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金铃落寞的窝在沙发里。她在回忆那天接电话的情形----电话那头是刘波。
“除了你的丈夫郭传志溺水身亡，落水的还有杨宗建，他头部受了大的撞击，现在昏迷不醒，你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吗？”
金铃的心“咚咚”跳了片刻，暗想他竟然侥幸没死，也是便宜他了。她冷冷回答：“他好像没有什么家人。”她随即想起一事，说道：“他电话里有个叫瑶瑶的，是他女朋友的号码----”
“杨宗建的手机泡在水里了，数据不知道能不能恢复。您方便和她联系上吗？”
“他现在在哪里？”金铃淡淡问道。
“市立医院，重症监护室。”
“那谁去了也进不去呀。”
“得有人办手续、送东西、缴费什么的----”
金铃没好气的说：“等等！”她不甘心的翻手机相册看了看那个号码----是那天她趁杨宗建充电时候偷拍的。
她把号码给了刘波，心中幽怨的想：“好了，我没得到的，废了的，你拿去当宝吧！”
那两天忙郭传志的丧事，她没太多时间去想杨宗建的事，不知怎么，今天她特别想知道杨宗建怎样了。她犹豫很久，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刘波。
“刘警官，我是金铃----嗯，郭传志的丧事已经办好了，郭旭也跟他妈妈回南京了，我想去医院看一下杨宗建----他是我以前的高中同学，也是郭旭的干爹。前两天我因为他和我老公喝酒导致我老公死了，所以恼恨他，现在想想也不能全怪他，都是成人了，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刘波说：“他已经脱离危险期，病情暂时还算稳定，但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谁在医院陪护他？他那个女朋友？”金铃装作不在意的问。
刘波说：“我们几个警校的同学轮流----其实也没什么机会进去，他还在ICU，等他转到普通病房可能会多耗些时间。”
金铃意外了：“他女朋友呢？怎么没守在那？”
刘波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问她：“你要不要去看看他？我可以陪你过去。”
金铃犹豫着把拒绝的话给咽肚子里了，刘波说：“你在小区门口等我？其实我也有事跟你说。”
金铃沉默几秒钟，最后说：“好吧。”
二
金铃走到小区门口，才等了五分钟刘波就来了。金铃向他点点头，上了车。
两人最初没有说话，直到等红灯，金铃才忍不住说：“杨宗建还有没有醒来的迹象？”
刘波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说：“暂时没有。”
金铃默然，过了一会儿说道：“我听你电话里的意思，他女朋友没来吗？”
刘波说：“那天你给的那个号码，说叫瑶瑶的？”
金铃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尽量不让刘波觉察到什么异样。
刘波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她不可能是杨宗建的女朋友，她才四岁半。”
金铃淡淡的说：“那么就是瑶瑶的妈妈是他女朋友----也可能瑶瑶就是杨宗建的女儿。对，我记得她也姓杨。”
刘波说：“你----不知道他女朋友的情况吗？你们两家走那么近。”
金铃皮笑肉不笑的说：“不知道，没听他提过这些，我以为----我们都以为----他是单身，谁知道前一个礼拜突然他就冒出来个女朋友。”
刘波叹道：“你说的那个瑶瑶的妈妈，她说她不是杨宗建的女朋友。”
金铃微微冷笑：“一看杨宗建成了植物人，立马敬而远之、翻脸不认人了吧！”
刘波没有再吭声，载她不一会儿便到了医院。
三
护士长嘀咕了两句，护士把刘波和金铃放了进去。
金铃第一次看到杨宗建昏迷不醒的样子。头上裹着纱布，鼻孔插着氧气管，脸有些肿。胡子已经有些长了，显得他有些沧桑。
金铃没见杨宗建的时候只想着他活该，及至贸然看到他的现状，一个没忍住就差点哭出来，她用手掩住口鼻，赶紧干咳两声当掩饰，但是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只好自我解嘲：“不好意思，咳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刘波耐人寻味的看了她一眼。
护士长只通融了他们几分钟。不多时，护士就请他们出去了。
金铃一出门眼泪就流个不停，她已经无法掩饰，只好用纸巾揩着眼泪，一边强笑道：“我没想到他这个样子----看着有点难受----”
刘波看着她明明在哭还装出笑脸，轻轻说道：“承认你就是他女朋友，很难吗？”
金铃身上一颤，抬头凝视着他：“你......”
刘波点点头：“我其实早该猜到。金铃----这名字我年轻时就听过，那时候我们住警校同一间宿舍，他跟我讲过你们之间的事儿......上次我跟他喝酒，他说一年之内会结婚，但是他没有说起他女朋友的事，我那时候也没有意识到是你......”
金铃默默的听他说着，冷冷说道：“他女朋友不是我，是那个瑶瑶的妈妈。他跟你说过一年内会结婚？我要是他女朋友会不知道？”
刘波说：“瑶瑶----她其实不是叫瑶瑶，是叫悠悠，杨宗建听错了----如果是杨宗建的女儿，或者是他所谓的未婚妻林萱的女儿，他会把名字都弄错？----林萱承认她对杨宗建是有好感，但是杨宗建却拒绝了她，说自己有一个很好的女朋友了，是他的初恋，只是现在还没有离婚......”
金铃胸口起伏，她颤声说：“我不信......”
刘波和她一起走出医院大楼。两个人进了车里，刘波暂时没有发动车。
刘波温言道：“杨宗建的手机部分数据已经修复，包括发给你的已删除的信息----”他停顿了一下，斟酌了一下言辞，假意咳了一声说道：“也包括一个......比较私密的......视频。”
金铃的脸像火一样烧红了。她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很久也不敢抬头。
“郭传志有没有看过这个视频，或者他有没有发现你们的关系？”刘波问。
金铃缓缓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因此怀恨在心，故意和杨宗建喝多了酒，在他身下垫了一个石子儿，是想让他半睡半醒时候翻身翻到河里淹死......”
金铃淡淡说道：“现在他人已经死了，再追究也没有意义了吧？”
“不，”刘波说，“找出事实的真相是我们警察一定要做的，哪怕当事人已死亡也不能就此罢休，一了百了......”
金铃目无表情的盯着前方没说话。
“郭传志有没有在你面前说过要设计害死杨宗建的事？”刘波问。
“他......他只是说过恨不得要杀了杨宗建，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金铃缓缓答道。
“你还知道一些他们之间的什么事，对这起案子有帮助的？”刘波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杨宗建借了六十万给郭传志，郭传志买期货全赔光了，杨宗建急着买房追着跟他要钱----我想这个事可能也是郭传志想杀杨宗建的一个动机。”金铃低声缓慢的说道。
“哦？原来除了感情瓜葛，还有金钱的纠纷......”刘波喃喃说道。
他给手下小朱打了个电话：“你查一下郭传志的经济情况......”
四
金铃回到家，她在屋子里坐下，起身，坐下，起身，转了几个圈子，兜兜转转坐下，这才有勇气拨通那个“瑶瑶”的电话。
她不敢打这个电话，是因为她怕听到一个不想听到的答案。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手机就在林萱的手里。
“喂？我是市立医院重症监护室，请问您是杨宗建的家属吗？”金铃的声音有一丝丝颤抖。
“我？不是，我最多算他朋友吧，刚认识没多久-----他怎么样了，醒过来没有？”林萱的声音有些疲惫。
“没有。他还没有醒来。”金铃说，“您----不是杨宗建的爱人或女朋友吗？我以为----”
林萱苦涩一笑：“我倒是希望是----”
“啊，这边看护他的朋友说他有女朋友，但大家都不知道是谁，他好像隐藏得很严实，我是听说可能是你，所以我打你这个号码试试......”金铃嗫嚅说道。
“他是有女朋友----但不是我----她没有在医院陪护他吗？”林萱有些意外。
“没有，所以我们才会觉得有些奇怪，有一些费用啊虽然朋友可以代付，但是要动手术的话还是需要亲属签字。”金铃信口胡说。
“啊，他要动什么手术？”林萱当真了。
“他脑部有淤血，不清除的话会压迫神经......”金铃继续编。
林萱沉吟：“他女朋友竟然没在医院陪护----我想想----他说过他女朋友是他的初恋，然后今年又重逢，还有感觉所以在一起了......但是他女朋友现在还没离婚，好像是男方的孩子在她家养伤，不好说出口，等开学孩子走了就说----”
金铃颤声道：“不会吧？我听到的是，杨宗建的女朋友是外地的，人在苏州，还有一个女孩儿，三四岁，有人还见过他们三口在医院给小孩儿看病；还有人说他已经买了一套别墅，她娘儿俩已经住进去了......”
林萱叹道：“那说的是我，但我真不是他女朋友。我在苏州，我有一个四岁半的女儿----这里边有个巧得不能再巧的事儿：我老公年初因车祸去世了，他的手机号我保存了一个月，后来给注销了，三个月之后这个号被杨宗建用了，我女儿记得他爸爸的号，所以拿了我的电话就拨了那个号码，结果就是杨宗建接的，我女儿管他喊爸爸，他应该是觉得好玩儿就答应了，后来又打了几次被我发现，我赶紧向杨宗建道歉----”
金铃喃喃说道：“瑶瑶是你女儿的名字......”
“呃----”林萱纠正她道：“她叫悠悠，不是瑶瑶，杨宗建听错了。有一次我发现悠悠又打这个号码的电话喊爸爸，我有点崩溃，就哭了，杨宗建就安慰我了几句。上个月杨宗建看中一套别墅，想偷偷买下来给她女朋友一个惊喜，就找中介联系卖家，他不知道那个卖家就是我----这是我老公的老家的房子，我们结婚时在这住了三年多，他出事之后我就回苏州老家了，这房子就空了半年多。”
“我那次来把悠悠也给带来了，当时杨宗建跟我女儿还隔墙说了几句话。不过那天来的几家对这房子有意的买家，有几个人为了砍价说这房子不吉利，住的人都死了，我就生气把他们都赶走了，只有杨宗建没有吭声也没有讲价，我就跟中介说除了他，其余人把房子报价加十万，然后约了他第二天上午来详谈。结果当晚悠悠发烧，到早上九点钟仍然没退，刚好杨宗建提前来到看见了，二话不说就带了我们去医院，还因为违停被扣了分、罚了款......”
金铃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她身上开始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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