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刘波头也不回的说：“我要是你，我就不会打这个电锤的主意----外边有我的兄弟，还有那边安装了监控，你没注意到吧？”
金铃回过头仔细看去，书橱上面多了一盆仙人球，不太像是真的植物。
金铃想，我早该想到它有点不寻常的......
刘波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摇摇头温言道：“没有用的，你已经暴露了......”
他从口袋摸出一支录音笔，打开，放给金铃听：“......杨宗建，没有你我活得没有意义，给我再多的钱我也觉得没有意义----如果你能醒过来，如果你能原谅我，我愿意为你放弃那些黄金，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打它的主意，我发誓......”
金铃凝神回想，啊，那天在重症监护室，刘波和护士长离去，她以为是和杨宗建独处的时光。所以肆无忌惮的哭了，也说了一些话，原来刘波早已放好录音笔，挖好了陷阱等着自己跳进去......
她忽然苍凉的笑了。这半年来她和杨宗建重逢、旧情复炽，一度如胶似漆、以为会爱到天荒地老，谁知最后竟然落得如此田地。
现在情人成了植物人，死生难料。丈夫死了，表姨表姨夫也死了，加上走过了的母亲和外婆，余生都会在监狱度过的父亲......家已不成家。天下之大，竟容不下一个她至亲的人。
她得到了什么？哈，价值六千万的黄金，自己千辛万苦打探到下落，人也干掉几个，现在拱手相让，一分一毫也没落下，轰轰烈烈，竟演出了一场“为他人做嫁衣裳”的闹剧......
刘波不紧不慢的说：“现在墙还没有破开，里面究竟藏着什么还不知道，”他双手插进裤兜，温言道：“我给你个机会让你自首交代，或许你凭着重大立功表现，我可以替你申请见一见你的父亲......”
金铃缓缓抬起头，目无焦点的看着墙上那只金色羚羊，终于，她点了点头......
“交代完，这里将会安排人破墙，你要在现场看吗？”刘波闲闲的问道。
金铃选择了要在那里看。
当墙破金出，第一块金砖从里面完整挖出来的时候，金铃忽然笑了，笑出了眼泪。
二
金铃在刘波面对面坐着，旁边有人在做笔录。
我没什么好承认的。我之所以知道这砌在墙里的黄金，根本没有人给我报过信，如我所说，单纯就是我爸在出事前给我的暗示，他说家里一旦有什么大的变故，让我记得把这个金陵小区的老房子一定、一定晚些年给想办法收回去，我当初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今年上半年我和杨宗建重逢，我们去金陵小区旧地重游----那是我们初恋时留下很多回忆的地方。杨宗建说要是能在这房子里住一阵就当圆梦了，我忽然想起来我爸交代我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寻常。
我当然知道他还有六千万没有交代的事。他名下两处我们不知道的房产私藏了他一亿多非法所得的黑钱，那我就想，像我爸这样谨慎的人，这六千万的下落还得在某处房产里打探，但他名下我们知道和不知道的房产都已经被查封，只能想想别处......
起初我以为会是在鑫园小区我外婆所住的地方，那里是一楼，没准挖个坑埋地下了----可是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一分钱。也是，我外婆在生的时候，几十年也没有再装修过，而且我爸是那种根本不会让别人----哪怕是亲人知道这种事的人，看我和我妈就知道了----我们两个活得可真憋屈呀，枉为一个巨贪的家属，却顶着一副清廉的做派----国也没出过，飞机都没坐过，豪车也没有，什么福都没享过----不过也好，没见过什么世面、没享过什么荣华，那后来的落差也就没那么大。
当我想起我爸说过让我想办法把金陵小区的旧房重新买回来的时候，我隐隐明白了，那六千万的下落应该就在这里了，所以我辞了原来的工作改行做房屋中介，以期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说的没错，402的异响，楼梯的绿豆，都是我干的。异响的目的是想逼走二老，绿豆是想让二老谁踩了受伤住院，我可以有机会进去仔细查看......
我是怎么进去402的家，怎么制造的声响？我有一次发现402的钥匙在门上忘记拔下来了，我就取下来偷偷配了一套钥匙。402的女儿在新区上学，她妈妈陪读，每周周末才回来两天，所以周一到周五，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在晚上进到她家。
我把桌子推倒，我使劲砸302家的大门，或者用布包了一个花盆狠狠摔地上，还把菜板放地上使劲用菜刀剁......制造完声响我就飞快的跑到六楼，打开空着的六楼的门躲进去----我是中介，我有他们的钥匙，这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从阁楼的平台我进到二单元六楼的家里----那家的钥匙我们中介也有。所以，他们每次在一单元楼下堵我，怎么可能堵到呢？
鲶鱼那次，是我看到五楼的庄姐买了好几条鲶鱼灵机一动想到的。我还是从二单元六楼经过天台进到一单元六楼，然后潜入402家，把鲶鱼扔进她家的马桶，再原路返回，老太太装了监控也没用，因为我根本不从一单元的楼梯上下楼，当然拍不到我啦。
在楼梯里撒一些绿豆，是我踩到新搬来的六楼小孩掉的弹力球差点摔倒想到的，我想着老头、老太太不小心踩到可能摔倒，他们不管谁受伤住院，另一个必定在医院陪护，那我就有机会进到她家看个究竟啦----她家的钥匙我有一次在她家偷偷装进口袋，配好之后找机会又给放了回去。
后来老爷子果真滑倒摔伤、进了医院，不过那次与我无关，他是穿着拖鞋往楼下跑踩滑的。
我终于有机会单独进到302的家了----也是我住过的地方，并且我是光明正大进去的----老太太信任我，把她家钥匙给我了，让我帮忙给拿东西。我听老太太提过，前任房主----也就是我爸把房子卖给他们的时候，卖价十分低廉，但有个奇怪的条款：保持原样不装修，还说如果这房子他们日后想卖，一定要先联络我爸，他愿意高价再给买回来。
我听到这里就更有信心了，那六千万一定是藏在这里。我原本以为家里某处的墙有可能有夹层，钱就藏在那里，后来发现并没有----我上过302楼上几家仔细看过他们的墙，都一样，没有哪里的墙的位置有异常。
我爸喜欢黄金，他被查封的一处房产中就曾被找到上百块金砖，我想他极有可能把金砖砌在墙里。我在网上买了金属探测器，后来在那个金色羚羊的铁艺造型后边的墙那里探测到了黄金所在。我试着打了一个小洞，打到了金粉，这就证明我的推断是正确的，我大喜过望，把墙面给恢复原状，然后就想怎么把房子给弄到手----能买下来最好，买不下来哪怕租下来也好，我只要有几天时间就可以，把金砖取出来，把墙再恢复原样......
老爷子穿着拖鞋跑出去摔下台阶受伤那次，老太太陪同他在医院。我差点就要破墙取金了，但是不保险，老太太偶尔会回家，我不能那么冒险，毕竟我一个人也干不来在几天内砸墙、取出黄金、再把黄金运走、把墙再恢复原状这种事。
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郭传志，因为我是打算和他离婚、和杨宗建结婚的，我如果告诉了他，离婚的时候这黄金不得跟他分一半？
我也没把这件事告诉杨宗建，如果他知道了，他对我的爱还会不会那么纯粹？还有，如果他知道了，我担心他会让我上报政府，把这些黄金全部归还国家。
老爷子后来出院在家休养时，因为听闻儿子在法国出了严重车祸，一急之下脑溢血摔倒在地，后来虽然抢救过来却半身不遂，最后引发忧郁症，吞安眠药自杀了。
杨宗建有一次陪我去老太太家的时候发现了少年时给我画的画，里边藏着我的画像，老太太这才知道我原来住这里，我是金钊的女儿。我也这才知道她是我妈的远房表姐，也就是我的表姨，我很意外，她则有些激动。
后来她立遗嘱把房子给我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我猜她的意思是，她儿子后来考上名校还出了国，都是因为当年我爸肯以极低的价格把房子卖给她，可能还帮了别的，作为回报，她把这房子又送给了我----
不管怎样，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怎么会那么冷血，看着她哮喘发作竟袖手旁观呢？我想不到哮喘药已经空了，想不到李姐为了三万块钱将她置入死地......
我算计了那么久的房子，想不到最后表姨赠送给了我。可惜，唾手可得的黄金我终究无福消受，真是讽刺......
金铃说完，眼角隐隐蕴含了点点泪光。
三
小朱收拾完东西问刘波：“她说的话有几成可信？”
刘波想了想说：“七八成真，两三成假吧？”
“哪部分假？”
“撇得太清，反而显得假。比如关于罗子文，她丝毫没有提。但是我肯定他两个人打过交道。”
----罗子文就是失踪的那个人，被埋在金铃外婆家院子里的那个。
“但是罗子文的手机里没有金铃的电话，也没有两个人的通话记录。同样金铃的手机里也没有罗子文的电话。”小朱皱眉说。
刘波拍拍他：“可是那段时间金铃接到很多的虚拟号电话，我怀疑是罗子文单方面与金铃联络的，他失踪后金铃就没再收过那么频繁的虚拟号电话----你不妨从这里下手查查。”
“好的，我回头就查----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刘波凝神说道：“金铃卷入的案子还不少，王丽娟案，唐静案，李中堂案，尹婉瑜案，也许有的跟她有关系，有的跟她没关系，但最后郭传志和杨宗建的案子，我觉得这个溺水死亡的案子有很大几率跟她有关----咱们去她家里瞧瞧吧，看看有什么线索----”
“是！”
四
刘波和小朱在金铃家待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在她卧室里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后来反而在郭旭住过的房子里找到了一封信。
那封信压在床垫下边，和他拍的几张腿骨的X光片子放在一起。小朱拿起片子随意看了看，刘波却看得有些入神。
“这里有封信，是郭旭写给金铃的。”小朱说。
刘波的表情有些茫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写了什么？”
小朱开始念：“金铃阿姨：我思前想后，决定写这封信给你，至于你看了之后要不要把它交给警察，比如交给刘警官，你自己斟酌决定吧。”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发生在我身上的一件奇特的事儿----凡是欺负我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我已经找到答案了----答案就是关于我爸，郭传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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