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听见门口钥匙声响，郭旭坐到身边的轮椅里转了出去。
是金铃回来了，她一边换鞋一边问：“你锻炼得怎么样啦？怎么又坐进轮椅了？”
郭旭说：“我走了好一阵了，连拐杖都没用，现在是累了，坐着玩儿。”
金铃把东西拎到厨房，边洗手边说：“还没坐够？这有什么好玩儿？----你可以下楼去转转，如果累了就坐哪里休息一下，拐杖和轮椅都用不着了。”
郭旭说：“我下午出去过了，虽然拿了拐杖，但是基本上没有用。”
金铃露出笑容说：“那你等到九月，就可以正常去开学了。休学一年，开学还是上五年级吧？”
郭旭脸上有点不高兴，没有回答她的话，直到金铃又问他一遍，他才随意“嗯”了一声。
金铃说：“过两天让你爸再带你买几件新衣服、新鞋子，还有新书包----”
郭旭皱着眉，不耐烦的用右手食指在翘起的二郎腿上敲着。
金铃把外面买的麻辣牛肉装盘，再清炒了一个鳝片，烧了一锅紫菜蛋花汤，端上桌说：“你爸打电话说今天有事晚回来，不在家吃饭了，我回头有个客户约了晚一点看房、签合同，你自己一个人吃吧。没做米饭，主食你就吃馒头----饭菜你争取都给消灭掉哈！”
交代完，她去卫生间洗手、洁面，重新妆容一番，换了身衣服走了。
郭旭无趣的一个人吃完，正刷手机，郭传志给他打电话过来：“我晚上有事不回来吃饭了。”
郭旭咕哝：“知道了！”
“你吃饭没有？”
“刚吃完----金铃阿姨买的麻辣牛肉，炒的鳝片，烧的汤。”
“哦你金铃阿姨回来啦？”郭传志听起来有点欣慰。
“回来了----但是刚又走了，她说有个客户约了她晚一点看房、签合同。”郭旭嘟囔一句，“神经病，这客户有毛病，哪有晚上看房的。”
郭传志心中一动，说了一句：“人家白天没空呗----对了，你白天锻炼了没有？”
“锻、炼、过、了！”郭旭一字一顿不耐烦的说。
“晚上也锻炼锻炼，别老看手机、电视！”
“我现在就出去，我现在就出去----好了吧？”郭旭拉开门走了出去。
二
金铃真的有客户晚上来签合同。
其实客户是白天看过的房，也看过两次了，就是那两套她不知选哪个好，一直在纠结。一个价格便宜、装修好、电器齐全，可是楼层高；另一个楼层好、户型好、装修简单、没有冰箱，房租还贵一百块钱。最后金铃跟那个房租贵一百的房东商量、交涉过了，由房东出资买一台二手的冰箱，这样也算鱼与熊掌兼得了，可谓皆大欢喜。不过由于房东明天去出差，所以她们才赶在今晚上来签合同。
什么都弄好之后已经七点多钟了，金铃已经提前发微信让杨宗建来接了。
杨宗建知道她没有吃饭，也特地没吃晚饭，在家里准备好了牛扒和红酒，可以浪漫一下。
因为金铃说了郭传志打电话来说过了晚回家，所以杨宗建来接金铃的时候没怎么顾忌，两人有说有笑的上了车，完全没注意不远处黑暗角落一双冷眼旁观的眼睛。
杨宗建的车一开走，那人从黑暗中出来，眼疾手快拦了一辆出租车，跟司机沉声说：“跟着前面那辆沃尔沃。”
杨宗建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回到家，他让金铃歇着，自己洗手更衣，开了红酒先醒着，然后亲自下厨煎牛扒。金铃从洗手间出来见他赤着上身穿着黑色围裙，健硕的身材这么打扮格外闷骚，忍不住掩面“吃吃”而笑。
吃饭时候杨宗建打开了音响，小野丽莎慵懒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Moon River》、《玫瑰人生》、《夜来香》......两个人吃了一个浪漫的晚餐。
晚餐后小野丽莎的歌放到《最后的华尔兹》，杨宗建便在金铃耳边说：“这首歌别浪费了。”两个人拥在一起面贴面跳了一支舞。
杨宗建的唇在金铃的面颊、耳垂和脖颈上搜寻，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就在这里吧！”然后就把她轻轻放在那张餐桌上......
三
激情缠绵结束，金铃冲了个澡，看时间也不早了，便让杨宗建送她回家。
金铃回到家就觉得有点异常----灯居然没开。她开了灯换了鞋，逐间屋看了一遍，然后开始打电话。
先给郭旭打，郭旭说：“我在楼下锻炼，马上就上去。”
再给郭传志打，郭传志说：“我快到家了。”
金铃换了居家衣服，肩上批一条毛巾，头发散开，浴室地上和墙上用莲蓬头洒了些水，吹风机放在台面上，开了排风，装作回家很久、在家洗过澡的样子。
然后郭旭和郭传志没隔多久就一起回来了。
金铃听到钥匙声响时故意开了吹风机，等到关门声大到无法装作听不见她才持着吹风机走出去，她故意讶异的说道：“咦？你爷俩这么巧一起上来的？”
郭传志若无其事的说：“对，我在下边看见他，就喊他一起上来了。”
金铃说：“郭旭刚刚在哪锻炼？----你这锻炼好久了呀。”
郭旭说：“我一直在楼下，没走多远----阿姨你什么时候上来的我都没看见。”
金铃笑道：“我回来好一阵了，澡都洗好了。”
她靠着墙，又跟郭传志说道：“郭旭这可以啊，没坐轮椅没拿拐杖，在底下锻炼这么久。”
郭传志“嘁”了一声说：“说不定就一直在底下一直坐着呢，又不见得是走两小时。”
郭旭说：“我----”似乎想辩解，又不屑辩解，最后一摆手，索性不说话了，一屁股坐轮椅里，开着回自己屋里去了。
金铃问郭传志：“吃过饭了吧？”
郭传志说：“吃了呀。你呢，郭旭说你给他弄好饭就走了，没在家里吃，你怎么吃的？”
金铃说：“我减肥，在店里吃了一个苹果。”
“什么人大晚上看房？有病！----签租约了吗？”郭传志没好气的问。
“房东明天去出差，所以今晚要签好----她其实白天看过了，看中两家一直纠结选哪家......已经签好啦，还算顺利。”
郭传志说：“那还折腾这么晚回来？”
“哦，她们约的时间本来就晚，房东又是吃完饭才来，又要检查房子，看水电煤气，所以......”
“你怎么回来的？----打车？”郭传志今晚的问题特别多。
“回来时候打的车，去的时候骑的电动车----你问这么细干嘛？你又不能来接我！”金铃佯装生气。
郭传志看着她说：“你可以让老杨来接你呀----”
金铃心里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老麻烦人家也不好意思吧？”
“我们什么关系啊，你客气啥？----你们是老同学，郭旭是他干儿子，然后我跟他也很铁----你趁现在能用使劲用他，过一阵可能就想用也不好意思用了吧----”郭传志似笑非笑的说。
金铃一怔，说：“什么意思啊？”
郭传志神秘一笑，说道：“老杨好像有女朋友了吧？你没感觉到？”
金铃心底通通乱跳，说：“是吗？谁说的？”
郭传志不怀好意的一笑，说道：“给你点提示哈，他女朋友----一，年纪不轻了，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姑娘，是熟女；二，她之前结过婚，但我不知道她是离婚还是丧偶；三，他们交往应该不短时间了，起码半年以上......”
金铃心里更慌乱了，勉强笑道：“你这都从哪里听来的！”
郭传志笑吟吟的说：“我这可不是瞎编----”
郭旭这时开着轮椅从他房间探出头，警告他老爸：“那天在医院你跟我怎么说的？”
郭传志忽然醒悟，举手一笑说：“我的错，我的错！----洗澡刷牙睡觉去----”
他摇头晃脑哼着小曲儿进了卫生间，郭旭皱着眉头退回了自己房间，只剩下金铃一脸狐疑。
四
金铃晚上一直睡不着觉，翻来覆去想着郭传志关于杨宗建女朋友的描述，一条一条和自己对号入座，心慌意乱的想：“他从哪里收到的这些消息？问题是他好像还不知道这说的是我呀！”
又想起郭旭向郭传志使眼色，说“那天在医院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郭传志到底说了什么？
----郭旭也知道些什么吗？
她辗转反侧，最后把郭传志摇醒。
先扯点别的。“郭旭好得差不多了，也快开学了，他快走了吧？----他妈妈也没打电话问吗？”
郭传志含含糊糊的说：“打了，前两天还打呢，催他----这不还有时间嘛！”
“他要走的话你给他买两身衣服、鞋子什么的，还有书包----”
“买书包干什么？”
“新学期当然背新书包啦！郭旭好容易来住几个月，你当爸爸的也要是那么回事----”金铃说。
郭传志扭头跟她说：“你别操那么多心啦，到时候我给他一千块钱，他想买啥买啥去！现在这些孩子，你买的东西他不见得能瞧上，这不好看、那不是名牌的，给钱最省心！”
“钱要给，东西也要买，光给钱不是那么回事吧？----买东西你带着他啊，他喜欢什么你给他买什么就是了！”金铃说。
郭传志打着哈欠说：“好----好----”
金铃开始步入正题：“哎，你说老杨有女朋友，是从哪听来的？我觉得我----我们也常见他啊，没看出他像有女朋友的样子----有女朋友还老来蹭饭，还独来独往的？”
郭传志说：“那还不兴人家女朋友在外地？”
金铃一怔：“在外地？----你怎么知道？”
郭传志说：“我猜的。”
金铃松了口气，扁嘴说：“猜的还跟说的是真的似的！”
郭传志说：“我早就说啦，老杨长得又帅、身材也好、个子又高，开个酒店也算有点钱，还有时间，不嫖又不赌，偶尔在酒场上吸烟喝点酒，也算无不良嗜好，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四十几岁居然没有女朋友，那要么是同性恋，要么就是性无能----”
金铃想起和杨宗建两三个小时前在餐桌上的激战，脸上不由一阵滚烫，心想：“搞笑！性不性无能老娘不比你清楚？他要是算性无能，阁下恐怕只能算郭公公了！”
她一阵微笑，侧过身背对着郭传志，有些安心的闭上眼睛睡了。
她的身后，恰恰相反，郭传志却睁大了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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