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达一觉醒来,知道自己又耽误了一日,心下十分懊悔,便也不顾暴露行踪,寻到最附近的一处村舍。找村中的长者一问,才得知自己竟然走错了方向。虽然根据太阳的位置往西南方行走,却是过度偏西,而且在山间小路饶了几个来回,竟然实际上没比昨日与李济安分手的地方相差多远。司马达心知事急从权,也不再遮掩身份,打听清楚之后,便沿着官道直行,至晌午这才算是出了山区,进入了上谷谷地内部。只是居庸毕竟地处偏僻,经过了两个驿站居然都没有马匹,又不禁让司马达头疼。
便疾行到了下午,方才到了第三处驿站,问了驿站里面的吏员,此至沮阳城居然还有一百余里。司马达心急如焚于是向那吏员自报身份:“我乃是受府君之命上计上谷兵士的兵曹佐吏司马达,有要事在身,请借驿站一匹快马来用。”说着还拿出了身上的印信印绶以作证明。
不等那吏员回复,驿站的坐客当中便忽然起身两个头戴蓑笠之人:“可是司马佐吏?”
司马达心生疑惑却面上镇定自若:“正是在下!”
那两个头戴斗笠之人微微拱手:“县君命我等在此等候司马佐吏,门外且有马匹,请司马佐吏莫要嫌弃。”
司马达心中疑惑更胜,便出言询问:“可是居庸县法饶法县君遣尔等来的?”
“正是!”
“那法县君如何知道我会经过此地?”司马达继续问着,见对方没有答复便紧跟着问:“县君还有没有其他言语?”
那二人齐齐拱手:“并未有其他言语,请司马佐吏自便。”
司马达心中的疑惑已经按捺不住,知道这两个小吏也不可能知道什么原因。便自顾自出了驿站,见到门口果然给预备好了马匹,又用并不熟练的望切咒,看了看马匹确实是健康的。这才翻身上马,又担心自己的行程对方已经知道,会不会依旧派人过来追杀自己。或者对方对自己的行程了如指掌,又送给自己马匹,是不是有其他内情,而并不是想加害自己。想着回去沮阳也是要路过居庸县城,是不是要去拜会一下,问个清楚。但是又怕对方就是要以这种手段引诱自己过去,令自己自投罗网羊入虎口。
心中琢磨着,奔马疾驰直到傍晚,居庸县城就已经出现在了视线之中。司马达犹豫再三,本都觉得应该以国事为先,先去报告郡守要紧,只是走到居庸城下准备绕城而走的时候仍然还是忍不住冲已经关闭的城门高喝:“我乃上谷郡兵曹佐吏司马达,请通报法县君求见!”
城上守卫居然丝毫不意外,即刻便有守卫屯长出来高喝回答:“县君已经交代了司马佐吏今夜必将来访。请司马佐吏稍等,我等立马打开城门!”
司马达惊愕不已,要知道连自己都是到了城下才下定决心要过来问问的。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一定会来还告诉了下面军士的。如此自己若是一念之差,不来叫门。这县君难道不会被人耻笑么?
心中疑惑着进了城门,随着那屯长的指引,直接往县衙而去。那县衙也并没什么特别,半面打开的大门,懒懒散散的衙卫,还有那陈旧不堪的大鼓,就和所有的其他县衙一样没什么区别。衙卫显然和城门那边一样得到了通知,见了司马达也不意外,拱手行了个礼,便继续无所事事。司马达当然也不多理会,自顾自的径直往里走,到了大堂,却是只有一个身着县丞官服的吏员在一旁等候。
那县丞不多话,只说县君让他领司马达到后院一叙。司马达心下警觉,暗中捏了个咒术,仍是用探寻咒,将周边房屋大致一探,知道没有几百刀斧手藏在屏风之后,也只能随着县丞入了后院。
这才见一个身着道袍,白发银须状若仙人的中年男子正在树下沏茶,见到司马达来访,也是表情自然:“司马佐吏,请入座。”
“法县君!”司马达行了一礼:“法县君,大费周折,找我何事?”
法饶一笑:“我何时找过司马佐吏,难道不是司马佐吏过来找我?”
司马达心知对方确实从头到尾没有要找过自己,完全是自己这个愿者之鱼自行上钩的,便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跟对方掰扯,直问主题:“法县君是如何知道我要来求见的?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行程?”司马达心中暗嘲:那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呢。
法尧手上捏了个指决,却是冷淡言道:“不是这个问题。”
司马达见对方行径,想起法饶是关中道学名家,也是修为有成,有点儿未卜先知的本事虽说稀罕但是也不算太过意外。便径直问起了关键:“刘明刘屯长,吃空饷又联系胡人暗杀我的事你可知道?”
“空饷之事,我便是一开始不知,由你汇报也知晓了,只是未有理会。联合胡人暗杀佐吏的事情,我是视而不见。”法饶语气依旧平静。
司马达却是听之愤怒:“为何?”
“司马佐吏所问何事?是我为何知刘明空额却不追究惩戒,还是我为何见刘明对你暗杀却置之不理?”法饶为司马达斟上茶水:“依我看,二者兼是。”
“法县君明知故问,便不要再消遣我了。”司马达愤愤不已。
“先说后者吧,我对刘明的荒唐行径视而不见,是因为我知道他必不可成,而且自寻死路,所以便不必理会了。”法饶示意司马达坐下。
司马达这时候也不再矫情,便直接坐在了法饶身旁对其道:“县君如何知道刘明必不可成?”心中暗叹:还别说,差点儿就让刘明那厮把自己干掉了。
“因为你去找了李济安。”法饶明言:“你去找了李济安,就算刘明再叫一倍的帮手,你二人也必然全身而退。而若是你没去找李济安,我定会事先阻止刘明。”
司马达虽然认定法饶所言确实有道理,毕竟没有李济安自己必然是要死在那深山里的,心中却是有一些不服气,难道自己就跟李济安差这么远么?便也对法饶不加隐瞒:“李济安便强我如此之多?”
“非也,”法饶轻笑道:“司马佐吏与李屯长各有千秋,都是一等一的青年才俊。我为官十余载,虽然未有什么大功劳,但是修道之术却是进展颇速。观星看相品人识才,自认还是有一些本事。君与李济安都非郡县之才,那是要做国之栋梁流传史册的人物。”
司马达听对方如此说自己,不禁心下高兴,却是仍然追问:“那为何我必须要有李济安才能躲过刘明呢?”
“冯异代邓禹而平关中,为何邓禹能位居云台第一呢?”法饶反问着。
冯异和邓禹都是光武帝刘秀开国的云台二十八将之一,其中冯异排第七,而邓禹排第一。建武二年,因为邓禹攻略关中赤眉军不利,甚至屡遭败绩,所以刘秀令冯异入关辅佐邓禹攻略关中。结果因为邓禹依仗自己劳苦功高,不听冯异的军事见解,所以又被赤眉军所败。最后还是冯异率军伏击重创赤眉军,加上刘秀亲至才平了关中。而在最后论述功劳的时候仍然是邓禹毫无疑问的成为第一,这不仅仅是因为邓禹是第一波投奔刘秀的元从第一,更是因为邓禹在刘秀阵营起到了指导战略思想的作用。所谓光武之有邓禹,犹高帝之有张良也;其有寇恂,犹高帝之有萧何也。大业之成,于二人深有赖焉。至于野战之事,非禹所长,虽有败衄,不足为累。
司马达即刻听懂了法饶的意思又结合实际答道:“县君是说,虽然我二人都出身贫贱,但是李济安豪强之家又呈边地习性,虽然好文读书,但是仍然弓马非常,乃古名将之风也,必马上封侯。而我呈司马氏之名号行于边郡,又兼文武,当沟通内外,若吴起周勃一般出将入相使军政协调,以立功业?”
“孺子可教也,”法饶继续道:“如此可知为何刘明缺额之事我知而不理了么?”
司马达思索片刻,却是仍然不解:“再请县君赐教。”语气已然恭敬了三分。
“如司马佐吏刚刚所说,彼之优势乃是以司马氏之名行于边郡,文武皆知,便应该沟通内外。这是为何?”法饶循循善诱。
“因为文武隔绝,各有利弊。”司马达思索后答道:“虽我大汉崇尚功业,文武兼备出将入相之士,上有邓禹后有班超,人才辈出。但是也是自世祖之后,术士贵种当道,边郡武人受到打压,文人术法之士充斥朝堂互相吹捧占据高位,边郡将士舍生忘死报效国家却有时候连正经抚恤都不能得到。这也正是我为何一定要严肃法度,整治边屯的原因。”
“那司马佐吏,你说,若是一边郡武夫不习经文不懂道德,只一腔热血,为国护边十数年,是否可称为国之栋梁?”法饶再满上一杯茶。
“固然可称。忠贞之士不分文武贵贱。”司马达仍然正色。
“那若是这样的忠贞之士,屡立战功而不得用,报国之志而无处发,上阵戍边十余载,却未得提拔,只见到溜须拍马附庸风雅的文士加官进爵,此时这些忠贞之士还会有什么所求呢?”
“为国为民而无法,便只能为身求财而已。”司马达默默回答。
“这上谷军屯凡几十处,几乎处处如此。若是依军法,这几十处军屯,怕是除了如李济安那样少年掌权可以志得意满的不求浮财,别的戍边老兵们几乎人人该杀。”法饶挑了挑眉头:“司马佐吏可下得去手?就算佐吏高风亮节执法为公,那这数十军屯日后又让谁戍守,下面的将士不会寒心么?”
司马达沉思片刻,又起身拱手行礼:“此事是晚辈无知,未能深虑眼高手低了。”说着司马达向法饶行了一鞠躬大礼,然后正色答道:“此事应当以刘明最为严重,正军法以儆效尤,其余将佐屯长,应从轻处置,以令改过。我一开始行径,若是不论缺额多少便一律军法处斩,不仅令法度赏罚不明,而且群情激愤,众屯长皆要自保,便是县君府君恐怕也难全部株连处理。而仅杀刘明一人,则众屯长心中庆幸,便是有罚,也自知从轻。若是再有泼皮,分而化之,逐个击破。众屯之间互相提防互相监督,必然没有敢铤而走险之辈。”
“就是如此。”法饶满意的点点头,却是忽然鼓掌几声。
司马达大惊,原本刚刚平静的心又忽然提到了嗓子眼,只是见后面屏风内列队走进一行兵士。却是未着甲胄,只穿了军服内衬,司马达见几人面貌眼熟,登时醒悟这都是之前见过的几名屯长及其余将佐。这些军官列队入得院来,“扑通”在司马达法饶面前齐齐跪下。
法饶冲众屯长淡淡道:“刚刚司马佐吏所言,众可听到了啊?”
“听到了!”一行将佐齐声回答。
“还不谢过司马佐吏大恩。”法饶也不等司马达开口,便直接言道。
“谢司马佐吏大恩!”众将佐依旧齐声回道。
司马达面色涨红。原本对法饶升起的一点儿敬畏感激之心瞬间消失的全无。万没想到此人道貌岸然,表面上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内里却是如此下作,竟然如此布置,暗中诳套自己给众军将脱罪。但是话已至此,面对众将佐,司马达也只能就此作罢,拱手对一众军官行礼:“众军将们辛苦了!之前多有误会,还请诸位海涵!”
“司马佐吏言过了!”法饶仍旧轻松答道,却又忽然变脸,严肃对众军将喝道:“司马佐吏宽宏大量,但是尔等之罪不得轻恕!即刻到外面衙门大堂,依缺额数量,领如数军棍,屯长副官两倍,正官三倍!即刻行刑!”
法饶话音刚落,众军官便如临大赦,一窝蜂冲回前堂,之后便是一阵棍棒与惨叫声。
司马达见对方如此作势,御下之严,那空饷兵血一事对方定然也少不了好处。只是愤慨之余,却毕竟还是觉得刚刚对方教诲极为受用。两种心情交加之下,司马达心情恍惚,便又起身拱手行礼继续言道:“晚辈还有一事请教!”说着便将在山上激战之时,无意中窥破了鲜卑乌桓密谋之事说与了法饶。
法饶听后也是眉头紧皱,不断捋着胡子:“所以司马佐吏,你是说上谷乌桓联络关外的鲜卑意图劫掠我上谷郡宁县城?”
“是了!”司马达稍微有点儿不耐烦,刚刚自己明明已经说的很清晰了。
“这件事无意中被你和李济安撞破,而你告诉了我,所以除我之外,这件事目前就只有你们二人知道是吧?”法饶继续追问。
司马达顿时警惕心大震:“县君什么意思?”却是忽然感觉浑身一软,就隐约见法饶手上画了个符咒,司马达便死活再也睁不开眼睛,竟然昏昏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之时,见自己躺在一个装饰颇为华丽的榻上,房屋看装饰也是别具风格,只是四肢都被绑住,而且觉得自己浑身软绵绵的竟是使不出丁点力气。只有口舌没什么阻碍,便开口高喝:“法饶!你这个卑鄙小人!可敢出来见我!”
没喊两声,门外就进来一人,便是那日入城来时在县衙带路的县丞,看样子也是在门外有所等候,不然也不会来的如此之快。那县丞依旧十分客气:“请司马佐吏恕罪,卑职这就去请县君过来,您稍作等候。”
说着,县丞出去,还招呼了几个貌美侍女进来,沏了一盏热茶,用勺子缓缓喂给躺在床上的司马达。司马达虽然心中气愤,但是也是有些口干,有人侍奉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再加上已经被绑了,料想对方也不至于再大费周折的下毒加害,便一口一勺也是喝的飞快,那侍女都有一些喂之不及。
劳烦侍女喂了三大杯茶之后,法饶才缓缓走进屋来:“司马佐吏歇的可好啊?”
“法饶你这狗官!为何要绑老子,你不知道军情紧急么?”司马达见到法饶过来,已经是怒不可遏。
“自然知道,只是受人之托,还请司马佐吏在这里歇息几日。只请司马佐吏放心,这居庸县上上下下,无人会想加害佐吏的。”法饶仍然平静。
“受人之托?你也是与鲜卑勾结之人?对了,是你让刘明去找鲜卑人的对否?”司马达强忍怒火发问着。
法饶挥了挥手,那县丞自然驱赶侍女侍卫出了屋子将门关好,法饶才言道:“与鲜卑人勾结?司马佐吏未必太小看我扶风法氏。”
“那是为何?”司马达满脸疑惑,这跟所谓扶风法氏有什么关系,却是忽然想起来什么,急忙追问:“今日是何日?”
“乃是七月廿五,佐吏睡了一天半了。”法饶走到榻前:“司马佐吏,你可真让人为难啊。但是今日我法饶也一定要把话给你说清楚。正如我昨日所言,司马佐吏你是有大前途的人,我法饶则只是一尸位素餐之人,所以今日之事实非我法饶本意,请司马佐吏千万不要记恨,也不要选错了路。”
这一阵话说的司马达更是疑惑,但是大概意思他还是明白的,即使心中焦急,目前也无法脱身,便尝试一问:“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法饶正色道。
司马达知道此人虽然面上道貌岸然,实则卑鄙小人,极会蒙骗,便继续道:“可否放开我让我用一实言咒?”
“确实不敢放开司马佐吏身上的锢法石针,”法饶退开了床榻一步:“只是待我说明前因后果,司马佐吏必然可得知真假。”
司马达这才知道自己是被钉了锢法石针,所以才浑身无力。原来中了锢法石竟然是这样的感觉,司马达心中想着,同时虽然不信法饶会坦诚相告,却也没有其他办法,便径直发问:“你为何要把我囚在此处?既然不让我去给府君报信,又说是受人所托,那是受何人所托?”
法饶则找了个垫子,正襟踞坐回答:“此事说来复杂,关乎朝廷政争。司马佐吏可知如今这上谷太守是谁?”
“彭宗彭府君我如何不知?法饶你不要卖关子!”司马达破罐子破摔倒是也不客气。
“那这上谷太守意味着什么,司马佐吏可知道?”
司马达稍微思索:“在河内时略有耳闻,上谷太守格外重要,大概就是因为此处盛产这锢法石。因为锢法石对术士咒士乃是天克,就连世祖都是依上谷铁骑而定天下,所以一直被朝中掌权的术法家族们视为禁脔,往往都是亲自把控。”
“那彭宗一个底层出来的寒门武人,如何能成这上谷太守?”法饶反问。
“这···”司马达却是无言。
“此乃大将军的一招妙棋,”法饶竟说的有些兴奋:“自当今圣上登基以来,便由大将军代理朝政。先是外戚邓氏任大将军一职,再是清河王,清河王故去之后是广川王。如今广川王执政已经六载,而圣上又病入膏肓,眼看着圣上如今已经三十二岁,寿数将尽。若是圣上驾崩,太子年幼,大将军其时为辅政皇叔,又有谁能与其匹敌?若其有非分之举,天下将危了!”
“这跟大将军有什么关系?”司马达不明白这事情居然能说的如此之远,“朝中自然多有公卿大臣,圣天子在位,便是太子年幼,难道还能让人行谋逆之举不成?”
“便是正如司马佐吏所言,而这公卿大臣,便多是咒术世家。所谓肉食者鄙,三公九卿三台,便多如我这般尸位素餐目光短浅之人。去年年初一直由大将军麾下武人与宦官所把控的禁军长水校尉出空,朝中公卿便大力运作,使我恩师前上谷太守于府君入朝为长水校尉。却没想到这乃是大将军的计策,在公卿们为了一个长水校尉大费周章的时候,大将军趁机借武人之力,令彭宗当了这上谷太守,以退为进的令于府君升入禁军。原本公卿乃是希望能在圣上仙去后的政潮中,多一份禁军的实力,为天子弹压大将军一二。却不料竟是为了扣下大将军一点儿脚皮,就把自己的死穴卖了出去。所以现在朝廷公卿,便是想方设法要把彭宗这个粗俗武人从上谷太守这个位置上赶下去,便是学大将军一样以退为进给他个九卿的位子也比上谷太守这如鲠在喉要强。”
司马达眉头紧锁,他固然觉得这法饶说的有一些道理,只是彭宗毕竟是他的恩主,也是此人的上司,汉代君主二元制,郡守就是二人的君父一般,听其如此非议,司马达心中已然十分不满。再加上司马达出身司隶河内司马氏,自然也是所谓的众公卿之一。却是看多了这些公卿世族道貌岸然相互勾连之事,对他们也没什么好感,这才来的边地。听法饶说了如此之多,却还没讲到实际,只得示意对方继续。
“但是一来九卿目前也没有空缺,二来天子寿数将近,政潮当前,平白无故给敌人添一个九卿,虽然是舍车保帅之举,却也难以为之。而若是这彭宗在任上,有过什么大过失···”法饶欲言又止。
“操!”司马达这才气急败坏,“那宁县的老百姓你们就不管了么?”
“上谷全郡才不过十几万口,宁县一个县能有几人?”法饶满不在乎:“司马佐吏,要放眼天下。若是大将军篡位,那可是山崩地裂之事!但是我也知道,彭宗是司马佐吏的举主,司马佐吏定要为其奔走,只是别忘了这天下局势。义一人与义天下,毕竟还是有区别的。”
司马达这才晓得刚刚对方说自己不要选错了路是什么意思,便是说自己为彭宗所用,便是彭宗一脉的武者派了,与自己出身的司马家不符。想到这,司马达倒是心生狡黠:“那也无得办法,谁让我自来边郡便投了彭府君呢。”
有汉一朝人们的道德感极重,被人举荐或者重用,对方便是你一辈子的恩主,如再生父母一般不得背叛。再加上汉代还有以郡为国的风气,郡守便是国君,便是君父。像司马达这样被彭宗所重用的郡中官吏,等于是双重的彭宗私人,那是万万不可背叛的,不然要一辈子被世人唾弃,甚至子孙都没有出头之路的。
法饶见司马达如此说,觉得司马达心中有所松动便直言:“所以我将司马佐吏留在此处,就算传出去有万般事情,也由我一人承担。司马佐吏此次只要静待安坐,便对朝中诸卿立有大功,正好脱离此处,回河内去,自然有人举孝廉奉上入得三署郎,司马佐吏前途无量。”
司马达貌似心动的样子,却是又转过来回问:“法县君,我还有一个疑问,可能解惑?”
“佐吏但说无妨。”法饶听对方语气,便也换了亲近点儿的称呼。
“便是法县君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令我昏迷一日,为何不一不做二不休,将我杀于此处。便免去后顾之忧了吗?”
“难道佐吏以为我刚刚说的是假的么?”法饶竟然有一分激动,“佐吏当真命有大运,定成功业!我心中实诚不愿与佐吏为敌。”
司马达却是仍然不以为意:“法县君还是不坦诚,我便是有再大的前程,若是昨日昏迷之时你在我脖子上来一下,我还能诈尸索了你的命不成?”
法饶尴尬一笑,只是直言:“佐吏命格珍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有若是杀了佐吏,那是后患无穷。毕竟再怎么说佐吏也是作为中央下来考核的上计吏,刘明那种废物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我怎么能跟他一样。杀了佐吏,朝廷必定追查,严查,这诸多事情,都上了台面,便难以收场了。”
司马达仍然不解:“那难道囚禁我几日把我放了,法县君就不怕我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汇报上去么?”
“那便是另一层事情了,”法饶倒是也坦诚:“佐吏毕竟年轻,很多事情还是想的稚嫩。佐吏即便将所有经过都事无巨细的汇报给府君,且不说佐吏在我这里呆了几日毫发无伤,府君是不是会疑心佐吏与我的交情。便是府君青睐佐吏,全然相信,那时候宁县也必然陷落,府君身上有天大的麻烦,哪有功夫来管我。我虽然是上谷居庸的县长,归他直辖。但也是六百石的朝廷命官,生杀任免须得上报朝廷定夺。而此事之后,朝廷诸公皆受恩于我,便是一时革职,凭借诸公之情与我扶风法氏的门第,也必然会他日起复,有何忧愁的?”
司马达这才明白,若是杀了上计吏,不免落得个对抗朝廷中央的嫌疑,便是朝廷诸卿术士世家感恩于法饶。但是出于中央对地方控制力敏感问题,也不会有人出来为你说话。毕竟无论是大将军还是诸卿,无论是武者派还是术士世家,在中央争的就是这个号令四方的权力。若是有人公然违抗中央,那就成了所有中央利益团体的敌人,必然是要被碾碎的。而若是只是拖延一二,虽然面上有过,不过也只是地方上郡县之间的不和而已,地方上的摩擦自然在地方解决,又出于朝中两个派系的博弈,就有了调整活动甚至各打五十大板的空间。以法饶这种家世和背景,也只不过是帮朝中的大佬背了黑锅一般,那是绝对不愁未来没出路的。
想通了这一点,司马达倒是疑惑尽消:“感谢法县君,我现在脑子有一些混乱,可以让我歇歇么?”
“自然可以,”法饶格外尊重的拱手行礼,并退了下去。
自光武中兴以来,明帝之后,便多以大将军辅政,实乃无奈使然。因明帝之后,章和以下实少有年过三十之天子。即便宗室,多也青壮夭折,不知福祸。——汉末道士法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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