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爷子李中堂在夜里吞下了积攒了十余日的安眠药撒手而去,次日老太太发现他不对劲时他早已回天乏术,气息全无。
他的枕边放了一封遗书,大意是,这样活着太痛苦了,让我有点尊严的走吧。
老太太的反应有点奇特。她拿着那封遗书,眼泪在眼里打转,身子在颤抖抽泣,但是她没有号啕大哭。
她冷静的跟金铃通了电话,还不忘让她来的时候带几根油条。
金铃来的时候老太太一直在说油条,他想吃油条我怎么就没答应他呢?
她自怨自艾。
金铃有些毛骨悚然,她觉得老太太神志可能是有些不清,这时候怎么能把老爷子尸体留在家里呢?所幸这种事情她经历过,有一点经验,她打电话联系殡仪馆,让他们派车来,然后让老太太找出户口本、身份证等证件,这些稍后都会用到。
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大大小小的事情,然后问老太太有什么要通知的亲友。老太太茫然说亲戚都在外地,要不就不通知了吧?
话虽如此,该通知的至亲还是通知了,有人当天下午就搭飞机赶到了,金铃松口气,她让杨宗建陪着老爷子的侄子去看墓地。杨宗建巧妙的避开了老太太的视线,始终没有正面近距离的出现在她面前。
二老的儿子金铃尝试着联系了一下,还是那个台湾的男生接的电话。
他的爱人还处于昏迷状态,没有醒,自然是没法回来了。
他要照料爱人,当然也不能过来。
李家的亲戚都不知道金铃的身份,有人猜测是老太太的儿媳,有人猜测是老太太的女儿,后来老太太就索性告诉大家:这是我干女儿。
二
金铃为李中堂老爷子的葬礼跑前跑后出了不少力,房屋中介店铺的生意自然放在了一边。王姐王丽娟的电话号码还在店铺的门上,金铃没有接的电话一打到她那里,一次两次她没说什么,三次四次她就有点不爽。
到了第五次,她直接打电话给金铃:“你还在忙人家的事?----那店里的生意怎么办?”
“要看房,到我这里拿钥匙就能看----我知道谁给你打的电话,他反反复复看了四次了,就想磨价格----价格已经是底价了,没有什么余地----”金铃皱着眉不耐烦的说。
“我就是因为要看病人才把店交给你的,交给你就是为了守住生意,但是你现在一天天的也不在店里----”
金铃忍气说:“生老病死这种事,碰到了有什么办法?”
“如果是你家里人,我无话可说,一个外人你用得着那么掏心窝子吗?她在咱这是买过房、卖过房、还是租过房?你做过她哪怕一分钱的生意吗?”王姐冷笑说。
“话不是这样说的,人都是处出来的,人都有感情,并不是什么都要用金钱去衡量----”
“当然得用金钱去衡量啦!”
金铃嘲讽的问:“既然你觉得什么都可以用金钱衡量,我想问你,上个月的两千四百块钱是怎么衡量的?”
上个月,金铃算过,她做成的生意毛利润过万,可是王姐只给她这么点薪水。虽然她志不在此,既不在乎钱,也不把这点钱放眼里,但不爽总是会有的。
王姐一时语塞:“你是在试用期嘛!”
“好,你说试用期,那咱们讲好,试用期之后呢?你一个月加起来来了八小时,试用期之后我做出上个月一样的成绩,你给我多少?”
王姐支吾起来:“等你过了试用期再说,到时再谈嘛!”
“别,最好丑话说前头,要不然我傻瓜一样给你帮了几个月的忙,到时你给我个三千两千就打发了,我还不如现在就不干,你另请高明!”金铃冷笑着说。
王姐想不到金铃说话如此硬气,她倒是想潇洒的说:“你能不能干?能干就接着干,不能干就滚蛋!”可是这两个月她自己确实没怎么操心店里的事,全靠金铃一个人打理,而且居然比她在的时候生意还要好一些。
她不会意识到那是金铃比她诚恳、贴心的缘故,她以为金铃就是单纯好运气,她甚至会觉得自己要是在的话,生意额会比现在的数字还要更可观一点,可惜现在还要给金铃分。
她有自知之明的地方就在于她知道她婆婆的病她得时时刻刻守着,她没空来店里,关门不干当然不是她所愿,能碰到金铃这样上手快的帮忙的人也是难得之极,她清楚得很。
现在金铃开始跟她讨价还价了,她多少有些意外,她原本想着最多给金铃四千,不过听起来金铃瞧不上这点钱,她于是试探性的问:“你打算怎么分?”
金铃说:“你自己做的业务我不管,我亲自做成的,我要分一半!”
“分一半?”王姐沉不住气了,“底薪两千,然后提成你要分一半?”
金铃不出声,索性来个默认。
“等于说,过了试用期,你如果做出上个月一样的业绩,你就至少拿七千块。”王姐开始讪笑起来:“而我,拿剩下的五千块,还要交房租、水电......”
“我付出的多,拿的多那是理所当然。等你什么时候能正常回店里,这种情形也就不复存在,我拿两千也没有怨言。现在嘛你来不了,但是什么都不用操心,白白有钱拿,保持这个店还能够正常运转,总比关了强吧?”金铃淡淡的说。
王姐气极反笑,正欲说什么,电话那边忽然换了人:“小王,你这个店多少钱啊?盘下来的话八万块钱够不够?”
“你谁呀?”王姐气得肺都要炸了。
“我是金陵小区6号楼1单元302的老太太----也是小金的干妈,你出个价吧,八万块钱你看够不够?不够的话我给十万----这个店我付钱盘下来,给我干女儿做了!----其实开个这样的店,我看两万块钱也用不了吧----一张桌子一把椅,一个沙发一台电脑,你拿了这十万块换个地儿再开一间还能剩下不少----”
“你懂不懂什么是人脉?我在这干了多少年了?老客户一大把!换一个新地方什么也没有----我说老太太,你干嘛不拿两万块钱出来给你这干女儿开新店啊,还能省八万块呢!”王姐嘲弄的说。
“我就想着让她离我近点啊,我能天天看见她。不然呢?你以为我想多花八万块?”老太太也是厉害角色,忽然笑说:“哎你刚才的主意不错,我可以在这附近开一家新店啊,又省钱,又能看见我干女儿。我干女儿又大方得体,又温柔善良,又高挑漂亮,开个新店也肯定比你那个黑了吧唧的鸡屁股大的地方又干净又宽敞明亮,你说呢?”
王姐气得浑身颤抖,直接挂了电话。
三
老太太把电话挂了,然后递给金铃:“这种人,就得这么制她!整天做甩手掌柜,什么事也不用操心,还这么会刻薄人,上个月才给你两千四百块钱工资?”
金铃微微一笑说:“我根本不在乎这点钱,她一分钱不给我也没什么,我就是想学习学习,回头自己开个店。”
老太太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开店的钱,包在我身上。”
金铃微笑道:“不必,也用不了几个钱。我开店也不过是打发打发时间,我不缺钱。”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执拗的说:“不管多少,包在我身上了。等忙完你大叔的事儿,我就去找她谈谈----她要是聪明,就拿了这些钱,她要是狮子大开口,咱就直接在附近开个新店,看看谁的生意好!我不信人家不光顾你反倒去光顾她----你看她那邋遢模样!到时候她生意不好门也关了,钱也没拿到,鸡飞蛋打,什么也没捞着!”
金铃摇摇头,轻声说:“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我在哪儿开这个店还不知道呢。”
“咱就在她旁边开,气死她!”
金铃正色说:“这只是气话,说说而已,如果我真的在她这学了东西,再跑她旁边开店抢她生意,那我成什么人了!”
“你管她呢!”
“我就算接下来这个店,明年你新房上房走了,以后你还是看不着我呀----”
“我还住这老房子,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新房子干嘛?----老头子不在了,儿子又......”老太太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金铃忙哄她:“当然住新房子啦,咱不住这旧房子,免得你天天睹物思人难受----办完这些事,你就别住这里了,你到我外婆的房子住----一楼,出门方便,换个环境心情也会好一些。等新房子下来,我到你新房子那边开个店,咱们不就可以和现在一样天天见面啦?”
老太太有些神往,幽幽叹气道:“也好,不过----再说吧,我也许先去法国一趟,看看儿子。”
金铃倒是没想到她有这个打算,那也算意外之喜了----既然打算出国,肯定不会是十天八天的事儿,住上二十几天一个月是最起码的了,如果她儿子情况不乐观,她不放心别人照料决定亲力亲为照顾他,那住几个月也不稀奇。这样一来,这房子就有足够的时间去破墙取金了。
金铃这边厢怔怔的想着她的心思,没听见老太太跟她说什么,等她回过神,见老太太目不转睛、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啊”了一声说:“你说什么?”
老太太缓缓说:“我出钱,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不懂外语,什么也不懂,也不会办这些手续,也没坐过飞机,心里害怕......”
金铃心道:“我陪你去法国,杨宗建拿什么理由进你家砸墙呢?----就说我想给她换个环境,不知道能不能说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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