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周王九年八月十四日,周王国的都城成周北面乾祭门外的大道上,布满着旌旗仪仗车骑甲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守卫自城门连绵向外,甚至已经到了成周北最近的一处亭舍。而官吏组织着百姓于两侧迎接,自是一副群情激奋锣鼓喧天的景象。仪仗的最前端,乃是一众周王室的官僚属吏,自成周向外依次便是各卿橼属,各个公卿以及留存的周王王室。而为首之人,头戴天子头冠身着象征着红色火德的天子朝服,自然就是早已经不被承认的天下共主,也是后世所说周王朝的最后一任天子,周赧王姬延了。

这位姬延天子,年少继位,在登上王位之前,就已经失去了所有天子王室的尊严与权力。自春秋开始天下纷争已经快五百年了,周天子为天下共主的时代已经只能听闻于传说之中。甚至尊王攘夷的周室最大的宗室支柱晋国,都已经在一百五十年前被家卿分刮殆尽。如今的天下早已经没有了礼仪道德,而是所谓礼崩乐坏,纯粹的兵强马壮者为王而已。

而当前,这天下最大的兵强马壮者,便是上个月刚攻陷了韩国的宜阳,斩首六万,直面成周,秦国刚刚即位四年的年轻国君嬴荡。同样是年少即位,同样是二十余岁,一个理论上的天下之主唯唯诺诺,一个事实上的乱世枭雄意气风发,确实不禁让人唏嘘不已。

在攻陷宜阳之后,秦王嬴荡便遣右丞相嬴疾通告周天子,说要亲自来看一看这周王畿。这便是与当年楚王问鼎一个意思了。作为弱小一方的姬延也毫无办法,只能亲自布置出城迎接至此,指望对方能放过周室的宗庙社稷,别让自己成为周朝八百年的末代之君就好。

八月虽然已近中秋,但是正午的阳光依旧毒辣。姬延穿着整套朝服,不知是因为炎热还是紧张早已经汗流浃背,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在不知过了多久的焦急等待下,却终于望见远处大批骑兵烟尘滚滚而来。正当此景,周室群臣一阵骚动,心里一面嘀咕着可算来了,却又有一丝侥幸,指望对方千万别来。带头的秦国使臣右丞相嬴疾如同训斥家奴一般一声呵斥,周王室众贵公卿的喧闹哗然而止。只是低头沉默着不敢移动半分,唯有领头的天子姬延,勉强昂首挺胸,以尽量保持自己冠上的尊严。

全都身着黑色甲胄的骑兵径直掠过仪仗,却不停步,只是自顾分成两队,十步一骑的沿路哨卫。短暂之间,除了零星几声军官的指挥声,近万人的仪仗和迎接队伍竟没有丝毫一点儿别的声响,好像风都被这肃穆的气氛感染停止了一般。

骑兵后面,就是步兵仪仗,甲士、弓弩手、长枪方阵直到宫廷戍卫,姬延看着一队一队的骄兵悍将在自己的眼前掠过,却是越加的不敢作声,又不敢低头埋没了祖宗,连嘴唇都咬出了血迹。不知多久之后,才见到一辆宽大但是却算不上十分华丽的宝车停在了周室仪仗的前列。

侍卫拉开帘子,众目睽睽之下,竟一下从车上跳下来个全副甲胄的年轻人。虎背熊腰矫健异常,可以看出来精神也是出奇的好,下了车张望一番,看到姬延,也不行礼,直接朗声大笑:“可是天子啊?”

姬延愣了一下,虽然不敢相信所谓的秦王就是如此轻佻的家伙。却是也丝毫不敢怠慢,急忙上前微微拱手:“大王面前,不敢称天子。”

“那是自然,”嬴荡既不客气,也不推辞:“寡人曾说过‘得游宛洛,死而无憾!’今天可是要打搅你了呀!”

“大王不可轻言啊!”姬延生怕嬴荡话中有话,“今大王至洛,洛水生辉啊!”

嬴荡哈哈一笑:“倒是会说话,陪寡人转转吧!”

东周的王城在今洛阳以西,比后世汉唐天下之中的洛阳城都要再靠西一点儿。不知是不是已经靠西的缘故,王城并没有西门,而是三面十二门,圉门为正南门,乾祭门为正北门,鼎门为正东门。与鼎门迎面相对的便是西侧的王城宫殿。大殿高耸直立,虽然战国时代,各国已经早已不按礼制,天子七米、诸侯五米的建筑城池,而是根据具体的城防需求大肆营造。但是也因为各国战争的需求,都没有那么多的余财去大规模的建设宫殿供给君主的个人享受。所以这按照天下最高仪制所建筑的宫殿群,仍然是当今这天下最豪华的建筑,也难怪即便是令东方六国都瑟瑟发抖的秦王嬴荡对此心驰神往了。

姬延指引着嬴荡游览,却是任由秦国的甲士向前开路侦查护卫,王城的守卫自觉卸下兵刃以避免误会。自北门入城,二人先同车游览,自有周室的属官在前介绍王城的布局与历史。自武王姬发伐纣之后,周成王营建城池,成周便作为周室的都城之一,直到周平王东迁,正式为周朝的首都,凡八百年,多少风流韵事历史典故。嬴荡听着自然是心驰神往感慨万分,而姬延一边回忆祖宗故事又想起今日周室之窘迫,只是内心悲凉目有泪色。

嬴荡似乎也察觉到了姬延的心思,却是并不以为意,随口说道:“天子如此忧惧,难道是怕寡人今日就要绝了这周国的社稷么?”

姬延大惊,急忙拱手相拜,又抬头看了一眼嬴荡,犹豫再三还是未下定决心跪下,只是咬着牙憋出一句:“请大王恕罪!”

“哈哈哈!”嬴荡爽朗一笑:“天子何罪之有啊!”

姬延先是一愣,却是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愣在当场。

“若是有罪,也只能是当今乱世,弱便是原罪。”嬴荡自顾自言道:“想当年寡人祖父召商君入秦之前,山东各国谁不视我大秦为蛮夷,交通会盟从不与我遣使知会,而自商君变法至今仅五十载,这天下大事,哪个能少了我强秦的身影?”

姬延面上点头:“大王所言极是!”心中却不免鄙夷万分:若非商君之法只重功利而轻道德,这天下怎么会礼崩乐坏的如此之快!而商君其人也是个无礼无信无情无义之人,难怪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嬴荡当然没察觉到姬延心中的想法,只是继续说道:“不过天子也不用过度忧惧,周室只是弱小,却算不上无德。毕竟也是八百年的天子王室,寡人今日定不会让其断绝的。”

姬延听到如此言语,也只能苦笑应对:“谢大王宽宏!”

“这倒不用!”嬴荡摆了摆手,继续道:“寡人只是说今日而已,万物有始有终,周室这八百年的天命也已经足够了。只待到寡人扫平三晋,灭燕亡齐,并吞吴楚,那时候寡人再回来请天子依当年尧舜故事禅让于寡人,你说可好啊?”

“这···”姬延目瞪口呆竟不知如何答话,琢磨半晌之后只得轻声回答;“大王若有如此德行自当为天下之主。”

嬴荡看着姬延的样子,仍是不以为然,自顾自的说着:“当今这天下有德无德可还重要?罢了,继续说下去,也不过六国那些酸儒的说法,寡人早就听得不耐烦了。不过天子你我年纪相仿,不若便以二十年为期,二十年后仍在此处,寡人以周待商故事待你,换你身上这套天子仪仗,如何?”

姬延听嬴荡越说越离谱,也不敢反驳,已经是惊慌失措只得拱手回答:“大王若要这身仪仗,何妨等二十年后,今日就可与大王!”

“噗···”嬴荡一笑:“孤光要这身破衣服何用,孤要的是这天下九州!诶!天子,你说当初王孙满言周室仍未失其鼎,到今日呢,也有二百年的历史了。不妨带寡人去看看,这周鼎今日是不是还是那般重?”

姬延一脸的尴尬与羞愧,却是仍不敢不去,便指引嬴荡往周朝的太庙而去。这王孙满的故事便是当初楚庄王来到洛邑,问其时的周天子鼎有多重?所谓问鼎中原的来源。而那时候周室大臣王孙满面刺楚王,以周仍然自有天命未失其鹿,其他人不得枉自问鼎之轻重,把楚庄王给噎了回去。而这两百年来不仅未见得周朝复兴,就连原本用为屏障的宗亲封国几乎都被消灭殆尽,反观异姓的诸侯国们越加强大,所谓克己复礼复兴周室也越来越成了儒生们的遥不可及的理想了。

说话之间二人便来到周氏太庙。周代以谥号,不用庙号。主祭上首最中间的为周太王姬亶,其后是周文王姬昌和周武王姬发。三人为永兆之庙。其之后为周成王,周宣王,周景王,周元王,依次向后周代800年,37位天子,以及他们的名臣将帅所创造的丰功伟绩,尽数实录于上。而大殿之外的空场上则放了九个大鼎,便是世人所谓的九州鼎了。

当年大禹分治九州,收九州兵刃而筑九鼎。以此便是雍州,兖州,豫州,青州,冀州,扬州,徐州,荆州,梁州。九鼎摆成一个井字形,其中豫州鼎最大,在最中间,上面镌刻着洛水、缑氏山等中原风貌,此为天下之中。而北面三鼎自西向东依次为雍州鼎、冀州鼎、兖州鼎,上面镌刻八百里秦川风貌、山西河北风景与黄河沿途景色。豫州鼎左右为镌刻蜀汉地势的梁州鼎与胶岛海景的青州鼎。南面三鼎为荆楚之地的荆州鼎、江淮三吴的扬州鼎与泰山壮丽的徐州鼎。

九鼎各有大小,最小的青州鼎也有六尺高,最大的豫州鼎高莫一丈。嬴荡看见大喜,依次浏览,待到雍州鼎面前,忽然用手一指:“此雍鼎为秦鼎,当置于咸阳!今日寡人就要带走!”

姬延与左右的随从的侍卫都是一惊,姬延急忙上前也来不及细想便脱口而出:“大王不可啊!”

“这有何不可?难道雍州不是当属寡人吗?”嬴荡微微有些生气:“便是其余八鼎,也应当如刚刚寡人与你所说,取一州,寡人便过来搬一鼎,岂不是一件趣事?”

“呃,”姬延醒悟刚刚慌忙之间言语上有些不敬,急忙变换口吻:“大王有所不知,此九鼎为大禹治水之后收天下兵戈所筑。不仅重达千斤而且自带一州气运,铸成之后便在此处,未尝闻得有人能移动过!”

“天子是觉得寡人之秦国在雍州气运不够?”嬴荡怒气更胜。

“不···不···”姬延情知又无意中惹恼了对方,急忙解释:“只是说鼎毕竟太重,实在是难以移动。”

此一言便更是激怒了嬴荡,毕竟恰如当年楚庄公问鼎旧事,话已经说到这了,若今天也因为雍鼎过重而无法移动,岂不是还是说明周室天命还在,今日的嬴荡就如同当年的楚庄王一样,成了昙花一现的诸侯?

“呵!寡人自幼习武,熊虎尚不及寡人,更有天下闻名的勇者力士,”说着嬴荡冲身后的侍卫队长一喝:“孟说!你去试试这个鼎!”

只见那孟说身高七尺有余,身姿格外宽阔,绝对算得上的孔武有力,而其人也确实是天下闻名的大力士。传闻嬴荡自幼力大无穷,常常令人驱赶熊虎与自己搏斗,而且也喜欢重用力气极大之人,这个孟说便是因此被嬴荡相中,成为亲信。

“是!”孟说倒是也不客气,便径直走到雍鼎面前,先是扎下马步双手环抱着试了一下,雍鼎丝毫未动。孟说也不着急,便自顾自脱下身上甲胄,取下束带系在手上,赤裸着上身,抱住雍鼎,咬牙用力,随着孟说用力,雍鼎也有丝毫的晃动。只是僵持片刻之后,孟说一下卸力,终究是未能搬动,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才转身向嬴荡拱手言道:“大王!此鼎甚重,恐天下无人可以搬动!”

嬴荡眉头一皱,气头更胜:“谁说不可?寡人今日便要搬动试试!”

姬延急忙劝阻:“大王,不可啊!”

“如何不可?”嬴荡也不理姬延,只是自顾自的走到鼎前。

“大王,这鼎过重,千万别伤了大王的千金之躯啊!”姬延继续劝道。

嬴荡一把将姬延推到一旁,一边扎下马步,一边言语:“既然说天下无人能够搬动,寡人便必定要为这天下先!正如寡人要并吞四海澄清宇内一般!寡人就是要···”话未说完,嬴荡也未学孟说那样赤膊上阵,而是披挂甲胄全身用力,便已将雍鼎抬起一点,这才囔囔继续说道:“就是要···就是要···啊!”

随着嬴荡一声怒吼,雍鼎被整个搬起。随行的孟说等侍卫急忙上来帮忙,却被嬴荡一言喝住:“滚!”就见嬴荡青筋暴露满脸涨红,浑身发抖却是丝毫没有松手;“尔等凡俗,岂配与寡人同列?寡人···寡人,就是要为这天下至尊!”

说着,嬴荡闭紧牙关,缓缓迈步,竟将雍鼎整个搬起移开,只是迈不到三步,这嬴荡力气耗尽,只听“轰隆”一声,雍鼎坠地,直直砸在嬴荡腿上,其人“啊”的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多年以后,当嬴疾临死之前预言秦国将出天子时,仍回想起秦武王身死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当挟大胜之威率百辆战车进入成周之后,嬴疾便逐渐放松了下来,周室嘛,冢中枯骨而已。当少年轻狂的大王要去看九鼎的时候,嬴疾也不以为然,自己这个侄子虽然轻佻自大,但是大事上绝不含糊,可以称作一代威武之君,配合自己的将才,大秦的浩瀚征程才刚刚开始。甚至是听人汇报大王被雍鼎压断了腿的时候,嬴疾都可以勉强保持淡定,大王嘛,也不是一定要上马冲杀,只要雄心壮志不堕,还是可以与自己一起成就一番霸业的。

只是当看到嬴荡卧在床上,七窍流血面色煞白气若游丝之时,嬴疾知道,这个才即位四年,二十出头的秦国之主,怕是撑不过今晚了。完全理性的嬴疾已经开始思考谁能做下一位国君了,在燕国为质子的嬴稷不错,只是嬴荡的同母弟嬴壮可能也会被支持,秦国难得稳定的朝堂,又要迎来一番腥风血雨。想到自己期望的扬威立马开疆扩土也会随着嬴荡的死而踌躇在朝堂之上,嬴疾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语气平淡道:“孟说,其时你在身旁?”

“是···是”孟说已经惊慌失措的说不出话来,想到秦律之严又不禁浑身发抖“噗通”一声跪在原地,却是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颤颤的好像要说些什么。

嬴疾便懒得多看此人一眼,仍旧平静言道:“孟说护卫不周斩首弃市,夷三族。其余侍卫皆连坐斩首。再点一队骑兵,与我去见周天子。”

“诺!”一旁的侍卫长即刻听令,挥了挥手,就让两个人架走了平常十来个人都近不了身的力士孟说。

随着嬴疾的车驾来到周室的太庙,却见寂静异常,竟然连平常戍卫的兵士都没有。嬴疾心中疑虑,忽然有一种十分危机的念头,急忙快步登上太庙高台。秦国的侍卫见素来被称为秦国智囊的嬴疾竟然如此焦急,也是都心下不安,急忙都往高台上跑去。

不知为何,今日这平常速来很少运动又年过五旬的嬴疾脚步居然如此之快,在旁护卫的带甲卫士竟然追之不上,令其一人当先的奔入了太庙之中。却见原本摆满九鼎的高台广场如今居然空无一物,只有姬延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个酒壶,衣着不整的歌着些什么,还有地上的斑斑血迹,表明着刚刚在这里发生的糊涂事。

嬴疾尽管心中已经惊疑不定,面上仍然佯装镇定,缓缓行礼:“秦右相嬴疾,拜见天子!”

姬延眼神迷离的看了看嬴疾,也不起身,更是拍了两下地面:“右相来啦!来!坐坐坐!与孤对饮几杯。”说着又要把酒壶递过去,却是发现并没有杯子,迟疑了一下又摆手道:“走!快走!周酒不与秦人喝!快走!”

嬴疾知道这天子已然失了心智,便也不再客气:“天子可否告诉我,这九鼎去哪儿了?”

“九?九鼎?”姬延好像是在回忆什么久远的事情:“没,没了!九鼎没了!”

嬴疾一阵皱眉,心里嘀咕难道我还不知道九鼎没了不成,只是继续发问:“只是天子可否知道九鼎去了哪儿?”

“九鼎,嗯···”姬延貌似凝思苦想了一阵:“没了!”

却是一下惹恼了嬴疾怒声喝道:“姬延!”

姬延一惊,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未有人如此称呼过自己,瞪大了眼睛望着嬴疾,却见对方继续追问九鼎的下落,姬延只是脱口而出:“水···”

“水?”嬴疾继续问道:“什么水?我是问你鼎去哪儿了?”

“渭水!”姬延斩钉截铁。

“渭水?”嬴疾怒极笑道:“你莫要唬我,此去渭水五百里,这才片刻,鼎如何到了渭水?”虽然知道此乃无稽之谈,而且嬴疾也出言质问,但是平心而论,不知为何嬴疾却内心隐隐有一种感觉姬延所说是真的。这句话与其说是问姬延鼎怎么去的,不如说是在让姬延给一个理由,令嬴疾可以说服自己,相信这九鼎,便是在这么片刻,便去了渭水。

姬延耷拉着脑袋,却是不理嬴疾的质问,只是从怀中掏出一片龟壳,扔在地上,又饮了一口酒,随即翻身便在这平台上呼呼睡去。

嬴疾拾起那甲片看了一看,便是心下诧异万分,惊愕之中甲片复又摔在地上。这时候才被从后面赶过来的侍卫拾起,下拜递还给嬴疾问道:“恩相,上面写的什么?似是占卜的画符。”

“没事,”嬴疾复又看了看龟壳上画符,却是不管这已经纷乱了上百年的天下,长叹一声:“乱世就要来了啊!”

“收九州兵戈而筑九鼎,自绝天下之道。立九鼎于天下之中,则四海臣服。莫一日天下崩坏而染帝王之血封印自解,群魔乱舞遗害天下,民之水火自是难容。”——大禹谶语

“九鼎落于渭,盖天下崩而染秦血,故落渭水。请埋骨于渭水畔,百年之后正对天子尔。”——嬴疾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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