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回去的路上就接到郭传志打来的电话：“房子看怎么样了？”
杨宗建说：“房主人生气啦，说暂时不卖了。”
郭传志心里一喜，嘴上却道：“你怎么把人惹恼了？讲价讲得太凶？”
杨宗建说道：“我是没讲价，不过看房子的一共有五个人，是四家，他们在那里十万八万的砍价，还有一个要减十五六万----”
“这个价钱再减十五六万，难怪人家生气！”郭传志这时心里轻松了，说话也是笑嘻嘻的。
“人家倒也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是他们说这房子的男主人死了，不吉利，让女的减价，所以女的才会生气----死的那是人家老公啊你想想。”
郭传志说：“生气归生气，房子还是得要卖，那又何必堵这个气说不卖了呢？”
“人家重感情呗，不想听到这样的话----而且这房子这个价钱也不愁卖不出去，就今天下午看房的四家来说，就有两家愿意这个价买。”杨宗建说。
“咦？你有对手？房主人不会价高者得吧？”
“她倒不像是那种人。不过如果我们两家以同样的价格买这个房子的话，她应该会卖给我。即使他高个三万两万，人家可能还是会卖给我----除非他肯加十万八万，那我不见得跟他争。”
郭传志取笑他：“那么有自信，凭啥？凭你帅？”
“帅我肯定是比他帅，主要是那家伙色眯眯的，上来就盯着人家看，还跟她要电话要微信，太猴急了。”
“哈哈，他当人家中介是死的呀！”
“就是嘛！而且这男的是典型的暴发户，没文化没品位，怎么跟我比？”杨宗建自信心爆棚，笑嘻嘻的说。
“你别太大意了哈！真的有那种人，价格稍微高个万儿八千的，这房子就卖给别人，让人抢走了，到时候噎不死你！哭都没地儿哭！”郭传志警告他。
“那倒也是，这样的人肯定是有，”杨宗建也承认。“不过，这个房子的主人应该是个例外。”
“这一单要是成交了，中介费也不少。唉，要是让金铃来操作就好了，钱让金铃赚，肥水也不流外人田嘛。”郭传志叹气说。
“以我们这样的关系，真要是金铃做成了，你好意思收钱吗？”杨宗建训他。
郭传志想都不想的说：“好意思啊！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啊！中介费是肯定要收的，大不了给你打个五折。”
“我现在就想过去把你打骨折！还五折----还钱！赶紧还我钱！”
“谁欠你钱？我认识你是谁啊？”
“不要脸，你这人简直太不要脸了。”杨宗建叹口气。
“知道了吧？现在欠账的才是大爷！”郭传志得意洋洋的说。
两个人跟耍花枪似的拌了几句嘴，隔了一会儿郭传志问：“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让中介再联系她？”
“嗯，那就等着呗，等她气儿消了，房子该卖还是得卖，我也不是太急----反正她那房子装修我很满意，不需要大动干戈了。”
郭传志说：“你是不急，你女朋友呢？她还带着个小女孩，还得找学校，你还要趁年轻，赶紧再要个孩子----你努力一点，我和金铃也努力一点，回头都怀上了说不定以后可以做亲家哈哈哈----”
杨宗建无奈的说：“你这口气好像丈母娘。”
“这些问题都要考虑好呀----拿学校来说，那地方虽然环境好，但是还真没什么好学校。”郭传志滔滔不绝，“还有，我说的要孩子，也不能拖太久，你一把年纪了，要孩子太晚，当心送孩子上幼儿园的时候人家以为你是爷爷。”
“滚！”杨宗建气结。
郭传志嬉笑道：“我说的是真的，你别不爱听。我求你了，赶紧自己制造一个，别整天往我家跑找我家那个啦！”
杨宗建心想：“这话怎么好像一语双关呢？”
郭传志心想：“没错我说话就是一语双关！”
二
晚上，小张给杨宗建打来电话，吞吞吐吐的说，那个别墅主人说现在这个价不卖了，要加十万。
杨宗建“哦”了一声不置可否，淡淡的说，那我再考虑考虑吧。
结果半个小时后，小张又打电话过来说，房主问他明天有没有空，约他去谈谈房子。房主刚刚说房子涨价十万块那是杜绝另外几个人的念想，打消他们的主意，房主还是按原定价格卖给他。
杨宗建并不太讶异，一切既是在预计之外，又是在情理之中。他就说，明天只有早上有时间，下午他有事情。
小张说，说的就是上午，人家下午也不得闲。
于是三方沟通一番，约了九点半钟在别墅见。
隔了一会儿，他的电话再度响起，是那个苏州的号码，杨宗建已经把它标注为“瑶瑶”。
她轻轻的说：“我昨天晚上的车来的，白天有些事没有给你打电话，想提醒你明天下午别忘记了，我们三点钟在市民广场的旗杆那里见。我们是五点钟的车回苏州，不会打扰你太久。”
“好。”杨宗建柔声说。
三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杨宗建已经到了别墅那里。这是他自幼保持的一个好习惯：从不迟到。考试、开会、乘车、约会、聚会......他一向都是提早半小时以上到。
车还没停下，小张的电话就打来了：“杨哥你到了吗？没到就别过来了，她小孩生病了，现在要去医院呢----”
杨宗建一眼就瞥见女人抱着孩子、背着一个大包出了门，慌里慌张往外小跑，昨天的优雅淡定都不见了，头发也是凌乱的。
杨宗建说了一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他停下车连忙迎上去：“悠悠怎么了？”
女人如抓到一棵救命稻草，拉开门气喘吁吁的说：“发高烧。”
杨宗建用手一摸悠悠的额头，确实很烫。
“来，孩子给我，我开车送去医院，你别急！”他果断伸手接过孩子在怀里。
他身上男人特有的味道让悠悠有些迷糊，她搂住了他的脖子，闭着眼睛轻轻喊了一声“爸爸”。
女人脸上一红，说道：“你开车，孩子还是我来抱。”
杨宗建说：“你先锁好大门。”
女人拉开后边的车门：“不用锁，走吧！”
“那你先坐好，我再把悠悠递给你！”
女人坐进去，杨宗建把悠悠递到她怀里，这才看见那只大白在里边，他正想拿出来把它塞后备箱去，悠悠却喃喃说了一句：“大白。”杨宗建忙说：“大白在这里，你看！他保护着你，你一会儿就病好了！”
他关好车门，上了车绝尘而去。
四
女人从二楼抱着孩子下楼来一路小跑，彼时也没觉得如何，此刻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在车里松了口气，这才觉得有点腰酸背痛。她在后视镜里看到自己脂粉未施、头发凌乱，脸上不禁一热，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忙整理了一下头发。
“今天真是谢谢你啦，幸亏有你，要不然我就急疯了。”女人轻声说。“悠悠昨晚就有点受凉，有些发热，早上忽然就严重了----”
杨宗建安慰她：“你别着急，十五分钟之内就能到医院。”
女人说：“房子的事儿----”
“那个不重要，以后再说。”杨宗建简短的说道。
女人在后视镜里想偷看一眼他，但是看不见，只能看见他的剑眉星目。
好一会儿，她才鼓足勇气说：“昨天是你给悠悠一个大白吗？”
杨宗建说：“对----现在是流行这个吗？好多孩子都喜欢它。”
杨宗建跟她闲聊几句，好让她放松下来，没那么紧张着急。
女人沉默许久才轻声说：“她爸爸以前是个医生，总穿一件白大褂，戴一副圆眼镜，而且是个胖子，所以她每次看见大白都说像她爸爸。”
“哦。”杨宗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女人声音里有一点哽咽，杨宗建忙转移话题：“你包里带水杯了吗？发烧要大量喝水。”
这一招很管用，女人瞬间就转移了注意力，说道：“我带水杯了，不过里边的水太烫了。”
杨宗建左手从车门旁边摸索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然后递到身后：“我这有，给她喝点水。”
女人依言给悠悠饮了些水。摸了摸她额头，虽然还烧着，但是她已经不那么心急如焚了。
“这就是有个男人的好处。”她想着，既感到轻松，又觉得凄凉。
五
到了医院门口了，可是车排成长龙，缓慢的向前挪动。
女人又开始着急了：“这得等多久才能排进去呀？”
杨宗建看见前边五十米处的路边有一辆车刚好驶出，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停了进去，先前一辆车动作太慢被他抢先，车主下来不满的找他吵架：“我先来的好不好！”
“我女儿发高烧，不好意思，帮帮忙！”杨宗建双手合十向对方拜了几下，也不理会人家的嘟囔，开车门接过孩子抱怀里，锁了车和女人一起往大门里赶。
结果又被一个保安拦住：“先生那个地方禁止停车，停车会被抄牌----”
“抄就抄呗----”杨宗建没好气的说。
“会扣三分、罚款一百块----”保安锲而不舍的追着他。
“扣就扣，罚就罚，我女儿发高烧我还在意这一百块钱？”杨宗建嘴里高声嚷嚷着，和女人一起进了医院大门。
门口车辆的队伍中，突然有人打开车门高喊他：“老杨，老杨！”
----是带郭旭来复诊的郭传志。郭旭一直在玩手机，无巧不巧的恰好歇息片刻时一眼看见杨宗建的车从旁边驶过去，他说句“我干爹的车吧？”，郭传志还不相信，结果就看见从那车上下来一男一女，抱着孩子喊着“我女儿发高烧”的可不就是杨宗建。
杨宗建根本没听见郭传志喊他，径直往里面去了。
郭旭兴奋的说：“那是我干爹的老婆和女儿？为什么我没见过？”
杨宗建喃喃说：“没见过有啥稀奇，我也是光听说，从来没见过----”
“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郭传志摇摇头道：“不打了，他这会儿正着急，谁打电话也不会接。”
他忽然想起一事，说道：“你回去之后别跟金铃阿姨说这事。你在你干爹面前最好也别提。”
“为什么？”
“等过一阵子他自己说。”
“可是为什么啊？有什么不能说？”
郭传志只好说：“你干爹的女朋友之前结过婚，这个女儿也不是你干爹的，是那个男人的，这种事说来尴尬，等他自己愿意讲再讲吧，咱们装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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