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意外

郭旭坐在轮椅里,金铃站在他身后,两个人身处在太平间,正看着郭传志的尸体。金铃在看到郭传志的脸孔的时候很自然的哭出了声,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嚎哭,也不是那种很假的哭,她恰到好处的克制着,看起来既悲伤却又不失态。

毕竟他们也是有七年的感情,七年里至少六年半多他还是一个说得过去的丈夫,金铃流的眼泪,有大半是真情实感。

奇怪的是郭旭,他目无表情,竟然一滴泪都没有流。

刘波警官站在他们不远处,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奇怪的孩子。

从太平间出来,刘波执意要送金铃和郭旭回去。金铃想着郭旭的折叠轮椅不好搬,有个男人帮忙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一路之上三个人各怀心事,好久没有人说话。最后还是刘波打破沉默。

“你看这一场酒喝的----”他摇头叹息,“一个死了,一个昏迷不醒。”

金铃假意抽泣了一会儿,问道:“杨宗建情况怎么样?”

刘波摇摇头:“不乐观----他摔下去头部受创,有血块压迫住了神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唉,他这一家真是一言难尽,四个人没有一个善终......”

金铃垂泪道:“我还特地跟他们说少喝酒,早点回来,谁知道他们就出了意外----”

副驾上的郭旭忽然说话了:“确定了是意外吗?”

刘波说:“初步判断他们是喝醉酒后意外掉进河里的,不过郭传志时间上暂时没能确定,杨宗建是四五点钟,他掉下去的时候被晨练的人听到了,运气好一点----”他瞄了一眼后视镜里的金铃,小心翼翼的问:“昨天郭传志是否有哪里不舒服,服用了什么药物?”

金铃一凛,说道:“他这几天牙疼,可能吃了甲硝锉,我不确定......我另外给他带了解酒药,但不知道他吃了没有。”

她补充了一句:“他本来是甲硝锉和头孢一起吃的,我跟他说了吃头孢绝对不能喝酒,他知道的----我怕他忘了,一早就把头孢从他口袋里拿出来了。”

刘波点点头:“郭传志的口袋里有解酒药还有甲硝锉,解酒药少了两粒,甲硝锉还剩三粒;杨宗建的口袋里有一盒解酒药,但是连拆封都没拆。法医在附近草地上的呕吐物中发现一粒半化的胶囊,回头化验结果就会出来看看是什么药,包括他们的胃里。”

刘波说得慢条斯理,透过后视镜他可以清晰的看见金铃的表情。

然而金铃的脸上毫无异样,她没有任何表情......

刘波把金铃和郭旭送到小区门口,他原本想把郭旭送上楼,在金铃的坚持下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直接走了。

金铃推着轮椅,对郭旭说:“你其实腿已经好了,没必要坐轮椅了。”

她见郭旭没有吭声,又问道:“你妈妈什么时候过来接你?”

郭旭说:“可能下午就到了----她要是跟你说在这住两天,你可别理她,让她到外边住宾馆。”

金铃踌躇说:“其实我无所谓。”

郭旭冷冷的说:“你小心!我妈这种人,下一步可能就在打你这个房子的主意了!”

金铃一怔,随即会意,说道:“房子是你爸爸的名字,配偶和子女都是合法继承人,虽然他们离婚你判给了你妈妈,户口不在这、也不在这住,但是父子关系是改变不了的。倘若她要分这房子,倒也不是无理要求----到时我看律师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和你妈妈打这个官司的,我们协商就好了,需要分多少我折成现金给她。”

“要给也是给我,哪有她的份儿!”郭旭一脸阴郁,忿忿不平的说。

金铃说:“她也不过是暂时替你保管----你以后长大了她还要想着给你买房......”

“谁要她保管!弄不好都捐给股市了!----也不知道她都什么命,哪个股票到她手里都是死路一条。她一买就跌,一卖就涨,唯一一次挣了两万块钱还是因为操作失误----她想卖出股票,结果按成了‘买入’......然而这么多年她还是乐此不疲,每次挣几百块钱都高兴一场,接着很快就赔进去几千甚至上万,唉......”郭旭叹口气,摇摇头。

两个人谈谈说说回了家。

郭旭出了电梯就站起身,金铃开了门,他推着轮椅进去了,顺手把轮椅放在餐桌旁。

餐边柜上有一盒头孢。郭旭迟疑了一下,打开看了看。那是一盒新的,拆了封,只少了一粒。

这盒药确实在昨天上午郭旭就看到了,这两天一直都在那。

金铃见他在那出神,说道:“给我,我需要吃一粒。”

郭旭把药递给她,金铃倒了杯水吃了一粒,叹气说:“刘警官问你爸爸这两天吃了什么药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也许法医在我爸体内发现有某种药物的成分。”郭旭淡淡的说。

“反正不可能是头孢吧----吃头孢不能饮酒,还有青霉素,”金铃说,“这是常识。只有王丽娟的老公才那么低智商,把头孢加到她酒里去害她。”

郭旭轻轻说道:“其实,吃了甲硝锉也不可以饮酒----”

金铃一怔,缓缓的抬起头来。

敲门声不失时机的响起来了,金铃忙去开门,来了七八个人,是郭传志单位的同事,金铃对其中一两个有点印象。

来人寒暄问候片刻,其中一人便问郭哥这后事怎么安排的,怎么什么都没准备?遗像选好没有,花圈定了没有,墓地看了没有,骨灰盒、饭店......

金铃听得头大。原来说话这人叫岳阳,家中从事丧事一条龙的服务,差不多同事家里有白事都是他来主持办理,金铃就说岳哥那就交给你办了,一切从简。

话音刚落就听门口一个声音冷笑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人不在了,怎么也要走得体体面面,干嘛要一切从简?”

众人一愕,都情不自禁向门口看去----按照当地规矩,有白事的人家门是敞开的,不能关----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昂然进来,带着一脸不屑。

众人也不知她是谁,不由面面相觑,唯有金铃心中一动,看向郭旭,果然见他面上一黑,走上前把那妇女扯到一边,拉下脸说道:“有你什么事?”

众人这才会意这女人原来就是郭传志的前妻。他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想这位前妻来势汹汹,现任外柔内刚,说不定好戏就要上演。

这女人正是郭旭的妈妈姚红梅。所谓“知母莫若子”,不出他所料,姚红梅一来就想在气势上压倒金铃,有所图谋,但郭旭跟她一皱眉、一黑脸,她似乎有所畏惧和顾忌,竟没有吭声。

她敏锐的看了一眼金铃(金铃看在她是郭旭妈妈的面上和她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然后就细细打量起这套房子来,郭旭把她拉进了自己住的那间屋。

遗照、花圈、灵棚什么的开始张罗起来了,金铃看起来异乎寻常的坚强和隐忍,她机械的和前来吊唁的人们招呼、寒暄、乃至接受他们的安慰。

傍晚时分,刘波警官忽然来了。他换了便装,行过礼之后跟金铃使了个眼色,把郭旭也一起喊到屋里,跟他们说了一席话。

“我们原以为郭传志的死因是醉酒后自己意外落水溺亡,现在发现不是----”刘波说。

金铃与郭旭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复杂的神色来。

“我们在郭传志的裤子口袋里看到有甲硝锉的药物,很多人不知道服用甲硝锉和头孢一样,饮酒后是非常危险的,因此我们也化验了一下他体内药物残留,看他是否因为喝酒服用甲硝锉导致意外再溺水死亡----”

郭旭斜斜瞥了一眼金铃,金铃没有发现,她似乎有些紧张。

刘波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但是化验结果出来,他体内就没有甲硝锉的成分,能检验出来的药物残留是----清开灵!”

金铃和郭旭都“啊”了一声,甚是意外。金铃忙道:“吃清开灵饮酒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刘波点点头,续道:“我们在郭传志的身上还有现场都没有发现他的手机,后来我们对他这个手机号进行了追踪,发现今天早上这手机还在案发地点出现过,停留了二十分钟左右。到中午的时候,我们追踪到信号在万虹桥电子城----那里是手机维修和买卖二手手机的集中地,距离郭传志溺亡地点只有1.2公里的距离,我们的人员于是赶了过去,从一间买卖二手机的铺子里找到这部手机,并顺藤摸瓜找到出售这部手机的人----是一个五十六岁的拾荒者,叫郑福生。经过审讯他承认,昨晚他在附近喝了点酒后在河堤长椅上睡着了,凌晨两点多他醒过来小便的时候,发现不远处地上有什么亮了一下,他就走了过去......”

郑福生摇晃着走过去,这时亮光不见了,他能看见有两个人躺在河堤矮墙上。他正睁大眼搜寻,忽听“叮铃”一声响,亮光又重现了----那是一部手机,刚刚有人发微信过来。

郑福生捡起手机,看见屏幕上“老婆”发的微信字样:“还不回来?”

他“喂”了一声,向离手机最近的郭传志说道:“你手机掉了!”

郭传志毫无反应。郑福生又喊了两声仍是如此。他心念一动,用自己的手机把这部手机正面反面都照了照----他认得这是苹果手机,薄薄的拿在手,他自言自语:“这手机听说很贵----”

他一时起了贪念,既然两个人都叫不醒,附近又黑漆漆的没人,他就装进了自己口袋。刚装进去又想起应该把手机给关了,他又把手机掏了出来,手指在侧面一通乱按,也不知怎么关机。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这电话响了起来,显示打电话来的还是“老婆”。郑福生手忙脚乱一番操作也没能把电话挂上,只得把手机放进了口袋。

他转身正要走,忽然手机主人一只手抓住了他手腕,喃喃道:“给我----手机----”

郑福生被他吓了一跳,慌忙道:“谁拿你的手机了!”

郭传志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捉住他手腕不松手,郑福生情急之下便推了他一把,郭传志哼也没哼一声就翻下了矮墙,“咚”一声落在了水中。

郑福生又惊又乱,酒都醒了三分,他往水中看了看----黑漆漆也看不到什么,只听得水中微微扑腾了两下,然后就没有声音了,他慌里慌张就跑了......

他一夜也没睡踏实,一想起把那人失手推下水心里就怦怦直跳。好容易天亮了,他左思右想,换了身衣服又骑车溜到现场去探听一下有什么消息。

他回到现场时,那里围了有不少人。郑福生假意不知何事上前打听,他听到一个惊人消息,说昨晚有两个人喝多了酒,掉河里淹死了。他这下吓得不轻,他不过推下去一个人,怎么就变成淹死两个人?

他知道惹祸上身了,手机断不可留,附近有个电子城回收二手手机,这手机别浪费,好歹能卖个千儿八百的,五六百也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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