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也菲感觉胸口压着一块儿大石头一般,不觉轻叹一口气。
“干嘛?”雷安敬靠坐在影弥酒吧室外的藤椅上,眼神瞟向她问道。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嗯?真的?”雷安敬似乎来了兴趣,向桌面靠过来,问:“好事还是坏事?”
王也菲表情吃力地思考了一下,说:“说不上来,硬要说的话,还是不祥的预感吧。”
“关于什么的呢?”
“什么意思?”
“比如说是跟你自己有关,还是跟其他人有关?是跟人生命运相关,还是和鸡毛蒜皮相关?”
王也菲略显无语地看着他说:“你当我是神婆吗?”
雷安敬撇撇嘴又靠回椅子上。
“我想应该还是跟我自己有关。”片刻的沉默后王也菲冷不丁说道。
“是嘛...”雷安敬自言自语地说道,停顿了几秒钟后,微笑着说:“预感通常都不准的吧。”
王也菲观察着他的表情,说:“你刚才有点在意我的预感是不是和你相关吧?”
“啊?怎么可能呢?”雷安敬夸张地摇着头,目光闪烁着。
“你绝对有什么事。”
“嘁,才没有。”
“是吗。”
王也菲没再追问下去,思绪又回到了自己的预感上去了。雷安敬今天约好了要见林店长,心里也有块石头,两人都发起了呆。
此时从店里穿出来的音乐声戛然而止,整点表演的乐队开始试音。雷安敬惊叫一声,看了眼手表,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说:“别发呆了,已经一点了,我们走吧。”说着站了起来。
王也菲刚跟着站起来,桌上的手机响起。
她看了一眼,说:“座机。”
“诈骗吧?大半夜的。”
王也菲想着自己的预感,心里的石头愈发沉重,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喂?”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化作电流后的微弱的回音。
“也菲,是我。”乔泊邻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中缺少了往日的活力,这在王也菲看来是个糟糕的信号。
“泊邻,你在哪儿?”王也菲想起来电显示中那个陌生的本地座机号。
“我在桂沙村派出所,你能尽快来一下吗?他们找到远洋了,妈妈托以前的学生先把他的东西带了回来,刚送到桂沙村派出所。妈妈正在赶来的路上,你快来,晚了我怕你什么也看不到了。”
王也菲的耳朵里嗡嗡响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经过骨骼传导生硬地问道:“我怎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也菲。妈妈为了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不久前托人把联系人改成了她自己,远洋那里...确认身份后,她托在当地的学生把他的东西先拍了照片发回来,其中有一张,像是远洋写的字,是类似遗书的东西...她看了内容以后,对你...总之,她下午就托关系先把东西送回到这边的派出所认领,也是怕你已经得知了消息抢先一步赶过去。妈妈的做法我也认为既不理智也无厘头,根本就是乱来,但是请你理解她,对她来说,远洋就是全世界,关于他的事她很容易就钻牛角尖了。远洋和你的感情我最清楚了,唉...反正我想了想还是得让你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对你很重要的,有的话你尽管认领走好了,妈妈那边我来应付,但是要快,晚了我也无能为力了。”
挂断电话后,王也菲不知所措地站着,刚才乔泊邻的话她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即使听见了也好像没能理解。雷安敬问了好几遍才勉强从她嘴里了解刚才乔泊邻说的内容。
直到她和乔泊邻并排站在桌前看着那件熟悉的防风服时,王也菲才后知后觉地流下了眼泪。
乔泊邻说,乔远洋的遗体靠坐在一颗粗树枝上,脖颈上系着一根麻绳,遗体已经高度腐化,初步判断是自杀身亡。
除了那件防风服、一双手套、一个卡通钥匙链和一张卡片外,桌上还放着一张对折的硬质白纸,纸的背面有浅浅的凹凸不平的印花,细看之下才发现是一张纯白色的贺卡,正面写满了字,上面的笔迹王也菲一眼便认出是乔远洋的。
“菲菲:
今天是我们结婚第七年的最后一天,我打赌你一定又忘记了。
作为惩罚,从结婚以来一直都在装糊涂的我,今天也想任性一下。我要戳破那些长时间浮在这段婚姻上的,你我之间的泡沫。
我们的婚姻并非完全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它是你在快要窒息的时候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是你的星球将要爆炸前能够得着的最近的逃生仓。那时候你选择我,是因为我是一个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并且又不那么讨人厌的人。也因为刚好站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如果换一个差不多的人也没有任何区别。
有人可能会说,很多人的婚姻都是如此,它本来就充满了利益权衡,更像是一场交易。我并不排斥这样的态度,我认为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对错之分。
但你显然无法坦然地接受,许多年来,你一直都在被自己做出的这个选择折磨着,你不允许自己享受这样的生活,以此来惩罚自己。你建立起一座坚不可摧的壁垒,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一切隔绝在外,也许这不是你的本意,但你也间接地惩罚了我。
而我的确值得这样的惩罚。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看清了一切,却还是卑鄙地选择了视而不见。我的过错并不在你之下。
菲菲,我不想再那样下去了。这场赎罪游戏早该结束了。
今天之后,这段畸形的婚姻就将不复存在。原谅我的极端,只有毁灭才能迎来新生。”
王也菲拿着信瘫坐在桂沙村派出所夜里昏暗的走廊上,方妙裳对她的谩骂、乔泊邻的劝阻和雷安敬的反击像被投进搅拌机里一样在她的耳中被搅打成浆糊,将她的大脑彻底糊了起来。吵闹持续到方妙裳激动地昏厥过去,被救护车拉走。
“这没道理,你应该也明白才对。”雷安敬的话传进她脑子里时,走廊里已经安静了下来。
“啊?”
“我认为乔远洋不会这样做,这封信根本不是遗书。”
王也菲不答。
“我虽然没见过他,但是你跟我说了那么多关于他的事,在我心目中他就像是一个朋友一样。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更不会写这样的东西让你责怪自己。”
王也菲看着雷安敬咧了咧嘴角,眼神却冷冰冰的,那神情让雷安敬脊背发凉。
“王也菲,你现在脑子不清醒,但是你信我,先别往坏处想,等你冷静下来了再判断。”
“还能怎么往坏处想?还需要判断什么?他已经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雷安敬挠挠头,想接着说下去又忍住了,在王也菲身边坐下来。就这样坐了足有半小时以上,王也菲始终一动不动,雷安敬小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当然有意义了。”
王也菲突然迅速从椅子上坐起来,往出口走去。
“你去哪儿?”雷安敬也站起来问道。
“跟你没关系吧?”王也菲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
“别说气话啊。”
“没说气话。影弥我以后不会再去了,你别再等我了。再见。”说完便走了。
雷安敬又在椅子上呆坐了很长时间后,突然注意到乔远洋装在塑料密封袋里的的遗物被遗忘在唯一开着门的房间里那张长桌上,王也菲已经签过字认领。他迅速将东西拿起来,离开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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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次来这里相比,盘山路上新安装了照明和监控摄像。今晚天上没有月亮,在路灯的映衬下,远处的丰朗县城看起来也比上次黯淡了不少。
气氛的迥异使王也菲路过上次出事故的地点是并没什么深切的感受,她抬头透过车窗向上张望,隐约可以看见那块如同被一把巨斧劈开了一样的大石,几乎就在事故正上方。
又绕过一圈,阿莫将车又往前开了些,找到一处能停下车的杂草丛,几人下了车往大石上方的那颗歪脖树走去。
“这里不是旅游景点吗?怎么人这么少?”刺猬为一路上没遇到一辆车感到惊讶。
“大概是因为现在是大半夜,而且也不是旅游旺季的缘故吧。”阿莫说。
“也是,这个点还在山里乱跑的除了我们就只有幽灵和野生动物了吧?”
阿莫轻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她说的可不是无稽之谈,上次来的时候我两个都遇上了。”王也菲轻飘飘地说道。
“野生动物我可以理解,可是,幽灵?”阿莫回过头,一脸讶然。
“上次?是你说出事故的那次吗?”刺猬凑上前来问道。
王也菲点点头,说:“那次事故是因为我在大石头下方的急弯处看到了两道并排的强光,急打方向盘撞上山体又翻车导致的。”
“两道强光?应该是谁开着远光灯吧?”
“我也觉得应该是,但是那段时间山顶这条路的出口和山下的入口都没有拍到有除了我以外的车辆经过。”
“这里不是也有摄像头吗?”刺猬指着挂在路灯下方的监控录像问道。
“去年那时候还没有装,所以没有事故的直接影像。最后实在是毫无线索,连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回想起来确实挺诡异的,当时过急弯前我不但交替远近光灯提醒,还鸣了笛,但是对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明明那么安静,却也没听见有车在行驶的声音,那两道光也是等我靠近后才突然打开的,所以我连刹停的机会也没有。等我倒挂在车上恢复意识的时候,那里却什么也没有。”
“简直就像幽灵一样!埋伏在那里等待开车的人路过的时候索命...王也菲,太好了,你还活着!”刺猬夸张地惊叫着。
“听上去确实挺怪异的,如果你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只能解释为有人守在那里等你经过的时候害你了,可是这里旁边就是山崖,车除了这条路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离开,况且怎么知道刚好路过的人就是你呢?难不成是随机的恶作剧吗?”阿莫说。
“我的记忆吗,现在看来确实也没那么可靠了。”王也菲自言自语道。
站在那棵凸出山体外的树边上,四人掏出手机打开电筒向下照,只见这里的坡度确实要比周边的缓和些,沿着一条荒草都被磨没了的痕迹照下去,还可以看到一个平台似的缓冲地带。虽说如此,落差十几米的陡坡依旧有些危险性,尤其是在夜里。但左肩刚刚骨裂还戴着肩托的王也菲却执意要一起下去,刺猬和阿莫也没再继续阻止。
小雄没等其他人给他照明,就第一个溜了下去,不到三十秒钟,便听见他在下方沾沾自喜的地宣示胜利,阿莫拨通小雄的电话,大概询问了一下下方的路况。
根据小雄的信息,狭窄的坡道只能容纳一人,两人一起往下溜反而有更多不确定因素,且实际上坡上树的密度很低,虽然没有月亮,但凭借周围的环境光还是可以看到大部分路。
还在坡上的三人商量让王也菲第二个走,阿莫殿后。刺猬在上下两边的照明下,中断凭借微弱的环境光,分三次滑下,也顺利地着陆。
王也菲由于缺少一只手臂维持平衡和紧急避险,重心很容易不稳,便采取了更加稳妥地方式。她将上衣踹进裤子里,乔远洋的运动软包背在身前,背贴着斜坡往下滑,以这样的方式,她向下滑了五米左右的距离,顺利到达了第一个平台。
这里虽然已经无法被上方阿莫的手机电筒照到,但眼睛稍微适应了几秒钟后,王也菲也隐约能看到下方的路线。正要第二次下滑,她注意到下方一米左右的位置似乎有一个黑黝黝的条状物拦在斜坡中央。
王也菲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电筒照过去,一对发亮的圆溜溜的眼睛随着光照出现,一动不动地盯着王也菲的方向看着,眼睛的主人是一只和车祸那天砸在她车上的一模一样的花面狸。
仿佛感知到了世界上某个秘密的角落运转着奇妙的命运的齿轮,王也菲的心跳越来越快,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观察着,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就是上次那个小家伙。
“出什么问题了?”上方阿莫的声音传来。花面狸飞快地窜进草丛里消失了。
王也菲怅然若失地盯着它消失的地方看了看,抬头回答道:“没问题。”
回过头来,在手机电筒的照射下,她看见刚才花面狸趴着的地方,似乎有一支折断了的植物根茎,尖锐的斜向上翘着,根茎的颜色与坡道差别并不大,在黑暗的环境里根本注意不到。
王也菲心里一阵后怕,如果刚才没有因为那只花面狸而打开手电,没发现这支断茎,直接背靠着坡道快速向下滑,她的背部很可能会被严重划伤,后果不堪设想。
她抬头提醒了阿莫断茎的位置后,往旁边移动了一些,顺利滑了下去。
“那大姐没说错,在这里站一会儿还真挺冷的,银龙草真能好好地在这里呆几个小时吗?他可能早就跑哪里取暖去了吧?”刺猬一边说,一边抖动四肢取暖。
阿莫再次拨打那个依旧关机的号码,听着关机的提示音说:“如果他正在往回走倒还好,就怕他迷路或是失温了,还是要想办法找到他。要不我们沿着这条山道...”
话音未落,林子里回响起一阵电子铃音,阿莫惊讶地看了看手机,又凑到耳边听了听,电话里明明是已经挂断了的状态,他看向一旁的三人,才发现王也菲也正在打电话。
“你那边打通了?”阿莫惊讶地问。
“嗯。”王也菲说:“只不过不是雷安敬,是另一个人的号码。”
“啊?”
“一个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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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电话铃音的方向,离开那条日积月累被人踩出来的山道,扎进林子里,王也菲等人看到一个倚靠着乔木蜷缩在地上的人。
那人穿着纯棉衬衫和休闲短裤,挂在双耳的眼睛已经松松垮垮地垂到了鼻翼,双臂环抱着双腿,不住颤抖着。
“冷是冷,但也没冷到这个份儿上吧?”刺猬靠近他说道:“欸!这位帅哥,你不要紧吧?”
“不要不要,没那么饿。”那人嘴里含糊地说道,舌头像喝醉了一般迟钝,上下牙打着架。
“他说什么呀?发烧了吗?”刺猬说着用手背试探他的额头,回头惊叫道:“呀!好凉!”
“那来一块儿牛舌吧。”他又说。
“陈叔叔,醒醒!”王也菲蹲下冲他叫道:“阿新!”
她伸出右手试图摇晃他的左臂,刚一碰到便说:“他的衣服湿透了!怪不得冷成这样。”
“我车上有换洗衣服,我爬上去拿,你们三个不要走动。”阿莫说完迅速往下来时的斜坡跑去。
“电熨斗蒸发太快了,垃圾桶来不及交接了。”陈同新半睁着迷离的眼,从颤抖的嘴唇里发出声音。
“不能干等着了,他都在说胡话了...”王也菲对刺猬她们说:“这里还对着风口,帮我把他移到那颗树下面。”
三人合力将陈同新移开风口,摆在另一颗树下,王也菲在他身下铺了些干燥的叶子,把他和湿冷的地面隔绝开来。
“小雄,你帮他把湿上衣脱了。”安顿好后王也菲又说。
“这件脱了穿什么?要不还是等阿莫哥带了换洗衣服来吧?”
王也菲打开运动背包,掏出乔远洋的防风服和那双无指手套,说:“先穿上这些吧。”
陈同新裹着乔远洋宽大的防风服,渐渐停止了颤抖,梦游般迷离的眼神逐渐有了焦点,在自己周围游离着,最终聚焦在王也菲脸上。
“也...也菲?你在这儿干嘛?”他看起来略微有些惊恐。
“陈叔叔,我也想要问你同样的问题。”
“这儿是度假胜地,我当然是来这儿度假了。”
“在乔远洋死去的地方?”王也菲的眼睛里射出寒冷的光。
“这...这我不知道啊...”陈同新的眼神闪躲着,接着似乎又迷离起来。
“阿新,你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你刚才冷得意识都模糊了,是它让你缓过来的,你仔细看看清楚那是谁的衣服。”
陈同新低头看去,只一眼便辨认了出来,他一动也没有动,镜片后那双眼睛里却涌过无数复杂的情感,恐惧、愧疚、震撼、悲伤,最终他眼圈红红地将衣服裹得更紧了些。
“阿新,你对着这件衣服也还能继续说谎吗?”王也菲适时地说道。
陈同新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我来这里找东西。”
“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远洋的东西吧。”
“你跟着雷安敬来的?”
陈同新低下头回避王也菲的眼神。
“你利用了我。你在我拜托你调查的乔远洋的导航仪上做了手脚,给我看他失踪那天伪造的公司监控录像,还跟踪我让你帮我调查的电话号码的主人。”
“也菲,对不起。我有苦衷。”
王也菲不住地摇头,神情痛苦地说:“我真是个蠢材,之前竟然没怀疑过你,直到刚才我想起两周前的事情,又听石盘村的大爷说看到过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我才突然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现在想想,实际上每次我找你帮忙都等于是给你提供线索。但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目的,如果你也想找远洋,明明可以大大方方地和我一起,为什么表面上对我说些泼冷水的话,背地里却对我提供的线索加以利用呢?你要掩饰什么?”
“不是我要...”陈同新欲言又止。
“不是你要什么?”王也菲皱着眉头问道,稍加思考突然恍然大悟:“不是你...你是替人办事的...”
王也菲微微张口,倒吸一口凉气,接着说:“婆婆?是婆婆让你这么做的。”
陈同新低着头没有否认。
“怪不得她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我就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可是你为什么会这么听她的话?”
“她是我高中时代的语文老师...也菲,你别怪方老师,远洋毕竟是她的儿子,她这样也情有可原。我和泊邻也总劝她别把你当成对立面,她自己其实也清楚,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
“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儿?”王也菲难以置信地重复道。
紧接着她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说:“就因为这样就得置我于死地吗?”
陈同新讶然地抬头看她,瞪得浑圆的双眼透过近视眼镜依然大得惊人。
“怎么可能呢?什么时候的事?”他说。
王也菲指着脚下的土地,说:“我提醒一下你,去年六月,就在这里,在那块大石头下面,距离乔远洋长眠的地方不过几十米的公路上。”
“你是说那场意外?那和方老师有关?”
“还在装傻。”
“我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也菲,你再说清楚点儿。”
“你承认自己去年在我交给你调查的导航仪上做了手脚吗?”
“这我承认,但是...”
“承认就好。”王也菲打断他:“两周前,我到桂沙村派出所去认领这些东西,由于确定了乔远洋已经不在人世,离开时我的情绪濒临崩溃,我无意识地在大街上游走,反应过来时,我才发现专门去认领的这些东西都没有携带。再回去拿时,被告知东西已经取走,我以为是婆婆和泊邻拿走的,想到不太有再要回来的可能性了,心里更是凉了一大截。
“回到家里,我便慢慢开始整理属于乔远洋的东西,就在这个过程中,那台导航仪被我不小心摔在了地上。那一下摔得并不重,但导航仪的后盖却弹开了,从里面掉出来一个直径两三公分的黑色小圆饼,我仔细看了看,似乎就是因为卡进了这个东西,导航仪的后盖才没办法完全扣好,很明显那东西不属于那台导航仪,是有人特意放进去的。
“我从没见过类似的东西,就用购物软件扫描了一下,才知道是一个实时定位器。而那台导航仪——自从乔远洋失踪后——我就只交给过你一个人,从你那里拿回来后我始终放在随身携带的手提袋里,直到出了那场意外,我才将它和其他东西一起放在家里保存起来。
“那次决定来调查平朗山森林公园度假酒店,我是临时起意的,当时我也只告诉了你一个人。我在这里出的那场车祸,是在即将转弯的时候突然被远光灯照射导致的。听起来似乎像是不可能提前谋划的意外,或者甚至是我出现了幻觉,但如果有人提前知道了我的目的地,并且掌握着我的实时行踪,那这不可能就成为了可能...你说是吗?阿新。”
“这...真的不是我啊!我承认我在导航仪上动了手脚,但只是恢复了你让我恢复的导航记录,然后修改了导航仪的时间,再覆盖上了去公司的记录而已。给你看的公司监控录像也是合成的...那天夜里远洋导航仪的记录其实是到了锦川路的一座公园门口,也不知道他去那里做什么了,我带方老师去公园里调查了一趟,什么也没发现。方老师让我这么做,只是不想让你参与调查,并没有想害你,我就更不可能了。你要相信我啊,也菲。”陈同新急切地解释道,刚刚恢复些许的身体微微颤栗着,同时呼吸急促。
王也菲盯着陈同新那双熟悉的脸,乔木的影子在她脸上抽射出黯淡的阴影,遮盖住了她内心的挣扎和犹疑。
半晌,她将刚才的话题搁置,转而问道:“你怎么落得这番田地的?雷安敬呢?”
“哦!”陈同新似乎终于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又说:“方老师叫我跟着他看看他在搞什么鬼,路过山里的一条小溪边上时,我好像被什么人推了一把,跌到了小溪里。等我爬起来找到眼镜戴上时,那人早就不见了,我顺着摔倒前印象中雷安敬走的方向继续往前找,没想到由于浑身湿透了,我感觉到越来越冷,就想着干脆还是原路返回算了,那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我的意识也因为寒冷渐渐变得有些迟钝,加上山里这条路是人踩出来的野路,导航里根本找不到,很快我就迷路了...幸亏你来了,也菲,否则我今晚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王也菲听到这里心生怜悯,略有些生硬地问道:“箭伤呢?泡了水容易感染吧?”
“箭伤?什么箭伤?”陈同新讶然问道。
“难道闯进置峰铭域雷安敬住的别墅里,被他用箭射伤的人不是你吗?”
“我压根没去过置峰铭域。”
“不是你那是谁?还有谁值得让他把乔远洋的遗物藏起来的?你如果没从置峰铭域跟着他,又是怎么知道他来了这里的?”
“真不是我,我之所以能跟踪他到这里是因为他随身携带着一台和手机同一账号的设备,应该是平板电脑,即使没有网络也有卫星定位,但那台设备在我跟随他上山不久后也失去了信号,可能是没电了吧。”
陈同新的解释没什么漏洞,这点让王也菲感到十分烦躁,轻轻叹了口气。
“想知道在别墅受伤的是不是他,把他裤子扒了看看有没有伤口不就知道了。”小雄边这样说着,边走上前去迅速这样做了,瘦小的陈同新本就在力量上略输一筹,湿漉漉的裤子又冻得双腿十分僵硬,根本无力阻挡。
王也菲和刺猬尴尬地侧身望向别处,直到陈同新的哀嚎结束,小雄说:“真的不是他,他身上只有一点擦伤,应该是摔进小溪里的时候蹭的。”
“看来他说的没错,还有另一个人...你们说,闯进别墅被射伤的,和推他进小溪里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刺猬推测道。
听刺猬这么一说,王也菲顿感不妙,说:“阿莫未免也去得太久了吧?”
小雄立刻焦急起来,边说:“我去看看。”边迅速朝来时的方向奔去。
“小鬼,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刺猬说着也跟了上去。
王也菲也想一块儿去,犹豫再三,还是将陈同新扶起来,安置在一个照不到光的隐蔽处。
刚要走,陈同新伸手将她拉住,说:“别去了,我现在就准备打电话求救,跟我在这里等着人来救援吧。”
“我已经等太久了。”王也菲冲陈同新苦涩地笑笑,挣脱他的手,也消失在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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