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金铃回到家，郭传志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她回来，从厨房探出头说：“稍微等等哈，蒸好这条鱼就差不多了，我买了钟记油烫鸭和两个凉菜，十五分钟差不多可以吃饭了。”
金铃答应了一声，放下包和钥匙，换了鞋子，一伸头看见郭旭站在阳台上，左手扶着窗棂，正百无聊赖的往外看呢，拐杖在他身侧，轮椅在也在不远处。
金铃说“咦”了一声说：“郭旭可以摆脱拐杖了吧？”
郭旭说道：“走一会儿是可以的，久了不行。”
他拎着双拐走到餐厅，扶着餐桌坐下了。金铃洗了手、换了衣服，便帮忙到厨房把饭菜端出来准备开饭。
等鱼蒸好了端上来，三个人便开始吃饭，一顿饭吃得很安静。
金铃早就注意到郭旭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什么心事，等吃的差不多了，看他放下筷子，便问道：“郭旭今天怎么啦，有什么事？”
郭旭吁了一口气，说道：“孙长浩和成路遥的案子已经结案了。”
郭传志一时没反应过来：“谁？----哦，那个‘绿毛’是吧？”
郭旭点点头：“成路遥是自杀----至于孙长浩那个案子，说是成路遥用下了安眠药的可乐灌昏迷之后，把他抱起来扔下楼的，然后她直接走楼梯返回家中，午睡后又如无其事的去上补习班......”
金铃骇然道：“真的是遥遥干的？不可能吧----她为什么这么做？是被他欺负了吗？”
郭传志带着一副“想当然耳”的表情说：“那估计是。”
郭旭摇头道：“不，成路遥没有被他强奸、侮辱什么的，最多算是猥亵----她发给同学的微信里有提到被他多次强行搂抱、亲吻，但是小区还有学校里都广为流传她被孙长浩强奸，所以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导致精神抑郁，所以最后跳楼自杀。”
“安眠药是哪里来的？”金铃问。
“她妈妈有失眠的毛病，这一段时间有缓解，所以开了药却没有吃完。”郭旭说。
“真是意想不到，小小年纪的，”金铃叹口气说道，“我觉得遥遥不像是这种人......”
郭传志问：“哪种人？”
“就是杀完人还能若无其事的回去睡个午觉、然后还正常去上课这种人----她看上去很乖巧、文静----当然，我对她也不熟，好像也没说过两句话，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金铃一声长叹。
郭旭说道：“警察说，他们走访了成路遥的同学，男同学对她印象都很好，女同学则有点讳莫如深、吞吞吐吐，问得紧了她们才颇有微词，说她比较有心机。”
“那可意想不到了。”金铃喃喃说道。
郭旭沉默片刻，皱眉道：“想不到这样就结案了。但是我就觉得这案子不该这么简单----警察到底有没有好好查查成路遥的父母亲呀？没人怀疑是她爸干的吗？成路遥完全不像是杀完人还能冷静得睡个午觉再去正常上课的人......”
“谁像？谁也没把‘杀人犯’三个字刻在脑门上。”郭传志说。
“但是起码要合乎情理吧？成路遥数学才考80多分。”郭旭说。
郭传志听得莫名其妙：“80多分也不少了呀----这和数学考多少分有什么关系？”
郭旭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初中数学满分不是100分，是120好不好----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一般谋杀案的凶手智商都会相对比普通人要高一些，高智商的人一般逻辑性强，思维缜密，这样的人通常数学成绩不会差，而像成路遥这种没多少智商、数学又差的人能制造出这样一场谋杀案，我觉得不太能说通......”
郭传志瞪眼说：“我看你好像很遗憾，这样一场谋杀恨不得是你干的才满意。”
“可惜啊，我的轮椅上不去天台，我的腿也不行，要不我还真值得怀疑----不过警察可以怀疑我教唆啊，成路遥想不出来这些，但是我能想出来啊，是我设计好，教唆她这么干的......”
郭传志沉下脸厉声说：“越说越离谱了！我看你是《名侦探柯南》看太多了！”
金铃说：“你教唆也说不过去啊，她凭什么听你的？警察肯定是进行了详尽的调查和取证，最后才会下这样的结论，你这孩子就不要什么都怀疑啦，遥遥不是给你也发了承认自己就是凶手、明天去找警察自首的微信吗？”
郭旭有点不情愿的承认：“那倒是。不过，她发完之后又删除了，可能就是怕留下证据吧......她好像还给另一个同学发了差不多的信息，但撤回来了，她同学没有看到。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撤回的信息应该可以恢复吧？”
郭传志也不太确定，不过为了显示自己的见解，他做了个肯定的回答：“警察的手底下，这个肯定不是多困难的事......”
“打住吧，别再说了，也都别胡思乱想了。”金铃站起身，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郭旭不甚满意的摇摇头。
二
“案子结了？”杨宗建问刘波。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在一个不起眼的苍蝇馆子吃饭。
“结了----你怎么知道的？”刘波干了杯子里的半杯啤酒。
“我干儿子说的。”
刘波说：“你这个干儿子有点神通广大呀。”
杨宗建承认：“他好像有点不太满意这个结果。”
“谁？----你干儿子？”
“对。他说孙长浩是程路遥迷晕之后扔下楼的，有一些疑点。”
“说来听听。”
“成路遥在可乐里下安眠药，让孙长浩喝下去，然后约他在楼顶天台见。她从楼梯走上去，抱起已昏睡的孙长浩，把他推下楼。她从楼梯走上去，再从楼梯走下来。回家后若无其事的睡了午觉，然后去补习班上课----案情大致是这样，对吧？”
“对。”刘波点点头。
“这一系列行动，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成路遥这个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人生阅历并不丰富，她居然能做这么周密的计划，有点让人吃惊。”杨宗建说道。
刘波有些哑然失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那个干儿子年纪更小----十二岁吧他？可是那脑活儿好像比成年人还好使吧？”
“他一向聪明，但是成路遥不同，她成绩普普通通，尤其是数学成绩，120分的卷子她只考了80多分，一般来说，心思缜密、头脑精明的人数学不会那么差......”
“例外总是有的吧？再说她语文好呀，同样120分的语文卷子她考了112分，作文接近满分，我觉得语文好比数学好说不定更有说服力----说明她想象力好，这一点也很重要。何况----”
“何况什么？”杨宗建扬起一道眉毛。
“她班里的男女同学对她的评价很奇怪，男女同学是两极分化。男生都说她好，又文静又斯文又温柔。但那些女生说她整天在男同学面前嗲声嗲气，心机非常重。”
“比如说呢？”
“比如她明明可以拧开饮料的瓶盖，却总是装作拧不开，让男同学帮着拧。比如她不小心把同桌的数学书装自己书包里了，但是她绝对不会认错，而是跟同桌的女同学说：‘哎呀你看看，不知道谁这么坏，把你的数学书装到我的书包里了’......”
杨宗建怀疑的说：“这样的小心机都算正常吧？但是在可乐里加安眠药、把他弄昏睡了把他推下楼去，这种有胆有谋的事，绝不是一个有着小心机的未成年少女能想出来、干出来的----”
“所以，她不是小心机啊，她是大心机。她能把一个比她大、比她重的男孩抱起来扔下楼，然后还能回去睡个午觉，再如无其事的去上课，光是这份淡定就让人感觉不寒而栗----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可怕吗？”刘波说。
杨宗建也不由得承认：“我从认识了我干儿子，就知道小孩儿的可怕了----我现在根本不敢把他当小孩儿。这家伙看了800多集《柯南》，唯恐天下不乱，就想卷进一场谋杀案好大显身手，恨不得让警察怀疑成路遥是受了他的唆摆才杀了孙长浩。”
“你那个干儿子不单是非同小可，简直是非我族类！”刘波啼笑皆非。
“成路遥的父母都调查过？”
刘波点头：“都查过，他们那个时间都在单位上班，没有作案时间。”
“我干儿子认为成路遥的爸爸是凶手更能说得过去......”
刘波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其实有时候案子就是很直白很简单的，没有多复杂，也不必‘阴谋论’......”
不过过了一会儿他也忍不住赞叹，“这小子脑活儿太好了，智商超群，你好好培养，长大绝对是个人才！”
杨宗建摊摊手说：“我怎么培养啊？我又不是他亲爹，而且我只不过做他几个月的干爹。”
“什么意思？以后就不当他干爹啦？”
杨宗建心道：“我抢走他爸现在的老婆，以后他还能理我？我简直是给人心险恶、人面兽心、人心不古现身说法。”
他当然不能这么解释，只好说：“他临时住这里而已，估计再过半个多月该回南京去了----回他妈妈那里。”
刘波一时没明白，杨宗建于是给他解释，郭旭的父母是离婚的，他跟妈妈住南京，因为养伤才来本市----他家的房子没电梯，轮椅下不了楼。你看到的那个女人是他爸爸现在的老婆。他想想又加了一句，是我高中时的同学。
刘波没有想太多，但也八卦了一句：“你同学----那女的气质不错，挺有味道。”
杨宗建心下暗暗好笑，又不禁有几分得意，心道：“那是，看谁挑的了！”
他不想再和刘警官聊案子了，省得刘波以为他在质疑警方的办事能力，所以就开始问起他的家人，无非就是老婆那里工作、孩子哪里上学这些。
刘波虽然和他生日只差一天，但是人家儿子已经上中学了，自己婚还没结过呢，想想不禁感慨，说咱孩子是没缘分当同学啦。
刘波倒是笑道：“说不定有缘分当亲家呢。”
两个人嘻嘻哈哈一阵，刘波反过来跟他八卦：“你那天说一年内结婚，下次把弟妹带过来亮亮相？”
杨宗建微笑说：“有机会吧，最近不方便。”
“她哪儿的？”刘波锲而不舍。
杨宗建举起啤酒说：“别跟个娘们似的八卦啦，喝酒喝酒！总而言之我结婚的时候请柬少不了你的就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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