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绑架(6)

“救命啊……这里有人吗?”在绑架者离去后,宋礼彬并未老老实实地待着,他声嘶力竭地呼叫,试图引起外人的注意,只可惜嗓子都叫哑了,没有任何人听到,“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他气急败坏,想不到堂堂大上海,繁华大都会,居然还有如此偏僻的鸟地方,这和他平日所生活的世界简直天壤之别,他的世界即使在午夜,也同样充斥着喧嚣和骚动,而此时此地,简直是个异世界,现在他甚至连只老鼠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他感到嗓子干痒生疼,无奈停止呼叫,拿起矿泉水大口喝起来,喝完后稍稍歇了口气。他可不想等到绑架者回来,谁知道这龟孙子会不会回来,或者又会提出什么要求,或许……那个疯子可能会回来把他杀死!

他要逃出去,他用手使劲拉扯绑在身上的绳索,绳子捆绑很紧,他手上的皮都磨破了,依旧拉不开。他只能用被绑的双脚抵住身后的柱子,拼命向前扭动身体以求挣脱,他一下又一下使劲,胸口和腹部被勒得生疼,脸憋得通红。不知挣扎了多久,他听到身后的柱子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他一停下,声音就消失,一挣扎声音又会出现,似乎柱子上的某个地方发生了细微的松动。

这个念头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他憋着一股气又拼命挣扎起来,同时脚拼命向后蹬。“咯咯”声变得响亮,他仿佛听到了希望,不顾浑身疼痛,咬牙切齿地前后摇晃身体,柱子上的“咯咯”声越来越频繁,他一鼓作气用力向前倾,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柱子上方有一截断裂,他的身体一个斜倾,与地面成60°角。他抬起脚,利用重力使劲把柱子上端往下压,又是“砰”的一声响,下端也断裂开来,他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

一阵咳嗽过后,他把脚上的绳子伸到柱子下端口的折断面,来回使劲摩擦,终于割断脚上的绳子,然后又利用从地面穿出的那段柱子的折断面割断身上的绳子。他双腿摇晃着站了起来,终于自由了。他在黑暗中摸到那段被扯断的柱子,是中空的,应该是一根管道,估计因常年生锈腐蚀,管壁变得脆弱,在不断用力之下导致断裂。

他冲向铁门,拼命拉门,铁门从外反锁,在他的死命拉扯之下竟纹丝不动。他又绝望地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黑暗的四周,看来老天并不想让他逃出去,他愤恨地用手砸门,铁门以沉闷的“砰砰”声回应,嘲笑他的徒劳。

他在黑暗中乱窜,撞到了硬物,摸上去感觉是木箱子,有一堆木箱子,他沿着箱子缓缓移动,走了大概10几米,忽然看到上方4、5米高的地方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他一阵欣喜,继续绕着障碍物移向透光之处,在绕过一个弯后,他看清楚了,原来那有个窗口,之前被物体遮挡,在他被绑的位置看不到,而现在他看得真真切切,仓库里居然有个逃出生天的窗口。天助我也!他抑制不住大笑起来。

接下来的问题,是怎么爬上去?他激动地在黑暗中打转,不断触摸着箱子边缘,他发现箱子有的是单个放着,有的是两个叠在一起,每个箱子长宽高1米左右。他先爬上一个箱子,然后继续摸索箱子堆叠的高度,又摸到一个可以爬上去的箱子,就再往上爬,如果无法再向上爬,他就原路返回,寻找其它攀爬的途径。就这样一点一点耐心尝试,有几次他差点不小心摔落下去,但幸运地抓住箱壁,保持住了平衡。

他终于爬到了那个救命的窗口边,这时云层遮蔽了月亮,窗外变得一片漆黑,他急不可耐地探出头,深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如痴如醉。虽然他什么也看不清,上下左右都是黑黢黢的一片,四周没有任何灯光和声音,但他知道已经自由了,从这跳下去,只要不是头朝下,就不可能摔死,毕竟就4米高而已。

他想起电影里的特工翻墙后,纵身跳下、并在地上翻滚一圈后起身的样子。这并不难,他给自己打气,先用手牢牢抓住窗沿,两脚蹬住外墙面,心里倒数:三,二,一,松手!他垂直落下,准备做出落地翻滚的动作,却迎来“噗通”一声,散起一片水花——这座仓库就建在河岸边,更糟糕的是,他的水性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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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着包回到那片拆迁老区,找到那辆锁着的电瓶车,打开车后的储物箱,拿出袋子,把包放进箱子锁好。接着他脱下外衣外裤,从袋子里拿出新的穿上,把脱下的衣物塞进袋子里,找了一个垃圾桶把袋子扔进去。为改头换面,他取出一个真人面具戴在头上,这样就不用戴着口罩和帽子出行,以防和在宋礼彬小区里的装扮相同而引起注意。一切准备就绪后,他用钥匙打开环形锁,趁着夜色,骑着小电驴驶出拆迁区域。

他骑着电瓶车在深夜的大街小巷穿行,并不是回家,也不是去郊区的仓库,而是开往离案发地点10几公里外的沪青平公路方向。一路行程十分顺利,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只要不迷路,任务就能顺利完成。他不急不缓地骑了一小时后,来到沪青平公路上靠近嘉松中路的路段,把车拐进一条无人的巷子里。他扔下车,拿起车箱里的包,穿过弯曲的巷子来到一条没有道路监控的小路,小路上停着一辆小型货运车,这是他在前一晚送货回来的途中开到此处歇息的。现在他又钻进车里,换回自己原来开车时的着装,撕下面具,最后回到驾驶室,他决定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等到天亮后回家。此时,他丝毫不知道另一边发生了什么。

一个人影挣扎着窜出冰冷的水面,抬头仰望夜空,云层已经散去,皎洁的月光下,脸色格外苍白。人影猛烈地挥舞双臂,扭动僵硬的躯体,在河里快速游动,游了一两公里,从一处岸边爬上岸,浑身湿漉漉地穿过草丛,来到空旷的马路上,一路向前奔跑,熟练穿过各条大街小巷,一个又一个闪着红绿灯的十字路口,毫无停留。四周警灯闪烁,警笛通鸣,那人毫无反应,脸在昏黄的路灯下时隐时现,面无表情,空洞的双眼平视前方,嘴角残留着一丝液体。转过又一个路口,那人拐进一条安静的巷子,停在一扇门前,轻轻推门走了进去,在黑暗中径直走进一间卧室,悄悄来到床边,默默伫立,然后低下头凝视床上的人,闻到一股熟悉的异性味道。那人张开细长的手指,缓缓伸进被窝,同时咧开嘴,朝床上细嫩的脖颈一口咬去。

“啊”的一声惊叫,他从睡梦中醒来,脸上一片湿润,发现自己躺在驾驶座上,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如此怪异的梦,此时天已大亮,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早上6点,该回程了。一路上来往车辆已逐渐繁忙,很快进入早高峰,他转转悠悠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把车在家附近停泊好。不久他回到家里,打开冰箱,早餐少了一份。他走进卧室,女儿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应该已去学校了。他吃了些东西,觉得一阵困意袭来,脱下衣服躺到床上,准备补补觉。

当再次睁开眼睛,窗外已阳光明媚,抬头看钟,居然已经12点多,整个人感觉精神多了。他坐起身,拿起床边的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到午间新闻,一则消息令他惊坐起身:今天早上5点,在青浦区苏州河支流段,一辆电动保洁船进行河面垃圾清理作业时,发现河里漂浮着一具男尸,年龄约20多岁,警方已封锁附近河段,展开相关搜索调查,男子身份正待确认……

新闻里放出了一张头部打马赛克的尸体照,衣着竟和宋礼彬一模一样!他眨了眨眼,拍打自己的耳光,确认不是在做梦。这到底怎么回事?这小子是怎么逃出来的?他原本的计划,是等到把电脑里的信息进一步清点并处理完毕后,再划船回到仓库去。

现在该怎么办?

他关上电视,又仰倒在床上,心乱如麻,不安和焦虑涌上心头,又一阵困意席卷而来,但他怎么也睡不着。他思前想后,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将计就计,不管那小子是怎么溺水的,都已于事无补,现在他必须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警察随时可能会光临。

不出所料,几天后警察上门找上了他。

“这个人你见过吗?”警察向他出示宋礼彬的照片。

“没见过,你们找我干什么?”

“我们在调查一件案件,照片上的人几天前溺水身亡,最近你真没见过他吗?”

“没有,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沉默了片刻。

“事情是这样,死者叫宋礼彬,最近我们通过监控,发现你女儿和他去过云峰酒店,大堂经理也能作证,我们想……在那里发生过什么事你已经知道了,我们讯问了你女儿,她说把这事告诉了你。”

“当然,我从女儿口中得知了这个畜生的名字,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但我着实没见过他。”

“当时发生了这种事,你为什么没有报警?”

“我想报警,但我女儿不让,她怕照片被散布出去,你知道……这对一个女孩有多重要,在她哀求下,我只能选择忍气吞声,没想到这混账现在死了,真是报应。”

“12月7日晚,你在哪里?”警方通过尸检,发现死者溺亡前身体和手脚均有被捆绑的勒痕,怀疑其生前遭绑架。他们经进一步调查,发现宋礼彬身前对不同女子有过侵犯行为,包括带瞿艳菲去他家族酒店的那一次,因此怀疑其可能被受害者家属报复。

“那天……我想想,我正好在外地送货回来的途中,当时我开了整整一天车,感到十分疲惫,就拐进沪青平公路旁的一条小路,把车停在路边休息,我一觉睡到清晨,再把车开回家。”

“有人证明当晚你在那里吗?”

“沪青平公路上有道路监控,你们可以去查,至于那条小路,路上很僻静,车上就我一个,没有人证。”

“那条小路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名字我记不起来了,反正,离嘉闵高架很近。另外,我还有送货单回执,下游公司的联系方式,你们需要的话可以拿去验证。”

警察低头思考了片刻,从那个地方到爱特路,也就是发现宋礼彬那辆跑车的地点有10几公里,如果在两点之间的道路监控中没有发现瞿明亮的车辆经过,确实很难怀疑是他作案。

警察又问了他几个问题,然后在他家里里外外查看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可疑迹象,那台作为关键证据的电脑早已不在家里。他们根据宋礼彬住宅小区的监控录像和佣人唐美华的供述,确定那天凌晨有人入室行窃,偷走了宋礼彬的电脑,但自从盗窃者走出小区大门后,他貌似进入了一片正在房屋拆迁的区域,那里环境鱼龙混杂,也没有道路监控,盗窃者就在那里消失了。目前为止,他们仍无法判别盗窃者是否就是那片区域的居民。

最后警察无奈离开了他家,他不知道这是他们第几次无奈地走出受访者家门,至后,警察再也没为此事来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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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晴空万里,蓝天白云,毛哥松开一团年轻柔软的肉体爬下床,独自走上阳台,赤裸上身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随后坐在阳台上一张放置酒杯的小圆桌前,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伸手拿起桌上的法国葡萄酒,轻轻抿了一口,摸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对方的手机响了两声后被接通,此时何文生正兴冲冲地走出办公大楼。

“喂,毛哥。”

“兄弟,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啊!刚刚收到政府的中标通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你电话来得真巧!”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在此向你道喜。”

“多谢多谢!”

“兄弟,为了你的事,我这次可是里里外外花了不少功夫啊,那个邱主任,还有杨副局长,都打了不少招呼啊。”

“你的好意在下自然心领,这次多亏了你暗中相助,过两天,我在锦江饭店开一桌,好好向你道谢。”

“阿拉一家人不讲两家话。不过,这次有些传闻,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嗯,我也听说了。”

“总之你小子……连老天爷都在帮你啊!”毛哥调侃道。

“呵呵!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的帮忙,这份情我不会忘的。”

“你我都是兄弟,这是应该的,你只要……记得我帮过你,就行了。”毛哥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是当然,哦,我这儿还有点急事要办,等空下来我们再聊。”

“一言为定,有空碰头。”毛哥挂断电话,回头向房内看了一眼,床上一丝不挂的年轻女人睡得像一条死鱼。他又神色怡然地端起酒杯,看着杯中琥珀色的琼浆玉液,一饮而尽,透过光洁的玻璃杯底,望向阳台外不远处的苏州河,这条城市的母亲河正显出一派祥和的景象,河面波澜不惊,任由往来船舶穿行其上,岸边游人如织,像被一群嬉戏的孩子所围绕,犹如母亲般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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