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李淑敏开始有明显敌意了。
刘波似笑非笑的说：“没什么意思，讲事实而已。尹婉瑜女士的遗嘱里，除了给金铃一套房产，还给你留下三万块钱，以感谢你这几个月对她的照顾----看来她对你也不赖。”
他盯着李淑敏的眼睛，后者有些慌乱不安，却强作镇定。
“是----她对我真不错，我真没想到她这么慷慨，非亲非故的还会给我留下三万块钱----”她话锋一转：“当然，和给小金的一套房那是没法比，不过我也很知足了。”
她话里隐隐有一层意思，三万块钱和百八十万的房产，哪个诱惑更大一些，哪一个更值得怀疑一些？
“没什么事我可以走了吗？”李淑敏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之意了。
刘波含笑道：“当然可以----对了，问你件事----老太太平时都是喝什么牛奶？”
“牛奶？”李淑敏谨慎的想了想，“都是喝的高钙，还有酸奶。”
“她哮喘发作、死亡当天，喝的是什么？”
李淑敏眉头紧锁的沉默片刻，说道：“喝的高钙。”
“你确定？”刘波身子往前探了探。
“我确定----她只订这两种奶，酸奶不用加温，但是喝高钙她一年四季都要加热了喝。我去给老太太买哮喘药的时候，特地交代过小金，让她在微波炉里加热之后再给老太太喝的。”
“牛奶打翻在地了，法医提取到少许残留，化验过之后发现里边有----”刘波忽然卖弄玄虚的住了口。
“有什么？”李淑敏有些慌乱：“----有什么也是小金加的，和我无关！”
“----有花生的成分。”
“花生？花生怎么啦？”
“哮喘的过敏源，有可能是花粉引起，有可能是宠物的毛发引起，甚至最普通的鸡蛋，牛奶，都有可能是过敏源，花生也是其中之一。”
“老太太经常插鲜花，没见过她过敏；家里不养猫猫狗狗这些宠物，也没有猫毛狗毛；鸡蛋她天天吃，牛奶天天喝也没事......”李淑敏还在辩解着。
“所以，问题出在花生上。”
“花生也可以过敏？”李淑敏瞪大了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
刘波忽然笑了，他拿出一本病历----老太太的。
“这里面提到过她对花生过敏，你不可能不知道，作为一个保姆，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老太太不可能不对你说。作为一个保姆，雇主的哮喘药已经用完了才去买，是不是不太称职？”
刘波目光炯炯的看着李淑敏。后者明显的慌了神。
“我......我那几天为了钱的事发愁，没在意她的药没了，是我的错----但是花生那个，你不能只怀疑我，那也可能是小金干的......”
“金铃在牛奶里做了手脚，令尹婉瑜哮喘发作，她还能预知老太太的哮喘药没有了吗？----她的目的是什么？”
“她想快点得到那个房子呀！”
“你刚才说她不太可能事先知道遗嘱的内容----”
“我也说了她可能听到了，或者是老太太向她透露了。”李淑敏辩解道。
“可是金铃已经和武律师已经协商好签署了放弃遗产意愿书，只答应帮尹婉瑜的儿子照看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不管他身体恢复得怎样，金铃都会把房子交还。”刘波说的跟真的一样。
“小金----她不要房子？那她图什么？”李淑敏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还是不要管人家了，想想你自己吧。”刘波提醒她。
“想......什么？”
“金铃说前一阵子老太太哮喘发作过，幸亏你发现及时，拿了药给她，她才转危为安，有这回事吧？”刘波问道。
李淑敏用力的点点头：“有！你看，我要是有害她的意思，我救她干嘛？”
“那时候老太太还没立遗嘱呢。”刘波摇摇头，温言道：“她万万没想到，她好心在遗嘱里给你留下三万块钱，竟然成了她的催命符......”
李淑敏脸色一变，生硬的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刘波轻叹道：“你明白的----你当然明白！一直以来，你是一个安守本分、规规矩矩的保姆，自从你小儿子死了、你的小儿媳要你拿五十万换她肚子里的孩子之后，你就开始变了。你开始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以至于有一次送奶员送错了牛奶你也没发现，把花生奶误拿给老太太喝，导致了她第一次过敏并引发哮喘，幸好你及时发现给了她药物----那次你是无心的。但是第二次不是，那天虽然你倒的是高钙奶，可是你加了花生汁，而且你把她的哮喘药倒掉，然后你假意出门去买哮喘药，让金铃看着老太太，你想让老太太在你不在家的时候哮喘发作、得不到及时救治而死，这样你就可以顺利的拿到她留给你的三万块钱了，还可以嫁祸到金铃身上......看似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可惜......”
“可惜什么？你有证据你就拿出来，没有证据谁也休想诬陷我！”李淑敏的表情逐渐狰狞。
“你有没有发现厨房里多了什么东西？----金铃买的，你还没用上？----那里边藏了一个监控，你往牛奶里加了什么，监控拍得一清二楚，要不要我把它调出来？”
李淑敏凝神沉思片刻，颤声道：“是那瓶蚝油？还是那壶老陈醋，还是......那个砂锅？”
刘波不置可否，说道：“你看你是自己交代，还是我替你说？”
李淑敏跌坐了椅子里......
二
“我和武律师关于放弃遗产的协议还没有签。而且，无论是蚝油、陈醋还是砂锅，里边都没有监控。”金铃瞪眼看着刘波，责怪的说。
刘波报以一笑：“兵不厌诈----重要的是最后的结果。”
“也就是她这种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女人，才会被你们唬住。”金铃冷冷说道。“你这种做法，应该不怎么合规矩吧？”
“合不合规矩和找不找得到真相，哪一个更重要？”刘波认真的问，金铃没有吭声。
半晌，她喃喃说道：“就为了三万块，她就起了歹念，害死了老太太......”
刘波想起李淑敏歇斯底里的话：“她年纪那么大了，身体又不好，老头子死了，儿子也成了植物人----醒来了也成了白痴，她活着有什么劲？不如早点死了，早死早解脱，还能帮帮我的忙！”
那么平庸那么普通那么看着人畜无害的一个女人，甚至看上去不怎么精明，但是她接通电话的时候表情是多么狰狞啊：“生了？男孩女孩？----什么，女孩，生了女孩？不是说怀的是男孩吗？怎么变成女孩了？是不是护士给抱错了，哈？是不是你听错了，看错了----我不想省这二十万！我钱都准备好了，差的三万块钱马上也能到手----你赶紧去问问，谁把我孙子给抱错了你快点去......”
金铃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
“我们真没怎么怀疑她，始终你的嫌疑要比她大多了----她得到的只是三万块钱，而你得到的那套房产，好歹也值个百八十万吧？尤其我们调查发现，你干这一行还不到半年的时间，老太太认你当干女儿不说，竟然把房产也给了你，实在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他顿了一顿：“但是后来我听李淑敏说你们是亲戚，那就可以理解了。”
金铃坦言道：“我妈跟她是远房的表姐妹，也就是说，她是我的表姨，不过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实际上我也没必要隐瞒你了，这房子原本是我家的，后来低价卖给了表姨。这套房对我来说有种特别的意义----承载了我跟杨宗建的初恋回忆。那时候我家人不同意我和杨宗建的感情，硬生生把我们给拆散，所以半年前我们重逢、又走在一起之后，杨宗建就一直想买下或租下这套房子，打算婚后我们住一段时间，好像能跟我妈证明他会对我好似的......”
听到金铃说这个，刘波有些意外。金铃明白他的意思。
“郭传志死了，郭旭走了，我还有什么可顾忌？”金铃凄凉的说。
刘波点点头：“他对你感情很深，跟我提了几次一年内会结婚。不过他很保护你，一直不肯跟我说女朋友是谁。”
金铃一想到自己误会了杨宗建，还把他设计差点没命，简直每天都追悔莫及得想死掉。她这两日平静了一些，心想杨宗建倘若因此真的死了，她也宁可追随他而去。
当下她轻轻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能不能看看他？----如果他醒不来，我愿意照看他一辈子。”
刘波表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三
金铃再次在重症监护室看到杨宗建的时候绷不住就哭了。
杨宗建原本帅气十足的脸，如今憔悴苍白，胡子虽然有人给剃，可是头发却乱如杂草。
看到她哭，护士长说：“他这两天好像有点反应，也许会有奇迹发生，随时可能醒过来。他现在状态平稳，很快就可以搬普通病房了。”
金铃喜极而泣，刘波也长舒一口气，忍不住露出笑容。他跟护士长了解详情去了，临走跟金铃使个眼色，让她可以跟杨宗建独处一会儿。
金铃待他们出去了，上前握住杨宗建的手坐到床边，眼泪扑簌簌而下：“对不起，杨宗建---是我害得你成了这样！是我不好，我不该误会了你----你一定要醒过来跟我结婚，还有人等着参加我们的婚礼呢。你不是还要证明给我妈妈看你有多会照顾我吗？你真赖皮，现在明明是我在照顾你----你快点起来跟我回家，你不是说买好房子了吗，那么好的房子你还没亲自带我去看过----我好喜欢那个房子，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一声，害得我还误会你----”
“你快点睁开眼，你睡那么久也睡够了！我等你醒过来，我们一起去花木市场，我要买好多好多花：绣球，欧月，紫藤，凌霄......我还要种一片向日葵，还有洋姜......”
“杨宗建，没有你我活得没有意义，给我再多的钱我也觉得没有意义----如果你能醒过来，如果你能原谅我，我愿意为你放弃那些黄金，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打它的主意，我发誓......”
她流着眼泪，向杨宗建干涸的唇上吻了过去。眼泪流在他脸上，唇上，吻起来有些咸咸的味道。
她轻轻咬了咬杨宗建的下唇，期盼着这家伙跟以往一样“哎呦”一声跳起来，可是没有，他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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