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郭传志是被他不小心推下去的，那他就是过失杀人......”金铃咬了咬嘴唇说道：“杨宗建也是被他推下去的吧？那就是故意杀人......未遂吧？”
刘波踌躇了一下说：“杨宗建的情况有点特别......他不是被郑福生推下去的，他是......自己翻下去的！”
郭旭和金铃异口同声的说道：“自己翻下去的？”
那是什么意思？他二人耐人寻味的互相看了一眼。
“他喝多了酒，躺在那里睡觉，他躺的地方那么窄，很容易就翻身就翻下去了......”
“所以，他是属于意外？”郭旭睁大了眼睛说。
刘波含蓄的说：“也许是意外，也许不是......”
“那是什么意思？”金铃说。
“我们调取监控一无所获，但是郑福生反映他曾经看到躺着的那个人被另一个拉起来，又换了个方向睡下了，而且杨宗建原来躺的地方，我们发现有一块石块----”
金铃说：“那代表什么？”
刘波微微一笑，说道：“也许不代表什么，没任何意义......”
郭旭听他欲言又止，便点头道：“我知道代表什么----”
刘波和金铃都看向他，郭旭说道：“那个石块的位置应该在靠中间偏外吧？----我说的‘外’是针对河道而言，靠近河道那是‘里’，靠近路这边是‘外’。”
刘波赞许的点了点头，郭旭点点头，却不言语了。
刘波见他没继续说完，却也并不追问，他停留片刻也就走了。
恰好他走的时候金铃在电信公司的旧同事闻讯赶来了，郭旭趁金铃分心，他一溜烟跟了刘波出去，随他进了电梯。
“你的腿----”刘波微微有些惊奇。
“已经差不多好了，不用天天坐轮椅了，我现在连拐杖都差不多摆脱了----”郭旭微微一笑说道：“关于那个石块----”
他说了一通话，刘波连连点头，脸上露出赞赏的模样来。
二
郭旭回到家，在厨房里接水喝，金铃无声的出现在他身后。
郭旭知道她想问什么，就直接说：“石块在靠外边的那个位置，干爹在迷糊中翻身的时候，他就只会往里翻，不会往外翻，就是说他会翻到河里......”
金铃沉默片刻，脸色变得煞白，说道：“也许那石块是原本就在那里的呢？”
郭旭肯定的说道：“不会。任何人刚躺下的时候，如果背上硌了这么一个石块，肯定当时就会感到难受把它弄掉----这一定是后塞的。”
金铃淡淡说道：“你说你爸把石块塞到你干爹的身后？”
郭旭平静的说道：“有什么好否认的？反正我爸他死了，承不承认结果都一样。”
“没见过你这样的孩子，巴不得你爸是凶手。”金铃喃喃说道。
郭旭懒洋洋的说道：“我其实还没说完，只说了一半而已......”
“还有一半是什么？”金铃扬起一道眉。
“我爸把已经躺倒的干爹扶起来，换了一个方向----你觉得有什么意义？”郭旭悠悠说道。
金铃有些迟疑：“不知道。”
“你知道。”郭旭似笑非笑的说道：“有的人侧睡的时候是朝左睡，有人是朝右睡，这是个人习惯问题。我干爹一定是习惯睡左侧的----如果按他原来的方向睡，睡迷糊了他一朝左翻身，只会掉在地上，没有丝毫没有丧命危险；换个方向之后，他朝左翻身，就会翻进河里......那个石块只是一个上了双重保险的道具----其实没有石块他也会有很大几率掉进河里。”
金铃和颜悦色的说：“你说的听起来可真有趣......不过，你爸好像没什么理由这么做----他们还是好朋友呢。”
郭旭略微一笑：“是不是好朋友还值得商榷，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以他的智商，好像还想不出这样的桥段----这有你的功劳。”
金铃说：“哦？何以见得？----我的智商也没那么高----还没你高。”
郭旭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太自谦了----那天我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上播的《名侦探柯南》，其实那个片段我是专门循环放给你看的......”
他耐人寻味的牵牵嘴角，轻轻走开了，剩下金铃一个人呆在厨房。
金铃想起那天电视里播放的片段----
电视里，柯南正揭开真相：死者生前喝多了酒，被搬到柜子上方，凶手在他后背垫了一颗石子儿，当他开始苏醒后有了知觉，他忍不住翻了个身----
他就这样摔下柜子身亡了......
三
郭传志的丧事已经办完了，郭旭也要随姚红梅回南京去了。
临走的时候，趁着郭旭离开片刻，姚红梅含笑对金铃说：“多谢你这几个月对郭旭的照顾----他说你照顾得他挺好的。现在还给了他一笔钱。”
金铃轻轻的说：“怎么说他都是郭传志的儿子，于情于理于法都是应当的。我手上就这二十万，等明年，也许后年，这房子我卖了，到时再给郭旭一些补偿----”
姚红梅喜笑颜开，说道：“哎呀，你可真是客气----老郭可惜没福气，像你这么通情达理的好老婆无福消受----好妹妹，我加你个微信吧？”
金铃含蓄的说：“郭旭有我的电话和微信，有什么事让他直接跟我说就是----”
她心想神经病啊，我和你这个前妻有什么好聊？你不会和我姐妹相称吧？----还是省省吧！
姚红梅倒也心领神会，并没有不识相的去勉强她，忙顾左右而言他，两人倒是真心实意的说了一阵子话。
“郭旭这孩子真是聪明，”金铃由衷赞道，“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有时候我觉得他思维怪吓人的，像成年人一样。开学他该上五年级还是六年级？”
姚红梅的神色有些异常，说道：“郭传志没有跟你说吗？郭旭他----”
金铃说：“说了呀，我记得他就是五年级，这休学了半年，五年级还要重读一年吧？----其实以他的聪明劲儿，直接读六年级他都没有什么问题。”
姚红梅默默点点头，说道：“他从小就聪明得很，跳过级......”
金铃微微颔首，说道：“我听郭旭说，他哥哥也跳过级----”
姚红梅一脸讶异：“他哥哥？----他跟你说过他哥哥？”
金铃“嗯”了一声：“是叫郭晓风吧？也非常聪明，可惜像郭旭这么大的时候生病死了----是高烧给烧成了脑炎还是怎样......”
姚红梅沉默片刻，摇头道：“还是不要再提他了----”
金铃见她面色有些奇异的冷淡，心中倒有几分愧疚，心知不该她提及夭折的孩子，难怪人家不开心，她便转而又提郭旭：“郭旭这孩子长大是做刑警的料，我都听过两个警察这么夸过他了，你要好好培养他啊，以后他必定是个人才、神探----”
她想了想又说道：“他看《名侦探柯南》很迷，现在连我都知道柯南走到哪里、哪里就死人，郭旭这小子也已经有这个味儿了----他来这几个月，他身边死了一、二、三、四......四个人了。”
姚红梅有些心不在焉，金铃说话已经停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茫然说：“啊？”
金铃见她如此模样，也就不再跟她再提这话题。姚红梅仿佛有些不好意思，随口问她结婚几年怎么不要孩子，郭传志应该挺喜欢孩子的啊，金铃微微一笑说：“我不喜欢。”
姚红梅唯唯诺诺，讪讪的说：“妹妹你还年轻，又没有孩子牵绊，老姐姐我奉劝你一句，见到合适的，该打算就给自己打算一下，不像我们这种年纪也大，还带个孩子的----女孩儿还好些，尤其是男孩，还要想着以后买房，负担更是......”她慢慢摇了摇头。
一时无话可说了，两个人正感觉有些尴尬，可巧郭旭回来了。
“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姚红梅问。
“有什么好收拾的......”郭旭咕哝一声。
金铃对姚红梅说：“你把东西打包好，我回头快递给你寄回家，省得你们带那么累。”
她问郭旭：“这轮椅也快递寄吧？----就是有点不好打包。”她踌躇。
“不用，”郭旭狡黠的说：“坐火车全靠这个免排队，卧铺都会有人给换个下铺。”
姚红梅白了他一眼说：“卧什么铺？到南京几个小时就到了，别那么骚包！”
郭旭扁扁嘴巴。
四
姚红梅和郭旭母子走的时候是金铃开车送走的。
其实手机里的电子票就可以用，但是姚红梅不信那个，她非要去取纸质票。
郭旭就皱着眉说：“你去吧，我跟金铃阿姨在这等你。”
姚红梅看了他一眼，“哦”一声，走了。
金铃帮郭旭把轮椅拿出来，还有些随身携带的食物，默默先给放到轮椅上。
高铁站其实送站的车是不允许长久停的，但是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看到那张轮椅，还有郭旭扶着轮椅站着，他犹疑一下就把头扭到了另一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到。
郭旭忽然说：“金铃阿姨，我干爹是你和我爸联手给设计那个的吧？”
金铃大吃一惊，矢口否认道：“什么这个那个的？”
郭旭淡然一笑说：“你和我干爹年轻时谈过恋爱吧？”
金铃不置可否。
郭旭续道：“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然后后来你们瞒着我爸又在一起了。”
金铃继续保持沉默，一声不吭。
“其实我倒觉得我干爹跟你更配，可惜他现在成了植物人......”郭旭幽幽叹了一声。“干爹做了什么让你们对他恨之入骨，要除之而后快？我虽然不知道，但大致可以猜到----我爸应该是发现了你们的事，所以他恨我干爹是正常的；至于金铃阿姨你，我想只有一种可能----他对你负了心，你发现了他原来有女朋友，甚至还有个女儿，因此因爱成恨......”
金铃忍不住说道：“你......你......”
郭旭续道：“你大可以否认，不过事实真相如何，你必然心知肚明。那天电视里柯南的动画片上演的正是如何让一个人自己翻身掉下来，所以你设计了让我爸和我干爹喝多了酒，上演了一个相同的戏码----只是，我爸他的死那就在意料之外了......”
金铃心道：“意外？确实意外，甲硝锉胶囊是如何变成清开灵胶囊的，我还没想明白......”
郭旭仿佛能听见他所想一般，低声说：“是我把药给他换的，甲硝锉的包装里放着清开灵......如果我爸带着这个药会有危险，也会被怀疑......但我还是大意了，你还给她准备了解酒药，那两粒解酒药实际上装的才是甲硝锉吧？----喝了酒，‘误’把甲硝锉当成解酒药，一个意外接一个意外......”
金铃苍白着脸孔抬起头，那边姚红梅已经取票出来了，远远的在招呼他。
郭旭拿起东西坐在轮椅里，挥手和金铃微笑道别，向母亲驶去。
金铃和姚红梅挥了挥手，转身时，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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