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蓦的，金铃醒悟过来，她冷笑道：“刘警官的意思，是不会是觉得我知道了遗嘱的内容，故意趁老太太哮喘发作，延迟给她救治的药物和送医，造成了她抢救不及时去世？”
刘波不吭声，干脆给她来个默认。
金铃愤愤不平的说道：“我没有拖延救治她，只是她的药正好用完了而已！她的保姆也知道她的药不多了，出门去买去了，只是没想到她正好那个时候发作！----我也及时的打了120叫救护车！我对得起天地良心！”
金铃回想起那天老太太哮喘发作时的情形----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着，她什么都不需要做，老太太很快就会哮喘加重，眼睁睁就可以看到她就此一命呜呼，这样自己就可以提前取出那砌在墙里的黄金了......
但，她也就仅仅犹豫了几秒钟而已，她还是抢上前拿起那喷雾器，递到老太太的手里，老太太吸了两口才发现药已经没有了！
这是天意......
“你的车就在楼下，你怎么没直接把她送医院？”刘波好像故意要惹恼她。
金铃说：“救护车十几分钟就能到，过来的话会提供急救，我直接送的话下楼都是个难题，就算邻居有帮忙，也不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刘波点点头。
“关于尹婉瑜女士遗嘱的内容，你真的事先一无所知？”他温言道。
金铃皱着眉：“我再说一次，我只知道她约了律师改名字给房子过户，但我不知道是过户给我，因为当时她只是说这房子是她和老爷子两个人的名字，老爷子不在了，需要改成她一个人的名字......还有她透露过会给他儿子的治疗费做一些打算----她儿子在法国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刚刚苏醒，但是神志不很清醒，后续看病应该需要不少钱......”
“既然如此，这房子她为什么不留给她儿子呢，卖了当治疗费？----这个治疗费应该是个天文数字吧？”
金铃坦言说：“我不知道，也许他已经拿了法国的绿卡，也许他有医疗保险，那就不会是天文数字了。”
她扬起一道眉毛，开始反客为主：“这个遗嘱不是假的吧？”
“不假。”
“有法律效应吧？”
“有。”
金铃摊摊手：“既然有法律效应，又不假，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揪着我不放，人家要送我东西我有什么办法，我事先又不知道----”
她正色说道：“她赠送是一回事，我接不接受是另外一回事，我向你保证----我回去之后就可以和武律师办一下手续，这房子我只暂时保管两个月----最多三个月。不管她儿子病情到时候有没有好转，三个月之后我都会把房产还给他，或者我帮忙给卖了把钱留给他----”
刘波有些意外：“你不接受这份遗产？”
金铃淡淡说道：“像你说的，我们只不过认识半年，虽然她当我是干女儿，但是这份礼未免太大了......况且我也不想听人家的闲话，以为我对她好是贪图她什么。”
她顿了一顿，忽然有些恍然，轻声说道：“啊，我明白了----老太太应该知道我不会贪她的房子，可能她就是想让我把房子变卖了，给他儿子留些钱当治疗费，因为她儿子现在还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根本没有处理这些遗产的能力......”
刘波正要说话，他手下的小朱敲门进来了：“刘队，李淑敏已经来了。”
金铃一怔----李淑敏，那是李姐的名字。
刘波点点头，小朱先退出去了。
金铃忍不住问：“李姐也过来协助调查？”
刘波不答，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时停留片刻，微微一哂：“对。”
二
李淑敏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很是局促不安。这里和电视剧里看到的好像不同。
刘警官站在门口，可是故意吸完一颗烟才进去，那是五分钟之后的事了。他风风火火的开门、关门，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啊，让您久等了！”
李淑敏鼓足勇气说：“没关系----我能帮你们些什么？”
“你知道前一阵时间尹婉瑜女士----也就是你的雇主立了一份遗嘱吗？”刘波盯着她问道。
李淑敏点点头：“我知道----专门有律师上门来给办理的。”
“你当时知道遗嘱的具体内容吗？”
“不，我不知道。”李淑敏矢口否认。
刘波注意到这个女人在回答之前有短暂的停顿。
“你知道尹婉瑜女士把她现在住的房子免费赠送给了金铃吗？”
李淑敏眨眨眼：“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之前我并不知道。”
“你听到这个消息有什么感觉？”
李淑敏坦白的说：“羡慕吧----毕竟一套房子值不少钱----虽然房子是老了点，旧了点......”
“你有没有觉得意外？”
李淑敏犹豫了一下说：“也意外，也不意外----”
刘波扬起眉毛说：“此话怎讲？”
“说意外，是因为她们认识时间很短，也就几个月，还不到半年：说不意外，一方面，老太太认了她做干女儿，另一方面，她们最近才发现是远亲......”
“哦？”刘波的兴趣来了。他把身子朝前探了探：“什么远亲？”
李淑敏想了想：“小金喊老太太‘表姨’，老太太应该是小金妈妈的表姐吧？”
金铃刚刚没有提及这个......
刘波把这个信息好好消化了一会儿，然后问：“你对金铃印象如何？”
“她很----精明，也很勤力，人挺好的，挺热心。”李淑敏含蓄的说。刘波注意到她用的词是“精明”而不是“聪明”。
“你刚刚说你事先不知道老太太的遗嘱内容，你觉得金铃有没有可能知道？”
李淑敏摇头道：“应该不会吧？老太太立遗嘱那段时间刻意避开了小金来的时间，还有几次老太太还特地让我告诉她今天不要上来，我天天在那都不知道遗嘱内容，小金她应该更不会知道。”
刘波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来，他喃喃说：“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李淑敏忍不住问道。
刘波踌躇了一下，说道：“我们怀疑老太太的死不是意外----”
李淑敏睁大了眼睛，呼吸也变得浓重起来。
“如果金铃事先知道了遗嘱内容，那么老太太在哮喘发作时候，你去买药去了，金铃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眼睁睁看着老太太没气，然后这套房子她就可以轻松到手了......”
“你是说你们怀疑小金她----”李淑敏大为震动，失声叫了一声，随即若有所思的小声说：“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有一次她来的时候刚好律师还没走，也许她听见了？或者，老太太向她透露了一些？”
刘波眼睛一亮：“很有可能！”
李淑敏喃喃说道：“真想不到小金能干出这种事来！----她们还是亲戚呢----我一直都觉得小金太精明、太有心机了，平白无故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老太太那么好？一定是图她些什么......你说，她们是远房亲戚会不会是小金编出来骗老太太的？”
刘波若有所思的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会好好调查的。”
李淑敏叹气道：“这就是俗话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吧？”
刘波看看手表，说道：“我们要问的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李淑敏吁了口气，说道：“原来就这么简单啊，我吓得要命......”
刘波一笑，说道：“对了，最后还要问一下，你对你的雇主尹婉瑜女士印象怎么样？”
李淑敏明显放松了，开始滔滔不绝：“挺好的吧----挺大方，通情达理，脾气好，爱干净，不怎么爱说话，但人特别容易相处，不像别的雇主那么难伺候，我之前照顾过的老太太，有的爱骂人，有的斤斤计较，有的像防贼一样防你----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
刘波随口问：“你在她那里干的累不累？有没有休息？”
“还好吧，”李淑敏说，“她不是那种折腾人的老太太......我没有固定休息时间，不过要是老家有事，跟她打个招呼也就能走----当然，我会安排好她的饭菜什么的，有时候也会让小金来帮我照看一下，反正没耽误过她什么事儿......”
“嗯，你老家也没多远，就在守县县城对吧，两小时也就到家了。”刘波不经意的说。
李淑敏有些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守县的？”
刘波笑了：“听口音呗----我妈就是守县人，所以你一张口我就听出来了----对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你出来当保姆，家里头老的小的不需要你照顾吗？”
李淑敏勉强一笑说：“老头子走了好几年啦，大闺女嫁北京去了，两个儿子----大儿家的那个双胞胎孙女都上中学了，不用问了，小儿----”
她忽然哽住了，眼睛一红：“小儿......小儿前几个月跟人一起喝酒，结果喝多了还开车，跟一辆渣土车撞上了，死了......”
刘波轻轻“啊”了一声，惋惜道：“喝酒可真不是个好事，你看金铃的老公也是喝酒掉河里淹死了，我同学和他一起掉河里，虽然没死，也成植物人了......你儿子多年轻啊，有四十吗？”
李淑敏抹了一把眼泪：“哪有四十！今年才三十二！”
刘波摇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他孩子几岁啦？”
李淑敏惨然笑道：“几岁？我这儿子结婚晚，还没来及当爹呢就----”她极力抑制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幸好他死之前，他媳妇验出来怀上了几个月了，好歹也算是有后了......”
刘波有些动容，“啊”了一声说：“也算是苍天有眼哪......你这儿媳妇看来和你小儿感情不错呀，我以前也认识一对新婚夫妇，女的刚怀孕，男的意外坠楼死了，她马上把孩子打了去南方了。”
李淑敏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忍许久最后忍不住冷笑说：“感情不错？这一位听她娘家人的，也要把孩子给打掉----我许了钱给她，她才同意把孩子生下来......”
刘波瞪大了眼睛说道：“你许给他多少钱？”
李淑敏沉默片刻，说道：“女孩三十万，男孩五十万。”
刘波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给人家做保姆，上哪去弄那些钱给她？”
“大车司机赔了十二万，一起喝酒的赔了七八万，办丧事收了四万五，我都给她了。”
刘波默默算了一下，说道：“差不多二十五万了，快三十万了。”
“但是----她说怀的是男孩。”李淑敏皱着眉头，似喜似悲。“我砸锅卖铁加上借，也就凑到四十七万，还差三万。”
刘波忽然轻快的笑了起来：“现在你不用担心了吧？----钱马上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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