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公安厅的厅长办公室里气氛显得有些凝重，室内宽大的办公桌一前一后坐着两个身穿制服的男人。
“老卢啊，这段时间……你的工作压力不小啊。”厅长露出一副关切的表情。
“谢谢厅长您的关心，实话说……压力确实不小，不过……”申江市公安局局长卢沧海的脸色有些尴尬。
“你那里的情况我都听说了，你们市里近来发生了那么严重的情况，确实，这是令谁都预想不到的。”
“厅长，虽然现在形势严峻，但市公安局各条线上的干警都在夜以继日地奋战，不放过每一条破案的线索，各部门的领导也在全天候待命，督促和指导各项工作，说实话，我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希望上级能再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会争取……”
“你别说了。”厅长挥挥手示意他安静下来，“老卢啊，你们的辛苦，我和公安部门的各级领导有目共睹，不管案子破还没破，这种锲而不舍的敬业精神都值得肯定。”
“感谢领导的认可。”卢沧海一脸欣慰。
“但是啊，我们主要考虑到你个人的问题。”
“我个人……有什么问题？”卢沧海神色有些茫然。
“老卢啊，我知道你最近压力特别大，还你的下属说，你最近因为血压高，差点在办公室里晕倒，我和其他领导都为你的身体感到担心啊。”
“厅长，我的身体请您放心，那次只是过于劳累所致，并无大碍，我也在规律服药，血压一直处于稳定状态。”
“老卢啊，你还有不到两年就要退休了吧？”
“只要我卢沧海待在这个岗位上一天，就会坚持做好一天的工作。”
“我看你这岁数，也确实到了该歇一歇的时候了，省里近年来也提出了相关方针，推行在各部门尽量实行干部年轻化，特别是在一些重要岗位上，以保证各部门的活力和效率。我看，你也应该考虑考虑……”
“厅长，你这是信不过我？”卢沧海脸色十分难看。
“老卢啊，不是我信不过你，你这些年来为申江市的治安所做出的贡献，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过现在你确实到了该退居二线的时候了，我会为你在省厅找一个清闲点的位置，你那里的事就交由别人来顶吧，我们这么做，本身也是对你的爱护。”
“厅长，我非常感谢领导们对我的爱护，但说实话，我个人并不赞同……”
“好了，你就不必坚持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吧，你回去尽快把手上的工作整理一下，准备交接。”
“可是……”卢沧海露出极不情愿的样子，“现在我的岗位还没敲定合适人选，我作为现任局长，有必要把手头的工作善始善终，这样也能对下属们有个交代。”
“人选已经安排好了，你就不用操心啦。”
“什么？”卢沧海一惊，“厅长，那人是谁？”
“老卢啊，我劝你还是先别管这些，到了你这把年纪，该享享清福了，回去带我向你们的政法委于书记问声好。”厅长站起来，向卢沧海伸出手，“好了，我还有事要处理，要没别的事，那就这样吧。”
卢沧海木讷地和厅长握了握手，极其沮丧地走出了厅长办公室，有一种被扫地出门的感觉。他一路低着头，神色黯然地踏过省公安厅寂静的走廊，在拐角处转弯走向通往室外的大门，一个人和他擦身而过。
“呦，是卢局长啊。”来人热情地招呼。
“是你。”卢沧海回过头一愣，眼前的男人五十岁上下，精神抖擞，是他的老熟人徐定坤，曾经是他在申江市公安系统里的同事，职位比卢沧海低一级，后被调往邻市担任公安局局长，政法委副书记。此人得以高升，众所周知并非因其业务能力出众，而是因为他的舅舅是省里的大领导。此人攀炎附势，好大喜功，在系统内部口碑并不佳，卢沧海更是看不惯他，没想到竟在这里又撞见了他，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好久不见啊，卢局长，来此有何贵干呀？”徐定坤饶有兴致地问。
“啊……没什么，来办点公务。”卢沧海敷衍道。
“是嘛？我正巧也来办公务，要不……等会儿办完事咱俩找个地方叙叙旧，怎么样？”
“哦，不用了，我有事，要忙着赶回去，咱们有空再约吧，再见。”卢沧海说完便想走。
“卢局长，您怎么还忙着呢？还不准备享清福呀？”卢沧海脸色阴沉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离退休也不远了吧，怎么还那么卖力啊？”
“不管什么时候退休，做好自己每天的本职工作是我的原则。”
“哎，你看你，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副倔脾气。”徐定坤笑道，“不过我听说，你那里的工作似乎遇到了一些阻力，你应该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呀。”
“干公安的哪有不承受压力的？这事就不劳你徐局长操心了，那我先走了。”
“哎，别急着走啊，卢局长。”徐定坤又叫住他，让卢沧海不禁感到心烦意乱。
“你还有什么事吗？”卢沧海没好气地问。
“今后的事，我还要向你多多请教呢。”
“你有什么事要向我请教？”卢沧海眉头微蹙。
“你看你，这是哪的话呀？”徐定坤媚笑，“当然有事了，申江市大大小小的事，我不还得向你这位在那扎根了几十年的老前辈请教吗？”
“你说什么？”卢沧海瞪大眼睛，“你要来申江市？”
“是啊！怎么……你不欢迎我呀！”
“你的意思是……”卢沧海顿时血冲脑门，无法再把话继续说下去。
“啊呀，卢局长，你看你，干嘛总对我板着个脸啊！”看着卢沧海满脸暗沉，徐定坤反而洋洋得意起来，“这事啊，可都是上面领导决定的，我也是军令难违啊，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徐定坤笑眯眯地向卢沧海拱手抱拳，卢沧海一言不发地伫立在那里，头脑像被铁锤重击，昏昏沉沉的。
“那你先去忙，我得去一趟厅长办公室，咱回头再聊。”徐定坤重重拍了一下卢沧海的肩膀，大摇大摆地走去。
听着那家伙远去的脚步声，卢沧海颅内血压飙升，勉强撑住墙壁才使自己没有倒下，他知道徐定坤这次杀个回马枪绝不会是偶然，这个狡猾的笑面虎早就对申江市公安局长的位置虎视眈眈，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这次趁他之危，不知是动用了什么关系，使自己成功登上了这个梦寐以求的宝座，毕竟堂堂申江市公安局局长的头衔，可不是邻市的那些职位可比的。
可卢沧海转念一想，这家伙何德何能，真的能应付申江市目前面临的严峻局面吗？哼，可别高兴得太早了！卢沧海暗忖，这家伙想露个脸，说不准最后得把屁股露出来，走着瞧吧，看他能弄出什么名堂。卢沧海想到这里，心里瞬间舒畅了不少，直起身子朝楼外走去。
两周后，申江市公安局的大礼堂内灯火通明，数百位公安干警汇聚一堂，一些媒体记者也受邀前来，他们正一起迎接一位大人物的到来，纷纷向主.席.台上投去敬畏的目光。
“下面，我们有请新上任的申江市公安局局长徐定坤同志发言。”话音刚落，礼堂内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伴随着记者们按下快门的咔咔声。
副局长魏升把话筒递给徐定坤，后者正襟危坐，调整一下话筒的角度，开始发言：
“首先，我要向市公安局各位领导、各位奋战在一线的干警问好，我就不多做自我介绍了，相信大家知道，我也是申江市公安系统的老人，曾在这里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对这里是有感情的……下面，话不多说，我只想强调一点，从我上任开始，将不遗余力地进行扫黑除恶，决不姑息！……要把社会上传言的那些所谓的神通广大、无所忌惮的犯罪分子一网打尽！”徐定坤露出异常严肃的神情，“这不仅仅是我们警察的使命，也是给申江市人民的一个交代，还申江市一个和谐稳定的社会环境。我知道，虽然现在我们面临着种种挑战，但无论有多困难，必须迎难而上，竭尽全力寻找破案线索……不给任何犯罪分子喘息的机会，不铲除最后一个犯罪分子，誓不罢休！记住，要一个不留！”
台下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在徐定坤发言后，其他领导陆陆续续也发了言，表了决心，会议持续了几个小时。散会后，天色已暗，礼堂外下起了磅礴大雨。
“喂，陆峰！”当陆峰撑起伞刚走出公安局的大门没多久，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郑理，什么事？”陆峰回过头。
“你现在回家吗？”
“不急。”
“你饭还没吃吧？”
“还没呢。”陆峰茫然回答。
“我也没吃，都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雨，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吃点吧。”郑理提议。
“那好吧。”
他俩打着伞，在狂风暴雨的夜色中一路沿着街道疾步前行，衣服都被打湿了，终于找到了一家亮着灯的小饭馆，陆峰和郑理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店家贴心地在门口放了一块干净的白垫子，他俩分别把脚踩干，找了个桌子坐下，点了几个菜。
“换了个新局长，感觉压力更大了。”郑理说。
“是啊。”陆峰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了半杯酒，“这是上面对我们工作的不满吧。”
“这些天来，我们已经把能查的线索都查了，能找的可疑人员也都排除了，这些人要么死，要么失踪，要么与案件无关，所有人都忙疯了，可还是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郑理也端起酒杯开始喝酒。
“可上级只看成绩，那个新来的局长又给我们不断加码。”
“哎，也难怪，几起大案都悬着，任谁脸上都挂不住。”
两人开始默默吃菜喝酒，店外的暴雨还在继续。
“你在想什么呢？”郑理问。
“哦，没什么。”陆峰又喝下一杯闷酒。
“前面在礼堂里，我看见你就沉默不语，脸色很不好看。”
“没什么。”
“你是不是在……”郑理说到一半把话吞了回去，努力寻找合适的说辞，“你的儿子情况好些了吗？”
陆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眼睛有些微红。
“你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会尽力帮你。”郑理关切道。
“医生说，我儿子……病情在加重，要继续治疗……就需要更高的花费。”陆峰把筷子放下，强忍着情绪，喉咙仿佛被噎住。
两人都沉默了。
“来，这些钱你先拿着，不够我再想办法。”郑理把一叠钱塞给他。
“不，我不能再要你的钱。”陆峰推阻道。
“你拿着，就算我借你的。”郑理坚持道，“不管怎样，孩子的病不能不治。”
“这……”
“拿着，别多说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陆峰眼眶红润。
“不用谢我，这是应该的。”郑理安慰道，“对你来说，身上有两座大山，一座是案子，另一座是你的儿子，他已经很不容易了，所有人都能理解。”
“谢谢。”
“来，我们干一杯，为能尽快破案，也为你的儿子能早日康复。”
陆峰犹豫着端起酒杯，两个杯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
“太好了，我们的大麻烦终于解除了。”老男人端着美酒，看着窗外的美景，语气甚是兴奋，“你能摆平这样的家伙，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这没什么，人都有弱点。”年轻人说道。
“你说得很对，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的药物顺利通过了药监局的审批，马上就能上市了，这样一来，源源不断的财富将进入我们的口袋，不光是财富，还有名誉，人们会因此而感谢我们，把我们当做他们的英雄，我们利用了他们，而他们却把一切都给了我们，这是多么有趣啊！”老男人不禁大笑起来，“我们会登上尊贵的宝座，成为人们的神！”
“恭喜你，父亲。”年轻人平静地说。
“不，这多亏了你的血，你是功臣。”
“我不需要成为功臣。”
“不过，听说新来的公安局长决心要加大犯罪打击力度，还要不放过每一件悬案疑案，看来，我们接下来行事必须得更谨慎了。”
“你在害怕他？”
“毕竟……我们不能明里和这种人对着干。”
“或许……我们可以让他闭嘴。”
“你说什么？”老男人睁大眼睛看着年轻人。
“就像朱邦雄一样，不受制于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永远闭嘴。”年轻人嘴角划出向上的弧线。
“不，这万万不行，对这样的人物下手，可能让我们万劫不复！”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不，这次我决不允许你冒险。”老男人有些生气地转过脸，对年轻人露出长者的威严。
“我说过，人都有弱点。”
“不行，这太冒险了。”老男人愠怒道，“万一有闪失，会使我们的事业毁于一旦，甚至丢掉性命，你千万不能动他！”
“什么都不做，会给我们带来危险。”
“不管怎样，你这次必须听我的，这里我是话事人，是你的老板，你的父亲，你听清楚了吗？”沙哑的嗓音变得尖利。
“遵命。”年轻人失落地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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