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刘波接过那封信，继续看下去。
“我不记得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这件事的了。曾经一度，我还为此沾沾自喜，我以为自已天赋异禀，神人转世----只要有人欺负我，老天就会去收拾他。”
“在我较早的记忆里，我记得自己有一次被一个老爷爷呵斥----他的鸟笼在路边树下，里边有只鸟在欢快的上蹿下跳，小小年纪的我蹒跚着过去好奇的想看看，结果那老头子生怕我惊吓了他的宝贝小鸟，摆着手大声让我‘滚蛋滚蛋’。我爸安慰着被吓哭了的我，我看见他的眼中闪过凶光。没几天，那只鸟笼被一个不知哪里飞来的足球砸中，摔倒了马路上，鸟笼被一辆车压坏，鸟也飞走了。老头子找司机理论时，我看见我爸把不知什么粉末投进了老头的茶杯里。随后几天那个老头都没有出现，听说是拉肚子险些拉掉半条命。”
“我还记得有次生病，有个护士给我配错了药害得我过敏，第二天她就被人打了。打人那个男人是我隔壁床病友老爷子的儿子，我亲耳听见我爸跟他挑拨离间，说护士险些又出错送错药，幸亏别的护士发现了，这护士还嬉皮笑脸不当一回事，说幸亏没被哈士奇的儿子看见，否则那只藏獒一定会剥了她。我爸明知道隔壁床的老爷子叫高士齐，‘哈士奇’是大家背地里开玩笑说的，他还故意问‘哈士奇’是谁，果然这只藏獒暴跳如雷的出去就把那个护士给揍了......”
“还有一次我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结果过几天开家长会，那个欺负我的同学从楼梯滚下去，听说是被人踹的......”
“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我开始不安起来，因为每次发生这些事的时候，我爸都在现场。更令人思之极恐的是，我在这里住的几个月，那一场场我身边发生的意外，每次也逃不开我爸的身影......”
“我还是承认了吧，黄毛死的那次，黄毛、我、我爸先后在马路的中间，我说是狗叫声惊吓了黄毛，使他吓得跳起来----其实并不是，是我爸拿着弹弓把石子儿射在黄毛的脚踝，然后他大声学了两声狗叫，这使得黄毛以为自己是被狗咬了脚踝，他这才跳了出去被车撞死......”
“而绿毛死的那次，绿毛喝下成路遥放了安眠药的可乐，在楼顶已经昏睡过去。你能相信是瑶瑶把他抱起来放在楼边围墙上，然后把他推下去的吗？事实的真相是我爸把绿毛抱在那围墙上然后离开的，瑶瑶后来上来也不过是‘想’把他推下去而已，但是她没敢----可是那个叫马颜的姐姐恰好拍下来瑶瑶作势推绿毛下去的照片，结果她百辞莫辩，最后在风言风语中跳楼自尽，还被扣上了‘畏罪自杀’的帽子......”
“我爸之所以这样做，都是为了给我出气，他看不得别人一丁点的欺负我，所以他偏激的对那些所谓‘欺负’了我的人施以这样的报复。”
“最后，关于他的溺水而亡和杨叔叔意外的成了植物人，我是这样猜测的----这是一次终于不是因我而起的谋杀，他发现了你和杨叔叔在一起了的事，他想除去杨叔叔。（抱歉，他做了对不起我爸的事，我不能再叫他干爹了。）”
“他应该也是看了那一集柯南，把杨叔叔灌醉后把他放在故黄河边那个矮墙上，在他右侧腰下放了一块小石头，这样当他醒来转身的时候，他就可以翻进河里了----想不到的是，杨叔叔如他所愿掉进河里却没有死，而机关算尽的他却被一个拾荒人因为争夺一个手机把他失手推进河里淹死了......”
“我在黄毛、绿毛和成路遥的命案里都没有揭穿他的真相，只因他是我的爸爸。我其实并不喜欢他，但这终究改变不了他是我爸爸的事实，我所能做的，只是替他掩盖而已。”
“现在他人已经不在，揭不揭穿这些真相已经不重要了，你说是吗金铃阿姨......”
二
金铃放下这封信，一脸惶惑的看着刘波。
“这信是哪里来的？”
“你家，郭旭的床垫下边。”
金铃摇头道：“我没有在意----”
自从郭传志和杨宗建出事后，她几乎没有什么精力去理会那些生活琐事。郭旭走之后，她也没有及时收拾他的东西，也就没有发现这封信。
她停顿片刻，问道：“郭旭的意思，黄毛和绿毛的命案，还有他和杨宗建的溺水案，都是郭传志下的手？”
“你怎么看？”
金铃沉吟片刻：“虽然他说的有理有据，听起来是那么一回事，但我不太能接受----”她摇摇头，续道：“郭传志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也不够精明。”
刘波隐隐露出一丝微笑，他心想，你这种才叫精明......
他拿出一张X光片递给金铃：“你看看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金铃不接，摇头道：“我不是学医的，看不懂这个......”
刘波一字一顿的说：“仔细看，你会看到一个不正常的地方----”
金铃皱眉接过去，细细看了很久，突然眼睛一亮：“啊，这里----”
刘波赞许的点点头，把剩下几张片子也让她一一过目，金铃准确无误的指着某处，一脸的惊疑不定：“怎么会----”
刘波点头道：“我要去医院找专家看看，可能还要去一趟南京，找到郭旭了解一下这封信还有这个片子的事----你把郭旭在南京的电话和地址给我。”
金铃在郭旭走的时候留了他的地址和电话，因为有些东西带着费事，所以是金铃发快递寄过去的。
“我凭印象写的，不过应该错不了----你要是不放心，去拿我的手机翻看一下郭旭给我发的姓名地址----”
“我当然会去查----”刘波喃喃说道。
三
刘波一个下午几乎都是在医院度过。他拿了郭旭那几张片子辗转奔波于本市三大著名医院。
他找的骨科专家。每一个骨科专家见了这片子都是起初没当一回事，说正常啊，恢复得可以。
刘波于是说：“你看这里----”
专家“咦”一声说：“不会是弄错了吧？”
他再去翻剩下几张片子，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如果是真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刘波认真听专家解释着，不停的点头......
四
晚间，刘波还在用电脑在网上搜他想要的资料。
能查到的资料很少，但刘波还是在有限的资料中找到了他想知道的事，他满意的点点头，右手食指和中指在下巴上交替轻叩。
“喳喳”声响，他把有用的资料给打出来了......
五
刘波循着地址，找到了郭旭在南京市江宁区居住的小区。
这地方的住宅有些老旧，也没有电梯，因此刘波爬到顶层的时候，累得喘息了好久。
刘波生怕郭旭不在家，所以敲门的时候很长时间没人开门，他正有些沮丧，门忽然就开了，刘波一喜----开门的不就是郭旭嘛。
郭旭意外极了，又惊又喜：“刘警官？你怎么来啦？----我干爹呢他恢复得怎样了？----他不是不行了吧？”
刘波笑笑，随郭旭进了屋。他依次回答郭旭的话：“我来出差办点事，顺便看看你，还想请教你一些问题----你干爹暂时没事，恢复得还不错，已经转普通病房了，不过还没有醒过来----”
郭旭松口气，请刘波坐上沙发，然后他去厨房倒了两杯水过来，自己坐到他对面。
“今天不是星期天吧？”刘波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不是----今天星期四。”
“那你怎么没去上学？这个时候小学还没有到放学时间。”
郭旭撇嘴说：“我不高兴去就不去，我就说腿又疼了。”
“这样不好吧？老师会打电话给家长吧？”
郭旭笑嘻嘻的说：“我每次考试都是考年级第一，上不上课、听不听课都是第一，所以老师也不怎么问我。”
刘波忽然想起来：“咦，你的轮椅是完全用不到啦？我看你的腿恢复得挺好的。”
郭旭一笑，说道：“恢复得是挺好的，有时候我都恨不得坐轮椅出去----能享受点特权，哈。”
寒暄完，刘波从口袋里拿出那封信，默默把它轻推到郭旭的前面。
郭旭的笑容消失了，他神色凝重的说：“啊，你是专程为这个而来----想不到金铃阿姨最后还是把什么都告诉了你----”
刘波温言道：“不，你金铃阿姨根本没有发现这封信，这是我们在搜查的时候找到的。”
“搜查？”郭旭瞪大了眼睛。“是说搜查我家吗？为什么还要搜查？----金铃阿姨也出什么事了？”
见刘波没有回答的意思，他责怪的说：“我，作为郭传志的儿子，金铃阿姨是我的继母，继母也是妈----妈妈有状况了，孩子还不让知道？”
刘波只得大致讲了几句。而听到金铃的身世如此曲折，郭旭难掩其口，大表意外。
刘波指了指那封信：“这上边所写，是事实的真相？”
郭旭点了点头。
刘波却摇摇头，轻轻说道：“不，真相不是如此，至少黄毛命案，真相不是如此----”
郭旭收拢了笑容，说道：“何以见得？”
刘波说道：“黄毛的尸检报告中，他的脚踝确实有一处不怎么让人注意的红色印记，如果如你所说是弹弓射的石子儿造成的，那么你爸爸不可能是凶手----”
他身子前探，压低声音说道：“因为那处红色印记在右脚脚踝的右侧，你爸爸身在黄毛小子的左侧，石子儿不可能会拐弯，所以，那个用弹弓把石子儿射到黄毛的脚踝、并且‘汪汪’冒充狗叫、吓得他跳出去被车撞上的，是身在黄毛右后方的你----”
刘波一字一顿的说：“真正的凶手，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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