抱怨过,这家店的店长是他妈妈高薪从他生父老婆经营的连锁饭店那里挖角过来的。饭店名叫明蕾轩,也是各取了他生父的名字高舜明和她自己的名字雷蕾一个字得来的。做尽偷鸡摸狗的小动作,满足自己龌龊的自尊心,但明面上屁也不敢放一个,还不就为了拿到每年那点儿仨瓜俩枣,雷安敬当时是这样评价他妈妈的。

关于店长,雷安敬的评价则是:“虽然我妈不是看上他这个人才把他挖来的,但这件事倒是歪打正着了。那个人是个细心负责的人,隔三差五地我妈在店里喝高了,他都会打电话通知我来接。脾气也不错,和和气气地,不抱怨,也不多管闲事。他的服务理念我也很欣赏,带出来的服务生周到的同时存在感极低,分寸感也强。这样的人才,被他们骗到这个没前途的餐厅来,真是可惜了。”

“女士,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一个高大瘦削且彬彬有礼的的男子和刚才的服务生一样,像从黑暗里悄无声息地长出来一般地出现了。他穿着和服务生不同的黑色西装,胸前没有别工牌。

“您是明蕾轩的店长?”

“我就是,有什么问题您可以尽管告诉我。”

“您贵姓?”

“免贵姓林。”

“林先生,您请坐,我有些事可能要耽误您一会儿的。”

“没关系,您就这样说。”

王也菲不再客套,点点头直奔主题:“您认识雷安敬吗?”

林店长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沉默了片刻,说:“请问您有什么事呢?”他虽然掌握着必要的分寸感,没有直接做出回答,但同时也没有否认,这说明雷安敬这个名字是真的。

“哦,是这样,我跟他是一个弓箭俱乐部的,雷安敬两个星期没来活动了,刚好我离得近,大家派我来问问看他怎么了。”王也菲下意识地就撒了谎。

“真不好意思,我也好一阵子没见过小雷总了。”

“电话呢?我听说你们时不时会有联系。”

“最近没有。”

“哦,这样。再麻烦您一下,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对不起客人,没经过小雷总的允许,我擅自这样做,恐怕不妥。还请您见谅。”

“理解。”

“还有什么别的事能帮到您吗?”林店长问。王也菲摇摇头,他便迅速隐入黑暗中去了。

临走的时候,王也菲路过一处半开放式的包间,听见从那里传出一阵骚动。透过一层茶色的薄纱做成的屏风,她看见有个女人半卧在一张短榻上,妖冶地辗转反侧着。王也菲正要快步走开,她看见就在那女人身旁一侧站着一身黑衣如影子一般的林店长。细听下,那女人正在语无伦次地说些难受的醉话。再细看,包间里的桌上放着两个红酒瓶子,一只高脚杯,几碟小菜。王也菲惊觉,那女人就是雷安敬经常念叨的妈妈。

雷蕾的样子和王也菲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在雷安敬的叙述中,她是个以自我为中心,无知又无理取闹的中老年拜金女,在一众心安理得地汲取其他植物养分活着的腐生植物中,是当之无愧的女王。王也菲在脑海里为她逐渐描绘成型的是一张打扮浮夸过度整形却依旧摆脱不了岁月痕迹的脸。但当林店长和另一个女孩扶着她晃晃悠悠地从店里走出来时,却发现她其实是个气质相当清冷自然的美人儿。王也菲回想起刚才隔着屏风看到她的样子,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守在店门口的王也菲一路尾随着三人,穿过大半个商场来到和明蕾轩位于同一层的地上vip停车场。停在这里的车并不多,他们似乎一眼便找到目标,径直走向一台白色的保时捷卡宴。扶着雷蕾出来的女孩从雷蕾的包里掏出车钥匙,拉开车后座的门,林店长将雷蕾塞了进去,女孩坐上驾驶位,便开车走了。王也菲心里十分不安,走上前截住往回走的林店长。

“客人,您还没走。”林店长没有表现出惊讶。

“林先生,为什么雷安敬没来接他妈妈?”王也菲这次没有掩饰自己的担忧,直接问道:“你打过电话叫他来了吗?”

“你很关心他,和他是朋友?”

“可以这么说。”

“既然是朋友,怎么会连他的联系方式也没有?”林店长的语气和表情均未变,但王也菲却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不同了,他在不知不觉间脱下了店长的外壳。

“之前觉得没这个必要。”

“等他突然开始不去你们俱乐部了,又开始后悔了?”

“至少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人就这么不见了,心里总是不安。”

林店长几不可闻地叹了叹气,说:“也许他只是不想再见到你了呢?”

“那也没关系,想有个了结。”

“联系方式都没有的朋友,有那么重要吗?”

“很重要。讨厌没头没尾的故事。”

“大多数的故事都没头没尾,这就是现实,到此为止。”

“帮我打个电话给他也行。让他亲口跟我说这些。”

“客人,我只是奉命行事,请回吧。”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披上了店长的外壳,温驯有礼地说。这幅外壳坚不可摧,王也菲知道这条线索已经无从问起。

听林店长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雷安敬主动想要结束和她的交往。如果真是他本人的意思,那他的态度想必非常决绝,否则不会消失地这么彻底,甚至连算不上亲近的林店长似乎都被嘱咐过了。王也菲回想两周前最后一次和他见面的场景,从见面一直到两人从座位上起身准备离开,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那会是最后一次见面。

起身...准备离开...在那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事,王也菲发现自己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她刚试图去回想,就好像触动了什么机关似的,恐惧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头颅突然像被塞进了冰水里很久了一样麻木,肠胃里一阵恶心,但那里面就只有刚才吃的一丁点儿没滋味的菜,没什么可吐的,只往上翻了一点儿酸水。

紧接着,那股胃液就像一把火,从食道里一直烧上了王也菲的颅内,伴随着而来的还有紧箍一样从头部外围环绕着压过来的一阵疼痛。额头上、腋下、手心,汗液即刻从这些地方的毛孔里井喷而出,强忍着不适回到家里时,王也菲贴身的衣物已经湿透了。

“菲菲,欢迎回家。”推开门,一把熟悉的女声响起。与此同时,全屋智能系统立刻运作了起来。玄关通往卧室的灯一路打开,中央空调的新风系统和洗手间里的自动香氛机发出轻微的噪音,纱质透光不透影的窗帘开始自动闭合。

“西林,我要洗澡。”王也菲对着空气说。这会儿疼痛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湿冷和疲惫。

数秒后,西林回应道:“好的,菲菲,主卧洗手间已为您打开浸浴模式。”

一路往卧室的方向走,王也菲身后的照明灯逐个关闭,只剩下看不见光源的幽暗的氛围灯。她站在镶在走廊上客用卫生间旁边的暗柜里的滚筒洗衣机前,将身上的衣服一股脑丢进洗衣机里搅拌起来。走到主卧充满香氛和水汽的洗手间里时,浴缸里的水已经盛了三分之一了。王也菲累得只想快点坐下,也不管身上黏腻的汗液会不会弄脏浴缸,索性省去了冲洗身体的步骤,直接从远离水龙头的那一边滑进了浴缸里。

西林的程序是乔远洋设定的,它可以通过门口的人脸识别,为回到家来的不同的人开启特定的模式。王也菲的习性便是一回到家先去卧室,要么去卧室的阳台上坐着,要么去泡澡,所以她一回家,灯都是从玄关开到卧室里的,洗手间的香氛也要打开。窗帘总要先拉起来,是因为王也菲总喜欢还在走廊里时就将脏衣服脱下。保留身后的氛围灯则是因为她怕黑。西林的声音是女声,是为了让她感到更安全亲切。

每个细节都不是王也菲要求的,她什么也没说,乔远洋在不知不觉间就为她做到了。乔远洋失踪快一年了,西林还在一如既往地照料着王也菲,就像乔远洋留下的一缕魂魄一样。王也菲不敢想象没有西林的生活。

“这没道理,你应该也明白才对。”雷安敬低着头喃喃自语,右手紧握着的拳头微微颤抖着,左手拿着一张对折过的白纸。他站在某条令人窒息的昏暗的长廊上,廊上突然掀起一阵巨大的风暴,吹得那张白纸噼里啪啦地作响。风暴越来越大,很快,从两侧办公室样的房间里涌出大量清澈的水来。暴风卷起洪水以及廊上的一切,空气里弥漫着混杂着霉味与植物清香的泥土气息。王也菲看见那张对折的白纸在自己面前的涡流里打转,她想伸出手去够,却怎么也抬不起胳膊。再看雷安敬,他像块破抹布一样被卷着在墙上撞来撞去,没过多久便摔碎成了几节,衣服和血肉被大水卷走,只剩下骨头在廊上来回翻滚着。

“王也菲!”雷安敬的呼叫让王也菲从梦魇中惊醒,他疑惑的表情在影弥酒吧淡黄色的桌灯衬托下显得有些傻里傻气的。

原来都是在做梦,雷安敬还在,王也菲想着,突然感到一阵解脱。既然都是梦,那说明乔远洋也还在。

“别发呆了,已经一点了,我们走吧。”雷安敬说着站了起来。

王也菲跟着站起来,她感觉到身心都无比地轻盈,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得赶快打电话给乔远洋,问问他在哪里,她必须立刻见到他。

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一串本地的座机号码。看到那号码的瞬间,恐惧再次将她击穿,王也菲像一个刚刚脱离肉体的灵魂,突然被摆在了旁观者的视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体将手伸向那部该死的不停吵闹的手机。不能接,这个电话绝对不能接!她想阻止这一切,但她无法出声也无法移动。

“喂?”她听到自己的身体说。

“...菲菲,衣物清洗已完成。”西林用它始终保持沉稳的声音说道。

王也菲猛地睁开眼睛,惊得脚下和臀部不住地打滑滑,差点整个人淹进浴缸里。她双手用力地扶住浴缸的边缘,被身体掀起的水花一波一波喷溅到脸上头上,好不容易才终于稳住了落脚点。泡澡后轻微的缺氧以及与死亡的近距离接触让她的心怦怦直跳,精神也彻底清醒了过来。她很想大口地喘气,胸口却被浴缸里的水压着透不过气来。

抵抗着沉重的洗澡水和虚脱的身体,王也菲摇摇晃晃地从浴缸里走出来,蹲在地上平复了一会儿心跳。心跳平复了后,她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浴巾,站在镜子前擦身子。回味起刚才的梦,王也菲的心又沉了下来。她伸手将面前的那块镜子上的水雾擦去一小片,仔细端详自己的脸。她怀疑自己在梦里哭过,但此时脸上只看得到刚刚挣扎时溅起来的洗澡水,已经无从考证,唯一留下的不够严谨的证据只有心里近乎麻木的悲哀。

“西林,两个星期前的周五我是几点回家的?”王也菲看着镜中的自己问道。

“抱歉,菲菲,我没有查到今年三月十七日你回家的记录。”西林沉默了几秒后回答道。

王也菲稍思考了一下,轻轻笑了笑,意识到西林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智能,又开口道:“西林,今年三月十八号我几点回的家?”

“好的,菲菲,查到两条你在今年三月十八日回家的记录。一次是四点二十一分零八秒,一次是!八点三十分四十二秒。”

“你留下视频了吗?”

“是的,菲菲,正门的动作捕捉录像通常会为你保留十五日,原定将于明日同一时间清除。需要我为你永久保存这两条视频吗?”

“保存。”

“好的,已为你保存至云盘。需要我现在为你播放吗?”

“放,谢谢。”

“好的,将为你就近在主卧电视机上播放。”

王也菲迅速套上挂在墙上的睡裙,在浴室门口的垫子上蹭了蹭泡得有些发皱的脚,坐在床卧室床尾的长凳上时,视频也刚好加载好了。

西林说得没错,第一条视频的时间果真是凌晨四点二十一分左右,王也菲穿着一件淡紫色的针织外套,一个人回的家。视频上的她面部浮肿着,头发凌乱,双眼无神,行尸走肉一般。对此王也菲没有半点记忆,她对那天晚上最后的印象就是和雷安敬一起起身,准备离开影弥酒吧。那天在影弥确实喝了点酒,但应该也不至于会断片,更何况,这条视频里的她虽然看起来狼狈不堪,却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如果这视频没有弄错,那从她在影弥酒吧起身准备离开,到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这中间的三个多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莫名其妙地丢失一段记忆...唯一可能了解真相的雷安敬不见了,他的消失会和这三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有关吗...已经是两个星期前的事情了,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想不起来某个时间段的事是情有可原的。西林的系统没准也有可能会出错,或是王也菲自己把最后一次会面的时间给记错了也说不定。

还有什么方法能证明这一切吗...王也菲低下头,用两根食指的关节用力抵着额头,她的脑后像长了第二颗心脏一样突突地发涨,耳朵里充斥着血管收缩的回音。环绕着额头到后脑的压痛又来了,一旦触碰到这个问题她的头颅就用疼痛的方式加以阻止。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一样,王也菲此时确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藏在那团乱麻的中心,恐怕是性命攸关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从没哪一刻比现在更后悔没有留下雷安敬的电话。

电话...电话?电话!王也菲突然想起来什么,逃也似的冲向玄关处,从包里找到手机,翻起了通话记录。三月十八日凌晨一点零八分,确有一通本市的座机电话接通,和刚才在浴缸里做的梦里一样。通话时间两分四十三秒,在一通电话来说足够说一两件正经的事情了,王也菲极少和陌生的号码有那么长的对话,按理说她不该对谈话的内容一点儿印象也没留下的。

犹豫了片刻,王也菲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通话界面上‘正在呼叫...‘几个字定格了十几秒钟,还没有响起等待接听的‘笃笃‘声,就跳转到了‘呼叫失败‘几个字上。她又尝试了两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在网络上查也查不到相关的信息。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点,看起来想知道究竟忘掉了什么东西,还是要先找到雷安敬才行。昨晚上几乎一夜等在影弥酒吧,今天又在外面寻了他一日,困意突然像沙尘暴一样迷上王也菲的双眼。她梦游似的将洗衣机里刚洗好的衣服塞进烘干机,对西林说了声晚安,重重落进床里睡着了。

“晚安,菲菲。祝你好梦。”西林答道,关上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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