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天下午我们回苏州之前，约了杨宗建出来见一面，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个有着我老公原来号码的人和想买这个房子的就是同一个人！我当时非常激动，觉得太有缘分了，而且悠悠也很喜欢他，我真的对他生了好感。第二个礼拜我特地又从苏州赶来请他吃饭，我暗示他不用买这个房，直接就可以做房子的男主人，但他拒绝了，他说他有一个很爱的女朋友.....”
金铃颤声说：“为什么他们说的版本不一样？有人说看见你们大白天拉上窗帘脱了衣服......”
林萱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不禁哑然失笑：“我家楼上有个游泳池，我邀请他游泳，拉窗帘是换泳衣而已，又不是同时在那个房里......我承认我是想借机和他有亲密接触，但他很君子，大部分时间陪我女儿玩了，没有趁机与我怎样......”
金铃眼泪在眼眶滚动，她颤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冰雪聪明如林萱，早已猜到金铃绝不会是什么重症监护室的护士，她正色答道：“当然是真的。他那天跟我说了他和他女朋友的一些事，我也不好意思对他有什么想法了......我所能做的，就是把那个别墅再便宜一些卖给他，留他以后和他女朋友结婚。他说这房子他女朋友一定、一定会喜欢，他女朋友不知道他买房的事，他想有一天拿着钥匙把他女朋友带来给她一个惊喜。不过我这边还有一点手续没办妥，他的房款也没凑够，好像正在卖房子----喂，喂？”
金铃已经挂了电话，她掩住面孔开始号啕大哭，她在沙发里不停的哭，哭到嘶哑、失声。
谁在乎呢？反正这屋子里也没有旁人，反正外人听到也以为她在为她刚死的老公而哭......
她肆无忌惮的哭着，哭得天昏地暗。
二
金铃在家蓬头垢面的待了两天，第三天，老太太给她打电话，她洗了个澡、里里外外换了一身衣服出门了。
她不想走出去见到别人，所以她乘电梯直下到地下室，再走下地下停车场开车出去了。
出了车库，她放下架在头上的墨镜。外面刺眼的阳光真让她头昏目眩，她就像一只聊斋里的女鬼，见不得日头，分分钟可能魂飞魄散。
金铃把车一气开到表姨家楼下，看看没什么人，她才下了车上楼去了。
李姐帮她开了门，小声跟金铃说：“我出去走走。微波炉里有一杯奶，你过半小时给她热一下喝，别让她喝冷的。”
金铃点点头。这一定是老太太交代过的，金铃来了她就出去。
李姐出了门又回头补了一句：“你这几天没来，她犯过哮喘，那个药在床头柜上----正好快没有了，我去买点备用......”
金铃点点头，把门关上了。
金铃一进老太太屋里，刚一坐到床前凳子上，听老太太说一声“我的闺女”她就哭了。她伏在老太太身上，泪如雨下。
“人死不能复生，你自己得想开点儿......你表姨夫走的时候，我不也是这样？......小杨呢？他怎么样了？”老太太抚着她的头，忙不迭的问。
“他头部受伤，昏迷不醒......”金铃呜咽着说。
老太太也难过得留下眼泪：“你这命怎么这么苦......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怎么喝醉酒掉河里了的？是小杨找他摊牌了吗？”
金铃摇头只是哭泣，过了好一阵才哭道：“先前郭传志跟我说杨宗建有了女朋友，说的信誓旦旦的，还有郭旭拍的照片为证，他还拽着我去看了杨宗建和那个女人的别墅----我看见他们两个一起抱着个孩子就信以为真了。我不知道其实那个女人是别墅的女主人，杨宗建是看上她的房子想买了和我结婚......郭传志根本就是想设计调拨我们的感情，他还炒股票、买期货亏了一百万元，里边有杨宗建借给他的六十万，他没钱还也不想还，加上怀疑我和杨宗建的关系，所以他设计让杨宗建自己掉进河里......”
“那怎么他反而死了？”老太太越听越奇。
“他喝多了酒躺河边睡觉，手机掉递上了，有人去捡的时候他抓住人家不放，结果被人家给推下去淹死了......”
“他真是该死----”老太太忍不住骂道。
她拍着金铃的背安慰着她，自己也唉声叹气。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金铃想起李姐跟她说的给老太太热牛奶，便去厨房用微波炉叮了半分钟，准备拿给老太太喝，谁知叮得有些热了，一时倒不能喝，金铃就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
金铃又问老太太表弟这几天怎么样了，他当时遭遇车祸昏迷不醒是多久醒过来的来着？杨宗建过几个月会不会也能这么幸运的醒过来？
老太太叹口气说，都这样了，还说什么幸运呐？他现在在法国的床上躺着，我现在在中国的床上躺着，你说好笑不好笑？
刚才老太太安慰金铃，现在轮到金铃反过来再安慰她。过了一会儿金铃想起来牛奶温度正好了，去拿了一根吸管，凑到老太太嘴边。
老太太用力吸了一口，忽然呛住了，大声咳嗽起来，金铃手忙脚乱放下牛奶给她拿纸巾擦嘴，结果老太太手一拨，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然后牛奶也泼了大半。
老太太抓着喉咙问道：“给我喝的什么？”
金铃见她表情痛苦，倒是吓了一跳，忙拿起那杯牛奶嗅了一下说：“就是牛奶啊，坏了吗？----没有啊！”
“什么牛奶？你加了什么在里边？”
老太太喘息着，露出呼吸不上来的神色----她哮喘犯了。
哮喘的药在哪里？李姐刚刚说的----
在床头柜上----可是床头柜上并没有----
金铃忽然想起刚刚老太太打翻什么在地上，她四下寻找，看到那哮喘药在墙边。
一霎时，她忽然想起她和杨宗建千辛万苦盼来的机会来了......
她捡起那个哮喘喷剂，一脸古怪的看着老太太......
三
急救车一路呼啸，将老太太送入医院。
金铃在抢救室外心神不宁，闻讯赶来的李姐握住了她手，两个人互相安慰几句。
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戏剧化的说一声“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只是说病人在进来的时候心脏就已停止跳动。
金铃和李姐两个人相互搀扶着，都开始留下眼泪。
四
老太太的后事是金铃给办的。既然她的儿子在法国还躺在病榻上，作为绝无仅有的亲属，她只能义不容辞的替她操办。
来的亲戚很少。金铃和上一代的亲戚几乎没有来往，上次老爷子办丧事的时候有两个亲戚留下过电话，号码还是金铃帮着输进去的，所以她记得，就拿着老太太的手机给翻了出来。
有往来、愿意来的就通知一下，没什么交情的就算了吧。金铃跟人家说。
人家倒是记得金铃是老太太的干女儿，老太太亲口说过。
后来有几个自称是老太太侄子、外甥的亲戚来了，金铃隐隐感觉到他们对自己尽是敌意。几个男人主动来抢着操持后事的细节，然后后来他们就吵起来了，还差点动起手。
金铃听来听去，原来这群人在打这房子的主意----既然二老都已经走了，他们的儿子听说在国外又出了车祸，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这房子的归属就成为他们觊觎的对象。
就在他们丑态百出几乎要打起来的当儿，一个西装革履的专业男子扶着一个老太太进来行礼。男子目光灼灼看了一眼金铃，金铃看到那老太太才想起她就是隔壁楼下的老邻居，这男子是她那个律师儿子武伟。
行完礼，武伟律师见那群人还在扰攘，和她母亲低语了两句，向金铃使个眼色，金铃会意，跟他母子两个来到一边。
武伟从随身带的文件袋里拿出几张纸，轻轻说了几句什么，金铃猛的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口----
这个时候，刘波带着他的下属小朱如一阵风般的进来了。金铃一脸茫然的看向他们......
四
金铃和刘波面对面坐着，刘波旁边有个工作人员在做记录。
“尹婉瑜女士在本月23日十三点二十三分打给你一个电话，这是她生前最后一个电话，同时你也是她生前最后一个见她的人，我们想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她知道我老公因为醉酒意外死亡，所以打电话就是担心我，怕我胡思乱想，她喊我去陪她，其实我知道是她想陪我，但是因为她卧床不起，所以只能喊我过去，当散散心。”
“听说你是她干女儿？”
金铃微微一笑：“也不过就是她这么随便叫一下，我们并没有正式的......上契。”
“你们认识多久了？”刘波好像是随意的问道。
金铃想了想：“差不多......半年吧。”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做房产中介，有人想租她的房子，但她不肯----就是这么认识的，虽然没做成交易，但是我们熟悉之后常常碰面，也比较投缘----她外出会走我这里歇歇，我帮她弄弄手机啊、买买菜、买买药啊什么的，特别是她儿子在国外出了车祸，老爷子也去世之后，我在医院和护工轮流照顾她，她对我更加依赖......”
“半年----仅仅半年时间，她认你做了干女儿，而且----根据武伟律师提供的遗嘱材料，尹婉瑜女士把名下金陵小区六号楼一单元302的这套房产无偿赠送给了你，你能说说为什么吗？”刘波盯着金铃的眼睛说道。
金铃淡淡的说道：“老实说，这个我也很吃惊，我也是刚刚听武伟律师讲我才知道，我完全没有想过她会这么做......”
“你知道老太太留遗嘱的事吗？”刘波小心翼翼的问。
“我知道她找了律师办理房子过户的问题，好像是说原本是老爷子和她联名，老爷子去世了，她要改成她的名字......”金铃猛的抬起头来：“之前我听她念叨过，趁着人还清醒，把后事安排妥当，尤其是她儿子后续的医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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