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关于金铃接手中介这件事,作为丈夫的郭传志基本上是一无所知,金铃在他面前提过一嘴,郭传志直接就给否决了:“房租免费都不干!别想了!”
郭传志沉浸于期货投资失利的水深火热之中,对万事都不曾留意,每日祈祷杨宗建千万不要跟他要钱。
他这一波期货操作损失百万,除了自己原来的本钱三十几万,还有借杨宗建的六十万,全都付诸流水,又东挪西借了几万块才填上窟窿。
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投资亏这么惨。股票再亏也还能剩点渣,他万万没想到这期货怎么还能亏成这样,最致命的是,还没搞清楚期货是怎么回事,就投了那么一大笔进去。原本老朱说让他拿二十万玩玩的,他玩了两次尝到甜头,竟然在第三次时一个头脑发热,如赌徒一样押上全部身家。
而始作俑者、带他玩期货的老朱,也是头一次遭重挫,损失二百多万,需要卖掉一处房产救急,他的老妻闹着离婚,老朱急怒攻心之下住进医院,郭传志想找人发火都没有,也是憋出内伤来。
那日周末,也是合该有事。郭传志休息在家睡懒觉,见金铃八点钟起身,便问她起那么早干嘛,老太太在医院不是有人照料吗。
金铃不悦道:“老太太出院都很多天了,我难道没跟你说过吗?----你根本不放在心上。”
“那你那么早干什么去?穿得跟上班似的。”
金铃说:“什么叫‘跟上班似的’?我就是去上班!”
郭传志坐起身子说:“你又找新工作了?干什么?”
金铃说:“也不算新工作,就是那个中介我接手干了。”
郭传志沉默片刻,说:“你原来那个‘王姐中介’?死过人了,你不会告诉我还租的那间屋吧?”
金铃瞟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就是那间死过人的。我跟你提过。”
郭传志倒吸一口冷气,沉下脸说:“你是不是傻?----那间门面发生了凶杀案,谁还敢上门来光顾你的生意?还有,那个王姐死的时候你在现场,是你报的警,你在那间屋里不觉得瘆得慌?”
金铃对镜子梳着头发,睨了他一眼说:“不觉得!”
“死过人的房子,就算你不怕,那些看房子、买卖房子的人还害怕呢!----你接了多长时间了,有一单生意吗?”郭传志强忍着怒气问。
金铃神态自若的说:“没有。”
“----肯定不会有啊!谁傻,跑你那凶宅去?”
“不好意思了,今天就有人来签合同----让你失望了!”金铃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郭传志“嘁”了一声说:“那肯定是个不知底细的人,让你瞎猫碰个死耗子!”
金铃把梳子往地上一扔,沉下脸厉声说:“你说谁是瞎猫?”
郭传志很少有凶金铃的时候,今天一反常态说了几句重话和难听的话那可是前所未有的。他其实就是因为期货之事憋的,趁机发泄一下。
郭传志想起她在他面前提过这事,说道:“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接这个店?你怎么不听我话呢?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我怎么没跟你商量?我难道没跟你说?但是你一句话就给堵死了,说不让我接。”金铃怒气冲冲的说。
“你这叫商量?你这是知会我一声,你都打定主意了!”郭传志声音也高了起来。“那你还跟我商量什么?你这就是假民主!”
“我接这个店怎么了?死过人的房子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一个月的房租才五百块钱,我就是亏能亏哪去?”
“这不是房租便宜不便宜的问题,晦气----晦气你懂吗?我说我最近怎么这么倒霉----”郭传志喃喃说道。
金铃冷笑说:“哟,没签成合约,老客户被人抢走了,找到原因了是吧?怪我是吧?”
郭传志自知失言,试图挽救,口气软了下来:“不是,这种事情----一般人都会避讳一点,尤其是做生意的,要讲究风水。死于非命的房子是极其凶败的所在,因为人死之后会留下很大的怨气,这就会导致运势不佳、霉运不断----”
金铃心想,老娘手底下已经有两桩命案了,还有一具尸骨躺在馨园小区呢!我信什么风水?就算风水不好,这两处地方负负得正,也抵消了吧?
不过她见郭传志口气放软,也就不好再争吵,尽量用平复的语调说:“我也不信这些风水啊什么的。我接手这个店,不过是抱着干着玩的心态。干好了什么都好,干得不好也损失不了几个钱,你想想五百块钱房租还算是钱嘛,在县城也租不下来吧?就算两年没生意,也不过亏一万二而已。而且我要是接别的店,转让费十万八万是正常的吧?现在连转让费都省了,你又何必反应这么大?我不是不听你的话,不跟你商量,实在是它的风险小得接近零。你说没什么人上门来,那我就落个轻松呗,你也知道以前生意好的时候,我有时候一天会跑五六家,你还心疼我怕我太累----”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郭传志也知道金铃说的是实情----也罢,由得她去做吧。
他查了查手机,缓缓说道:“风水这一说宁可信其有----我看看如何让破解----嗯,这上边说多贴些符纸,多放些大蒜,都可以驱邪;还有就是貔貅也可以----哎我记得以前给你买过一个貔貅的玉件儿吧,你嫌老土----不行,你现在就给找出来,明天起一定要随身携带......”
二
金铃今天其实也是借题发挥。郭传志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以这么恶劣的态度和她说过话,金铃想他一定是有什么烦心事了。
是老客户被挖墙脚之事?应该不至于,这也过去两日了。
那会是什么事?金铃不知道,也懒得去猜。
郭传志心情不好,她正好借机和他吵一架----她想着既然快要和他离婚了,总得有点矛盾吧,连个架都不吵多说不过去。
嗯,这是第一次吵架,很快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只要不打起来,吵就吵吧。多吵几次心就冷了,恶言也比较容易说出口,这总比两个人从来没矛盾,有一天却非得对着他说“咱们离婚吧”来得有突兀。
金铃觉得给郭传志来点“预告”和“征兆”是必要的,平白无故突然说离婚,她还真有点说不出口。
金铃把两人吵架之事告诉杨宗建,颇有点喜气洋洋。杨宗建倒是猜到三分,跟金铃说:“他是不是股票亏了钱?最近股票行情很差。”
金铃一向不怎么过问郭传志投资之事,在她的印象中,郭传志炒股票还是盈利时候居多,赔钱时候少之又少,时不时给她几千元钱零花,说是买股票挣的钱,所以金铃这几年自己的工资基本就没动过,都是花郭传志给她的零用。
两个人没有孩子,也就没有最大一笔开销,三年五载下来,金铃也攒了一笔颇为可观的款子。有时候自己手机查查银行余额,也颇为陶醉。
----不过说起来郭传志真是有一阵子没给她钱了,也许真是股票被套牢吧。
三
杨宗建之所以一下子就猜到郭传志投资出了问题,是因为郭传志最近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躲他。
起初杨宗建还真不是故意,他只不过在微信里给郭传志发了一个“在?”,他想问问郭传志认不认得某开发商,是不是买房可以打些折扣。
郭传志没有及时回复他,过了二十分钟才给他回了两个字:开会。
杨宗建其实发完那个就后悔了,一想起自己买的房居然由郭传志来帮忙讲价,他就觉得内疚。倘若日后郭传志和金铃离婚,稍后金铃又和杨宗建结婚,并且住进郭传志有份讲价的房子,那简直是欺人太甚!
所以郭传志没有再回复他,他倒松了口气。
不过第二次就不同了,杨宗建想约郭传志出来吃饭,其实是打算旁敲侧击一下绿毛小子孙长浩坠楼当日一些细微情节,看看有什么新发现,还有,郭传志有没有新的疑点。
但是郭传志回复他说自己今天没空,现在在下边的县城去帮一个客户解决问题。
好巧不巧,杨宗建中午和小卓去一家农家菜吃饭时迎头就碰上了郭传志和同伴走来,幸好郭传志的注意力是被右边的什么所吸引,没看见他。他不好直接戳穿郭传志的谎言,当即把身子侧过去,装作没看见郭传志,心想倒要看看你会不会出声招呼。
那边郭传志收回目光,一眼看见杨宗建的侧颜,避无可避,可巧杨宗建正聚精会神观看非物质文化遗产捏泥人的现场制作,郭传志当即把头扭到左边,几乎是屏住呼吸,两人擦身而过。
郭传志急急出了门,开车离去,他心想:“幸亏他没看见我......”
杨宗建用余光默默看着郭传志仓皇而去,心想:“他这是诚心要避开我啊......”
小卓看出些端倪,说:“哥,认识啊?咋不打声招呼?你欠他钱还是他欠你钱啊?”
“当然是他欠我啦----我又没追着他还,至于嘛?”杨宗建喃喃说道。
“怎么不至于?太至于了!当然是没钱还你才这么躲你啊。”小卓停了一下,问道:“哥,他跟你借了多少钱?”
杨宗建伸手指比划了一个“六”。
“六千?”
杨宗建笑着摇摇头。
“六万?哥你借给他六万?”小卓眼睛已经瞪大了。
杨宗建摇摇头,说:“六----十----”
“你别开玩笑了,借个六十块至于嘛----慢着,”小卓忽然醒悟过来,“哥你不会告诉我你借给了他六十万吧?”
杨宗建不停的点头。
小卓倒吸一口冷气,说:“六十万!他借钱买房吗?”
杨宗建摇摇头:“不是,他应该是炒股票了。”
“那你惨了,”小卓断然说,“买房还能有戏,这个炒股票就完蛋了----最近股市都在暴跌,你知道他借钱是炒股票用吗?”
杨宗建淡淡的说:“我知道啊。”
“嗬!他给你很高的利息吗?”
“他愿意给就给,不给也没什么。我也没打算要利息。”
“大哥,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借不多,就借五万。”
杨宗建瞪了他一眼:“凭什么啊?他老婆是我初恋女朋友,你老婆和我有关系吗?”
小卓目瞪口呆,手对着杨宗建指指点点:“噢----你----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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