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杨宗建和郭传志那次见面吃了顿饭之后,虽然金铃和杨宗建见面较之前是名正言顺、光明正大了些,但是为了防止郭传志怀疑,他们还是有所避忌,见面机会反而少了。
金铃这天亲自出马去金陵小区看看,她戴了帽子,口罩,捂得颇为严实。
进了小区,直接奔向六号楼----她曾经住过的地方。这地方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她仰头那样看着,百感交集、悲喜莫辨。
她在十八岁之前一直住这里,渐渐的,一草一木她都慢慢回忆起来。那个花坛的拐角,她碰破了腿,流了很多血,现在回忆起来,好像见到了白花花的骨头,但是怕爸爸妈妈骂,都没敢说,也不觉得有多痛,自己搽了些红药水,随便找些布条包扎了一下,换上长裤糊弄过去没被家长看到,居然没有感染,不过腿上现在一直有个指甲盖大小的疤......
那边一棵木瓜树,当时还没有多高,现在已经高大粗壮、枝繁叶茂了。小时候不认得木瓜,以为是一种梨子,后来她不知在哪里看到士多啤梨,她以为这个东西便是士多啤梨,结果多年之后才发现士多啤梨不过是英文里草莓的译音而已,她一直以为甜甜脆脆的这个品种的“梨子”并不能吃,只是熟了之后会散发一种幽幽的香味,摆在卧室里、卫生间里会香好久。
种木瓜那家有个很坏的哥哥,过年的时候放炮,专门往她脚下扔,吓得她哇哇叫----不行不行,金铃想,这么想下去,三千年前的往事都出来了......
她决定碰碰运气上楼看看。每上一个台阶,她都会有点回忆,哪个木头扶手的刺扎到她的手,哪个地方刮破了她心爱的白裙子......
她想起来二楼半,杨宗建曾经在墙面上刻过一颗心,心左边是英文 I,心右边画的像一个灯泡,但是杨宗建说那是铃铛,她那时候哈哈大笑,笑了很久很久......
墙面上看不出心或者铃铛的痕迹了,那么多年过去,墙刷了一遍又一遍,了无痕迹。
金铃慢吞吞爬到四楼,最后又慢吞吞下去。
她运气不太好,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二
出了小区,金铃留意了一下杨宗建跟她提的中介。她过去看了看,门锁上了,玻璃门上留了一个电话号码,写着“有事外出,看房请打电话”。
金铃看了看里边的黑板,又看了看屋里的环境,里边暗、小、脏、乱、差......
她皱皱眉走远了些,找到第二家中介,这间看起来干净明亮很多,看着很正规的样子,她一进去,马上有人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上前招呼:“租房还是买房?您想看哪个小区的?”
金铃看看他们的展板广告,一双眼搜寻着金陵小区6号楼,女人见她没答话,衣着也不凡,便说道:“您先看一下,我给您倒杯水。”
她打开饮水机的门,发现纸杯没了,于是到里边屋里去找杯子。金铃正聚精会神看展板广告,忽然外边进来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穿着和刚才那女人同款的制服,想来应该是同事。
男人见金铃在在看广告,便热络地招呼起来:“您好,看哪里的房?----金陵小区吗?金陵小区说实话比较老旧,你无论租也好买也好都不合适,不如考虑一下这边的阳光天地----”
之前的女人忽然出来,冷冷的说:“小张,要点脸啊,谁的客户你就招呼?”
小张嬉皮笑脸的说:“彭姐,你的客户啊,不好意思,我看着没人就招呼了一声。”
彭姐翻白眼说:“什么没人?大门开着还能没人?----我上里边拿杯子去了,你真会见缝插针!逮着一点机会都不放过!”
她给金铃接了杯水,声音从尖刻变得温柔起来:“你看哪里的房子?----金陵小区吗?这房子是挺老的......”
金铃呼出一口气,歉然看着她说:“不好意思,我看你们外边门上贴着招聘,想问一下......你们还招人吗?”
小张在一边捂着嘴无声的笑起来,彭姐好生没趣,马上换了一种口气,不太起劲的说:“应聘的啊?早说啊----你多大了?有没有四十 ?以前干过这一行吗?”
金铃便老老实实回答:“37----没干过----之前在电信营业厅做客服经理......”
彭姐给她拿张表格填,金铃填完了,彭姐目无焦点的随意看了两眼,便打发金铃走了。
三
“我已经考虑过了,”金铃在同杨宗建通电话,“现在我有两个计划。第一个,由你出面到中介去,指定要租金陵小区6号楼1单元302的房子,想尽一切办法把它租下来。我看了那个小区正常的出租价格是一千块钱左右,咱们给他们出双倍价格,就说租一年,他们应该会心动,一年不行就说租两年----不过租两年的话,租金四万八,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杨宗建取笑她:“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呢----钱又不是一次性付清----只要付给他一些押金,房租按季度给,我相信三个月的时间我们可以找出金色羚羊的秘密。然后就不租了,大不了押金不要了----再说了,如果我们真的找到那笔钱的下落,还会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
金铃点点头----那倒也是。
她继续讲第二个计划:“万一那二老死活都不肯把这房子租出去,我打算到附近那个房产中介去干,找机会、想办法把那房子弄到手----今天我已经去应聘了。”
“你去的是哪一家?离小区近的还是远的?”
“远的----那家正规些,而且写着招聘。”
“电信那边怎么办?”
金铃说:“看看再说,反正我现在歇年假。”
四
杨宗建第二次来到金陵小区的中介,这一次他没去规规矩矩的第二家,反而去了环境不像样的第一家,那上边有个简陋的招牌:“王姐房屋中介”。
金铃上次来的时候锁门了,这次杨宗建又吃了闭门羹,他只得按门上留的电话打过去。
那边电话接得很快,杨宗建问:“王姐?”
对方声音有些惶惑,低声问:“喂?谁啊?看房的吗?”一口东北话,声音正是那天那个浓妆的中年妇女,杨宗建记得她纹了眼线和眉毛,远看还好,近看有点吓人,那眉毛像毛毛虫。
只听脚步声响,想是她换了地方,声音也大了起来:“喂?能听见吧?----我搁医院了,刚才在病房里边,现在出来了,你说----”
杨宗建说:“我想租金陵小区里的一套房子。”
王姐说:“金陵小区的房源咱有----你想要几楼的?”
杨宗建开门见山的说:“你能不能想办法把6号楼1单元302的房子给我租下来?”
王姐沉吟一会儿,她一时没听明白:“6号楼......好像那是2单元302的房子出租,你看错了----那个没问题,我有钥匙,咱可以约时间看一下----你晚上方便吗?我只有晚上有时间。”
杨宗建叹口气打断她:“我说的6号楼1单元302,现在这房子没挂出来出租,那房子现在有老两口在那住,但是我就想租这套房子----你能办到吗?”
王姐总算听明白了,她嗤之以鼻:“哪有这么租房子的?你捣什么乱!----你就是买房子也不可能看中哪套买哪套吧?----人在那住得好好的,你想租,人家就租给你----可能吗?”
“你觉得我出一千五一个月,他可能租给我么?如果一千五不行,那就一千八?”
王姐有点吃惊:“那房子不值这个价呀----2单元302 那家虽然让我挂一千一,实际上成交价也就是一千,你出一千八租这破烂房子?----旁边阳光天地的精装修房我这个价都能拿下来。”
“你不要管值不值,也不要问为什么,总之我就要租这套房子----你帮我去谈,只要你能把它谈下来,到时候中介费----你们佣金都是一个月房租对吧?”
“这事儿不可能----”
“----我给你双倍!”
“那也不太......”
“----五千!”杨宗建说,“能租下来我给你五千!”
王姐显然被惊到了,有点动心,又有点不知所措:“你这有点强人所难啊......”
杨宗建游说她:“他们年纪大了,爬楼也不方便,要是在这住惯了,你可以给她租个这小区一楼的房子,也用不了那么多钱吧?他还能落几百块钱差价,还不用爬楼梯----你想想看----你就这么给他说呀。”
王姐不太情愿的问:“你想租多长时间?”
“先租一年吧?”
“我----这两天有空给你试试吧,”王姐没什么把握。
“越快越好,”杨宗建说,“王姐我加你个微信,你通过一下,然后我转五百块钱订金给你----你看咱有诚意吧?你要是能谈成,我说好的五千块钱佣金一分不少的给你,你就是没谈成,这五百块钱我也不要了,你看怎么样?”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王姐怎么算也觉得自己都是赚----至少赚五百,最多赚五千----不,是五千五......她的心顿时活动起来。
现在是淡季,生意不好干呢,婆婆又住了院,天天锁门没法做生意......谈下这一炮生意能挣个五千五百呢......
“行,我尽量吧----那1单元302的老头老太太虽然天天从我这门口过,但是也没打过交道、没说过话......我尽量争取----唉,你可真有意思,多花这么多钱租这个房子和2单元302有什么区别我都想不通----”
“想不通就别想了,”杨宗建说,他忽然调皮起来,压低声音说:“其实,这房子是我替我朋友租的,他是私家侦探,有个大老板怀疑他老婆和一个小白脸有染,那个小白脸就住在对面的那是几号楼来着----这家的位置正好,偷拍起来方便......”
那胖娘们如梦方醒、恍然大悟,长长“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你朋友----”然后她骂了一句粗话。
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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