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还是最终决定不跟她说了？”
回去的路上，郭传志问杨宗建。
杨宗建点点头：“大概率不会跟她说吧。”
“她现在人在哪儿？----你搞得这么神秘----你也把她带出来让我们看看呀，回头我和金铃----还有郭旭一起，请你们吃个饭，也好认识认识。”郭传志说。
杨宗建心想，你要是知道真相，还请吃饭？恐怕吃了我的心都有！
他挤出个笑容说：“人在外地了，过一阵才来。”
“你们怎么认识的呀？同学吗？”
“呃......对。”
“哎那金铃是不是也认识？”郭传志侧过身子问。
“不，”杨宗建忙说：“我跟金铃是高中同学，跟她是......初中同学。”
郭传志干咳一声，说：“不好意思啊，八卦一下，她带个女孩是吧？那她是离婚还是丧偶？”
“......离婚吧？”杨宗建含糊说道。
“离婚......”郭传志咂咂嘴，“离婚好。比丧偶强。”
杨宗建奇道：“何出此言？”
“如果男方对女的很好，男的死了，女的会一直惦念着他的好，在生活中无时无刻她都会在心里拿你们两个做比较：同一件事，他会怎么做、你会怎么做，是他疼我多一些还是你疼我多一些。本来可能就一个八十分的男人，但是因为死了，他就无限接近于一百分。”
郭传志续道：“离婚的就不同了。他们是因为过不下去了才会分开，所以一般只会记得男方的缺点，不会想着他的优点----除非这女的命不好，找一个更差的。”
杨宗建忍不住说：“你这都是经验之谈吧！”
郭传志坦承：“那可不----我和金铃都是二婚，郭旭的妈我跟她离了婚我也算是解脱了，我觉得金铃比她好一百倍。”
“但是金铃可是丧偶吧？”
“虽然是丧偶，但是她那个前夫有家暴史，就凭这一点，金铃就不会惦记他有什么好。”
杨宗建忍不住讪笑：“你刚说丧偶不如离婚----”
“这个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于渣男来讲，丧偶也好、离婚也好，都不会惦记他----我说的只是大概率的事，不是百分百都这样往里去套。”郭传志轻松的说。
“所以，你说的都是废话！”
郭传志继续八卦：“哎，带的女孩几岁啊？上次我听着也就四五岁吧？”
“嗯。”杨宗建胡乱应了一声。
“女孩儿好，将来不用那么大的负担----至少不用给买房了。”
杨宗建不置可否。
“你们结了婚肯定还得再要个孩子吧？”郭传志今天特别八卦。
杨宗建认真回答：“看她的意愿吧，不愿生就不生。”
“那哪行！----怎么都得有个自己的孩子吧？”
“也不一定吧。养孩子是一辈子的事，责任重大。她如果不愿意生，我不强迫她----反正我父母都不在了，没人叨叨这些。”杨宗建微笑。
“但是你的内心里，还是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的吧？”
杨宗建想了一会儿，点头说：“顺其自然吧，有一个小棉袄也挺好的。要是男孩能像郭旭这么鬼机灵倒也不错。”
不知怎地，郭传志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郭旭前一阵还问我怎么不和金铃阿姨要个孩子，说实在的，我其实倒是想和金铃再生一个，不过她不乐意。我有点矛盾，又想要，又怕负担太重了。”他纠结的说。
“你有郭旭了，要不要也无所谓，反正后继有人，传宗接代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杨宗建闲闲的说道。
“郭旭他----”郭传志欲言又止。
“怎么啦？”杨宗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们就算离了婚，儿子没跟你，但是也是跟的你的姓啊，你愁什么？----愁他不在你身边？----这个你要想开点，很多孩子长大了去别的城市发展，都不在父母身边。说不定郭旭成年之后不愿意住在南京，愿意到这生活呢。”
郭传志摇摇头，若有憾焉的长叹了一口气。
“别不信啊，你老婆----你前妻在那边给他能买得起房吗？不能的话，你在本市买一套，让他回来生活呗----不过说这话有点早了哈。”
郭传志苦笑着没有吭声。
二
杨宗建既然有了买房的打算，并且已经看好了房，那么跟郭传志要钱是势在必行的事。郭传志因为这个愁眉不展----他可以拖个十天八天，可是，之后呢？
六十万，他就算不吃不喝不生病、分期付款一个月还一万给杨宗建都要还五年时间。问题是，他怎么可能不吃不喝？衣食住行哪个不要钱？何况，他还要每个月固定给郭旭生活费......
还有一个定时炸弹是，金铃一旦知道，她会不会大闹一场？
这种事肯定是瞒不住的，到最后总得败露。
郭传志想象了无数次金铃得知此事之后的表现。
最完美的是：她默默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积蓄，替自己把欠账给还了，没有朝他发脾气，只以责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以后别再玩期货了。”
最糟糕的是：她不哭也不闹，一纸离婚证书丢来，两人分道扬镳。
而最可能的情况却是：她大吵大闹一番，最终拿出部分钱还钱，剩余部分自己借，然后，从此自己就再也抬不起头，在家里也没了经济地位......
第一种显然是想得太美，剩下两种无论是哪一种，思之都是不寒而栗。
郭传志上火了。他的鼻子下冲出了一个泡，然后牙龈也开始肿胀起来......
三
杨宗建开始着手准备卖市中心老母亲留下的那套旧房的事。
恰好上一任租客三年期满，原本该租给下一任了，现在跟中介说暂时不租，看看有没有人愿意买。
这房子小、旧、户型不怎么好并且贵，但是因为在市中心和学区房的缘故，有一定市场。
云湖翠景的别墅买不买得成是一回事，旧房要先挂出去试试水、听听动静，才能知道有没有人有兴趣，有没有可能把它以较理想的价格出手。
中介给出了价格参考，杨宗建有些好笑，身边就有一个干中介的，他还要便宜别人。
金铃知道这套房子的存在，杨宗建给她提过一次。金铃当时说，咦，还是学区房呢。
杨宗建用肩膀轻轻碰了她的肩膀，微笑说：“把户口落在这儿？”
金铃含笑不语。杨宗建现在想起她低头那个表情还忍不住心里甜丝丝的。
也许这房子不应该卖，应该保留着----等他们结了婚，户口落在这里，以后有了孩子就在这名校读书----金铃应该愿意为自己生一个孩子吧......
杨宗建心内一阵温柔牵动。
电话忽然响了，苏州的号码打来的。
是那个“她”----应该是瑶瑶又偷拿妈妈的手机吧。
杨宗建没有接电话。但是当电话第二次响起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接听。
“瑶瑶，又偷偷用妈妈的手机打电话啦？”杨宗建柔声说。
那边过了一阵才轻轻的说：“是我。”
啊，是----她。
“啊。”杨宗建不知跟她说什么好，唯有问道：“瑶瑶没事吧？”
“她没事，不过我有----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说一声，我已经买好了下周五的票过来。周六我处理一些私事，周日的时候有时间，我想带瑶瑶来和你见上一面----我其实没打算带她过来的，但是她在我包里翻到了我买的火车票，非要吵着跟我过来，她说好久没见爸爸了，一定要一起来。我想有些事情我也瞒不了她一辈子，终究要面对现实，接受真相，终究要有个了结：爸爸和我们分开就是分开了，不会再回到我们身边了.....”
杨宗建沉默片刻，轻轻的说：“这样对瑶瑶来说，会不会有些残忍？”
“也许......但我实在太疲倦了，我不想每日里跟她编着谎话说爸爸出差了，爸爸出国了，我不想让她再打你这个电话......我已经删掉了这个号码，可是我想不到她会记得......你知不知道，她每打一次我就觉得心被挖了一次......”她轻轻的啜泣起来。
许久许久，杨宗建才轻轻的说：“下周日见吧......”
四
杨宗建在商场里逛了一阵，然后给金铃打电话：“你知不知道‘大白’？”
“我只知道真相大白。”金铃跟他开玩笑。
“我朋友的女儿过生日，我送了一个芭比娃娃给她，结果她不喜欢，她说她喜欢‘大白’，所以我打算买个大白送给她。”
“谁的女儿你这么宠她？”
“啊一个朋友的女儿----你不认识他。”杨宗建胡乱说。
金铃没怎么在意，她开始给他科普：“大白是迪士尼的卡通片《超能陆战队》里的虚拟人物，是一个体型胖嘟嘟的充气充电型机器人，外表呆萌为人善良，被称为‘萌神’还有‘守护型暖男’。”
杨宗建赞道：“你连这个都知道----”
金铃“嗤儿”的一笑：“百度上一查就知道，我现在就是查的百度，然后念给你听的。”
“我其实查过大白的图片，我觉得这个白胖子没什么特别啊，平平无奇，傻乎乎的，一个四岁大的小姑娘怎么会不喜欢芭比娃娃，反倒喜欢一个白胖子呢？她要是喜欢灰太狼我倒是可以理解。”杨宗建有些疑惑。
“小朋友的心理你就别猜啦，反正你也没当过爸爸----我觉得小女孩喜欢大白没什么毛病，大白是‘暖男’啊，喜欢他有什么稀奇？”金铃抿嘴儿笑道：“小女孩喜欢大白不可怕，要是小男孩喜欢芭比娃娃那才叫可怕哩！”
杨宗建也忍不住笑了。笑完他再请教金铃：“商场里没有合适的，我去哪里买？”
金铃说：“你去的哪个商场？金鹰国际，还是金地商都？”
“都去了，有是有，可是太小了。我觉得这个大白要大个儿的还能有点意思。”
“你去福源国际，那个是专卖妇幼用品的商场，儿童玩具比较齐全。还不满意就去宣武批发市场，有专门的玩具一条街。如果还不满意，那就在网上买呗，网上什么都有。”
杨宗建笑道：：“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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