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晨四点多,天还没亮,杨宗建开车来到金陵小区六号楼二单元的楼下。
老小区就这点好,进出自由,没人管没人问,摄像头也形同虚设。
杨宗建没有开自己那部车,他觉得自己进出这个小区的次数有些频繁了,他和酒店拍档小卓换车开的,是一辆不起眼的旧车。
之所以停在二单元门口,是因为他差不多要停留到十点前后,不想被一单元的留意到,并且两个地方距离不远,他无须走太远路,被人看到的几率也低一些。
他戴了口罩、棒球帽、手套,下车后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很大的背包背上,锁好车,低头走向一单元。
在楼道进口,他看到电信公司的分配箱,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拉开箱门,那一排线他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他把中间的线通通给拔了出来---除了前边两个和后边两个,这几根线无论从前数还是从后数,都不可能是三楼的网线,不过后来想想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把所有线都拔掉了。
这时候当然不会有人用网。即使是早晨起来,家庭主妇要做饭,男人们和孩子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忙得兵荒马乱,谁有时间上网?就算有人发现断网了打电话报修,杨宗建觉得维修的电信师傅十点钟也未必能上得了门。
应该也不会有人去深究这个,线没有剪断,只是给拔了出来----肯定是谁家调皮的熊孩子干的。
拔完这些线,他狡黠一笑,轻手轻脚上了楼,轻得甚至没有令感应灯亮起。
轻轻开了302的门,他闪身进去,黑暗中他摸出手机开了手电四处查看一番,脱下手套,摘去口罩、帽子,然后他把背包放到阳台。
他还要等到至少八点钟才能动手干活,在室内踱了两圈,百无聊赖。他昨晚十二点左右回到家,凌晨三点半就起身,休息自然不够,刚才因刺激紧张因而兴奋,但此时安静下来,不一会儿便有些困意了。
他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继而躺下。但这里有种不安全的感觉,万一有人忽然开门进来,他躲无可躲,藏无可藏,所以他躺得不怎么安心,有些辗转反侧。
他迷迷糊糊睡着了。
二
黑暗中,杨宗建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味道,他的汗毛竖了起来。
有人轻轻的上楼,他听见了脚步声。
他猛地坐起来,支起耳朵,赫然听到那声音在三楼停下了。
他蹑手蹑脚来到门口,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他准备一旦有钥匙开门的声音,就立刻冲进厕所躲起来。
他听见“咯”一声响,然后外边的人似乎怒骂了一句什么,杨宗建把耳朵又贴近了一下,结果外边的人“砰砰”敲起门来,把他吓了一跳。
“302你没放酸奶瓶哈,你欠了好几个了!”那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原来是送牛奶的。杨宗建松了口气。
女人拍了几下门没有回应,只得悻悻上楼去送五楼六楼的奶去了。
杨宗建刚才被她敲门声一吓,心倒是通通跳。他后来想起放背包的时候阳台上还有只躺椅,便过去坐进躺椅里闭目养神。
天已经微亮了,杨宗建将侧面的窗帘拉上,免得被隔壁邻居看到。
六点半钟,他的手机震了一下,金铃发的微信:“我到医院了。”
杨宗建回道:“我这边一切顺利,八点钟之后开始工作。”
金铃回了一个“OK”的表情。
三
金铃在去医院的路上给老太太打了五次电话,每次都是响一声便挂,老太太根本就没听到铃响。
所以她进了病房便说:“阿姨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老太太拿过电话看到有五个未接来电,讶异的说:“没听见电话响啊。”
金铃说:“我给你看看手机,你们先吃饭----我煮的粥,蒸的鸡蛋羹----我连午饭也给你们准备好了,一会儿下大雨,省得你到时候还要下去买饭。本来我打电话想问你想吃什么帮你点外卖的,想想老吃外卖也不健康,下大雨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可以正常送,正好你又没接电话,所以干脆自己做算了----”
老头和老太太感动得一塌糊涂,金铃只管低头查看老太太的手机,浑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她看到监控视频完全没有信号,放心了。她知道一定是杨宗建动了手脚。
她删完视频,拿手机给老太太手机打电话,铃声当然响了,老太太放下碗说:“修好了?----哎呦,怎么坏的?”
“你不下心打成静音了。”金铃笑笑,把手机递了过去。
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是这些东西吧?”她问。
“是是是。”老太太说。
金铃看看手机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还得上班----我老公在下边等我。”
“哎呀闺女你赶快走吧----我看这天马上就得下,你看外边黑压压的。”老太太说。
金铃在门口撞见隔壁病床新搬来的病友,她向他点点头便走了。
大叔问老爷子老太太:“闺女来给送饭?”
老太太无限渴望的说:“闺女?哎哟我要是能有这样的闺女,做梦也能笑醒了!”
四
金铃出了病房大楼,雨已经开始下起来了。
金铃对郭传志说:“你直接送我到店里吧。”
郭传志说:“有点早吧?”
金铃白了他一眼说:“那我回家待半小时再淋雨出门?----你不用准时上班?”
郭传志憨笑说:“我怕你去太早----下雨天又不会有什么事。”
金铃不理会他,给杨宗建发个微信:已3。
杨宗建回了个“OK”的手势。
金铃之所以那样早去,是想和杨宗建更近一些,她当然担心他。
一路之上她默不作声,心不在焉,好几次郭传志跟她说话她都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送到地方,郭传志绅士了一把,淋雨下车到从后备厢拿了雨伞把金铃送到店门口,开了门顺道跟进去好奇的看了看。
屋子不大,其实比之前已经洁净了很多,但是郭传志当然看不上,不免嫌弃批评一番,金铃原本就心烦意乱,被他烦得心头火起,黑着面孔把他轰了出去。
五
雨下得越来越大,杨宗建暗暗欣喜。眼看八点半钟了,该上班的上班去了,该上学的上学去了,他准备开工了。
他小心翼翼的摘下金色羚羊的铁艺造型放到一边,从背包里拿出电锤装好钻头,在地上铺好报纸,然后开始在墙上打孔----他打算打出一个圆,挖出一个洞,可是他在打第二个孔时,电锤带出的红砖的粉末里就看到了金粉。
杨宗建心底狂跳,他又换了一个地方打孔,这次也带出了金粉。
他拿手机向那小孔里照着,可是看不清楚。
他本来看到金粉,心里已经有数,打算就此住手,但此时此刻却心痒难搔,更想掏出个洞看看。
这房子已经很老,墙面也有些酥了,杨宗建又打了几下,墙面水泥掉下来一块,再用锤子敲扁铲一阵,终于,一个不是很大的洞挖出来了,里边露出金光灿烂的金砖。
杨宗建心下忍不住“怦怦”乱跳,他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发给金铃,然后拨了视频电话过去,兴奋说道:“看到没有?”
金铃甚是激动,颤声道:“是金砖?”
“对,可以看到两排,暂时不知道一块有多大、多重,我想撬出来一块----”
金铃紧张的说:“不要,咱们知道了就行了,用不着急着拿出来,你赶快把墙面给补上----东西你带齐了没有?要不要我去帮忙?”
杨宗建一笑道:“东西带齐了----不用你过来,我这就把墙恢复原状。”
金铃点点头,挂了电话。
杨宗建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微型、手执的车载吸尘器,将挖的洞四周都吸干净,再拿出一袋速干腻子粉,到卫生间找了一个脸盆,倒进腻子粉,加少量水,搅拌均匀,用腻刀把墙洞补上。
待快干腻子刮好,又拿出砂纸打磨平滑,然后将地面和报纸清理干净,小心翼翼装进塑料袋放入背包。
一切清洁完毕,他拿出一个吹风机把墙面吹干,然后拿出一矿泉水瓶乳胶漆和一只羊毛刷,把修补处刷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腻子要干透才好粉刷,不过他未必还有机会来。
粉刷完毕,他把金色羚羊的铁艺造型挂上去,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谁会没事专门盯着这里看?何况,有铁艺造型的遮挡,墙面本身也有些斑驳,应该看不出什么,老头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神又不好,而且他家的灯本身也有些昏暗,不够明亮。
等再过阵子,新刷的地方慢慢变黄变暗,就更不明显了。
杨宗建把所有东西打理好,九点二十八分。他给金铃发了个微信:OK。
外边雨下的还很大,杨宗建正要出门,想想又给金铃拨了个电话:“我来的时候把楼下的一排网线都给拔掉了,免得老太太万一在手机上看到,不知道有没有人报修,万一修好了----虽然可能性不大----不过我还是把302的电源也拔下来了,你等雨停了再上来把网打开。”
金铃忙道:“我这就去一单元看看----我估计电信公司应该没那么快过来,不过我不想赌这个,还是小心为妙。”
雨那么大,金铃换了一双拖鞋,穿着雨衣再打了一把伞才出门。
她走到六号楼一单元的楼道,电信箱子的网线乱七八糟的在那,她想上去,可是看看地上一滩水和清晰的脚印,她犹豫片刻,给杨宗建发了个微信:安全。
她给他拍了一张网线照片,然后低声留言:“我不上去了,有脚印。”
杨宗建回了一个“OK”的手势。
金铃正要离开,有人从外边冲了进来,喃喃咒骂。
脱去雨衣,他穿着电信的工作服。他向电信箱子看了那堆线一眼,骂道:“手怎么那么贱呢?害得我下那么大雨跑来!”
金铃探头问道:“这应该是小孩儿调皮给拔的吧?”
电信师傅气呼呼的说:“估计是吧----还好不是剪断的,不然更麻烦!”
金铃恍然说:“怪不得我家没网了!----这些熊孩子真是太皮了!”
金铃边说着边给杨宗建大声打微信电话:“你走了没有?电信师傅来修网了----哎师傅多长时间能修好?”
师傅说:“几分钟吧----你几楼?我先给你安上。”
金铃随口说:“五楼。”
杨宗建的电话挂了。金铃听见楼上轻轻传来关门的声音,然后脚步声响,有个男人穿着雨衣从楼上下来,雨衣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
雨衣的帽子遮住了杨宗建的半张脸孔,电信的师傅在修那个网线,听见下楼声头也不回,一点好奇心也没有。金铃向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招呼,杨宗建向她一笑,果真没打招呼从她身边过去了,不过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撅起嘴巴,隔空轻吻了她一下,然后他在门口叹了一声:“还下那么大啊......”
他冲进了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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