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总你好，我是东方卫视的记者。”
“嗯，你好。”
“听说，在全市病毒肆虐之下，善德医药已率先研制出有效的抗病毒药物立达安，这对于所有受疫情影响的民众和医疗机构而言，无疑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药物目前已进入临床试验阶段，显示对病毒抑制效果显著，药物研发人员会进一步对药物的效用和副作用进行评估验证，以保证药物最终达到最佳疗效。”
“好的，感谢方总，感谢善德医药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克服万难，为这座城市的广大市民带来福音。”
“过奖了，我作为土生土长的企业家，这么多年来，我的企业离不开政府和市民的支持，善德集团在发展中享受了丰厚的时代红利，在社会需要的时候，企业有责任有义务挺身而出，尽自己一份微薄之力为这座城市和人民做一些有益的事，我为此感到荣幸。”
“方总，善德医药作为一家集团旗下成立不久的新公司，所研制的立达安在临床试验阶段表现优异，令同行纷纷侧目，请问您觉得其中的关键在哪里呢？”
“虽然善德医药成立不久，但其实，善德集团多年以来在医药领域耕耘已久，对这个行业进行了大量投资，与各家研发机构进行了深度合作，积累了大量的行业经验，只为厚积薄发。另外，在公司内部，我们始终鼓励积极创新，勇于尝试，不惜代价，这对科研来讲是必不可少的态度。此次开发的抗病毒特效药立达安，主要运用了以毒攻毒的原理，我们提炼出一种特殊的化学毒素，能够与病毒蛋白外壳结合，屏蔽病毒的结合点位，破坏核内基因组的释放，最后使整个病毒细胞失去活性，被宿主细胞分解吞噬，同时又不伤害宿主细胞，达到既有效又安全。
“看来，善德医药的研发人员非常具有创新和实践精神，当然，作为领导者，您对企业发展的价值理念的形成也是至关重要的。”
“哪里哪里，我只是公司的一份子，公司的发展强大需要大家的努力，正所谓，众人拾材火焰高。”
“方总，您真是太谦虚了，在许多市民眼里，您是这座城市的英雄，立达安是斩断病魔的利剑……最后，我们衷心祝愿这款立达安能为深受疫情泥潭的城市带来胜利的曙光，也祝愿善德集团今后能更上一层楼，成为这座城市辉煌的名片！”
……
接受完采访，方远山回到公司办公室，仰倒在宽大的皮椅上，翘起二郎腿。负责公关的副总肖鹏走了进来。
“方总，您回来了，采访还满意吗？”肖总俯身问。
“嗯。”
“您满意就好，我就说过，只要把电视台那帮饿狼喂饱，他们都会使劲为您吆喝。”
“人性使然嘛。还有……抽空去和药监局的曹局长打声招呼，尽量让审批流程加快些，咱多等一天，就少赚一分，况且这药……是治病救人的嘛。”
“是，您别担心，这事我在盯着呢，曹局长可是我们的老熟人啊，上次给的几箱茅台，估计他还没喝完呢。”
“嗯，那我就放心了。”
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进来。”方远山发出一声嘶哑的命令，公司副总王广深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
“方总，这是善德地产新楼盘的营销方案，请您过目。”王广深双手献上文书。
“嗯，不错，辛苦了。”方远山草草翻阅了文案。
“还有……近期政府的土地拍卖计划，我已派人在跟进，等自然资源部的姚副部长那里一有消息，会立刻给您回音。”
“好。”方远山把文案扔给王广深，“那就先这样，你们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儿。”方远山微微合上眼。
两人静静地站着没动，眼神在暗中交汇。
“怎么？你们还有事？”方远山缓缓睁开眼。
“方总，不好意思，有一事要打扰您。”肖总侧脸看了看身边的王总，王总微微颔首。
“什么事？你说吧。”
“上次……你私底下说过。”肖总的身体不自然地微微扭动，像是在竭力压制内心的波动，“给我和王总提高公司的股份。这事……”肖鹏用手肘顶了顶一旁的王广深。
“啊……对，我记得方总……您提过这事。”王广深说完，露出一丝尬笑，又把头低下。
“就这事？”
“啊……是。”两人站得笔直，纷纷把头低下，等待老板的回应。
“你们也知道，现在公司正在快速发展期，最需要的是不断开拓进取，至于……内部的利益分配问题，还是缓缓吧。”
“这……方总，您已经几次……”
“好了，就这样吧。”方远山又闭上眼睛，抬起一只手挥了两下，“等事办成了，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没事的话，两位请吧。”
两人面色铁灰，默默转身走了出去，随即传来一声关门声。方远山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开身后的百叶窗，顿时一片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半座城市尽收眼底，就像一个国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土，心中顿时涌起万丈豪情。
“咚咚咚！”身后又传来敲门声。
“请进。”
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父亲。”
“方成，来，坐下。”方远山转过身，重回到老板椅上。
“这季度的财务报表，我拿给您。”
“嗯。”方远山一手接过财报，放在桌上，然后身体前倾，刻意压低声音，“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我把他藏在城外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只要他自己不惹事，一时半会儿……没人能找到。”年轻人微微一笑。
“嗯，一定要小心，现在警方在进行大搜捕，不然……可能给我们惹上麻烦。”
“我知道。”年轻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刚才我遇到肖总和王总，他们好像……在嘀咕股份的事。”
“不用管他们，一群喂不饱的狼，他们要敢闹事，会有他们好受的。”方远山目露一丝凶光。
“那没事的话，我出去了。”年轻人微微一笑，站起身往外走。
“这次的大生意，对亏了你珍贵的血。”方远山的语气中带着欣慰，“将来公司发展壮大了，少不了你的份。”
“我并不在意股份。”年轻人回过头。
“那你在意什么？”
“你对我教导这个世界的黑暗和丑陋。”
“对，正因为我们知道世界的本质，人性的卑劣，所以……我们就该利用现存的规则，争取最大的利益，成为黑色世界的王者。”
“父亲，你指的是金钱利益吧。”
“当然。”
“可这……不是我最想要的东西。”
“那你想要什么？”方远山威严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困惑。
“看到丑陋的人间百态。”
“为什么？”方远山的胸口微微起伏。
“因为……这很有趣。”年轻人笑了笑，“证明人性的无可救药，比金钱更有魅力。”
方远山没有回答，威严的神色渐渐从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极力压制的惊愕。
“那我告辞了。”年轻人转过微笑的脸，带着一阵冷风，消失在大门外。
.
深夜，郊外阴风飒飒，漆黑一片。
一个魁梧的身影一路上四处张望，躲闪前行，闯过几条马路后，他一转身，挤进一条由破旧平房组成的阴暗巷子里，路面坑坑洼洼，他犹如跳蛙般艰难前行。走了长长一段路，在巷子的尽头，他看到一扇门内透出灯光，知道那里就是目的地。走近门前，他回头一瞥，见身后没有尾巴，便伸出指关节敲了几下铁门，门内没有反应，但门内开着的灯显然在迎接他的到来。他愣了片刻，抓住门上的把手轻轻一拉，门没有锁，他硕大的身躯像老鼠一样“嗦”的一下钻进门里。关上门后，跳动的心脏稍稍缓和下来，他感觉自己仿佛躲进了一个安全屋。
缓过神后，他向室内张望，发现这里是一个空间不大的仓库，在昏黄的吊灯下，里面堆放着一些旧箱子和杂物，靠门口的位置放着一张绣铁桌和几个凳子，没有人。但他知道自己没有来错地方，抬手看了看表，上前坐在一张凳子上，睁大眼睛打量四周，同时竖起耳朵聆听门外的动静。
不久，他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顿时坐直身子，屏住呼吸，脚步声停止，接着“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一个蒙面人走了进来。
“你就是……”他一开口，看见蒙面人朝他点头，同时把一个皮箱放在桌上。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蒙面人问道。
“他不方便来，让我代领。”
“不方便？”蒙面人笑了起来，“这种事，有谁还会嫌不方便？他就不怕你一个人独吞？”
“怎么？你不信我？”壮汉站了起来，目露凶光。
“你把老五干掉了吧。”蒙面人毫不畏惧地打量着他。
“你他妈少管闲事！”壮汉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堵住出口，朝蒙面人逼来，“只要按我们的约定给钱就完事，今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然……”
“你误会了。”蒙面人抬手示意他把刀放下，“我不在意你们之间的私事，钱我带来了，拿去吧。”
壮汉把视线落在桌上的黑皮箱上，凶恶的表情缓和下来，他收起刀，向桌子走去。
“不过，我要提醒你，我不希望你落在警察手里，这会给我带来麻烦，这段时间，你务必要保持低调，不要再回城里。”
“这我明白，但我不会再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他妈受够了。”
“最好不要随便乱跑，你应该知道，警方正在对你展开大搜捕。”
“说来奇怪，我已经够小心的了，警方又怎么发现是我干的？”
“你不明白？你在现场落下了什么东西？”
“难道……就因为那玩儿？妈的，运气太背了！”
“所以，你事情办得不干净。”
“少啰嗦，事我已经办完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别跟我讨价还价。”壮汉说着拿起皮箱往外走，走到门口，似乎有些迟疑，他回头看着蒙面人，又看看手里的皮箱，索性走回到桌前，打开皮箱对纸币清点起来。
“妈的，你耍我，”壮汉扔下一叠钱币骂道，“这不是我们说好的数。”
“你是没办干净，落下了尾巴，增加了风险，我理应扣除相应的金额。”
“什么干不干净的？我马辉从来说一不二！你敢耍我，不怪我不客气。”壮汉再次抽出刀，向蒙面人胸口顶去。
“你要干什么？”蒙面人向后退去。
“干什么？要么把少的钱补上，要么……拿你的命来补！”
“你想杀我？”
“别以为你在道上呼风唤雨，谁都怕你，老子可不怕！反正我干掉了老五，不如顺手把你一起干了！”
“你杀了你的搭档，以后在道上会混不下去。”
“放心，我把他藏到一个鬼都找不着的地方，他无亲无故，没人会联系他，也就不会知道是谁干的，哈哈哈！”
“把刀放下！”蒙面人厉声说道。
“你到底给不给钱？”壮汉把蒙面人逼到了墙角，刀尖离他胸口不到一尺。
“这就是你应得的份。”
“那就别怪我，陪你玩到底。”刀尖猛地往前插去。
蒙面人身体一闪，躲过刀尖，挥手一掌把刀打落在地。壮汉没有善罢甘休，又顺势扑向蒙面人，在蒙面人做出反应之前死死抓住其双手，把蒙面人硬生生压倒了墙上。
“我送你去见阎王！”壮汉伸手一把掐住蒙面人的咽喉，使出浑身的蛮力，竟把蒙面人的身体向上提了起来。
蒙面人双脚离地，不停挣扎，用手紧紧扒拉扼住他喉咙的大手，但无济于事。壮汉感到蒙面人的气息正急剧减弱，露出奸邪的笑容，手部不断发力，疯狂享受着扮演死神的角色，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的管线即将在他手中掐断，他放声大笑起来。
“临死前，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让我看看你恐惧的眼神。”壮汉松开另一只手，抓住蒙面人的面罩使劲向上一扯，一股液体喷溅在壮汉脸上，他毫无准备。
“妈的，死到临头，还敢向我吐口水。”壮汉的舌尖甜到一股咸腥味，他抹了抹脸，正要看清蒙面人的脸，突然间，他虎躯一震，双手瞬间失去了力量，他痛苦地俯下身，开始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上。
蒙面人蹲下身，静静看着他，他睁大惊恐的双眼，但视线已模糊，再也没有机会见识蒙面人的真容，只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轮廓，渐渐地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的身体抽搐了几下，释放出生命最后的余温，不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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