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街道弥漫着一层薄雾。
郑光忠和他的搭档黄近功走出一家早餐店，坐上停泊在路边的一辆车，向街道的远处驶去。
“上次的地址你还记着吧？”黄近功问。
“记着呢，我都写在本子上了。”驾驶汽车的郑光忠回答。
“组织上三番五次让我们去她家沟通，看来……对那个女人还真重视啊。”黄近功点起一支烟。
“前两次都被她的丈夫阻挠，这次，我们务必得征询到她本人的意见。”
“哼，要我看，直接出示证件，把女人带走，若她丈夫还敢阻挠，就以妨碍公务为由将这小子拘捕起来。”
“这样做……还是不太妥当，毕竟，组织上是让我们以说服的姿态去的，不到迫不得已，没必要搞得那么对立。”
“看来，你是没有深刻领悟上级的指示啊。”黄近功笑了笑，“上级的意思，可是想让我们拿下那个女人，毕竟……如此罕见能力的人，哪个国家的政府都会想方设法去得到的，据我们上次对她的血液毒性测试，这个女人的血若全部释放出去并能沾上唾液的话，足以杀死半座城市的人口，你想想，这岂不就是那些战争狂人眼中的超级杀人机器吗？”黄近功大笑起来，“如果我们能把这个女人带回去，那可是立了大功啊！”
“但根据组织原则，前提是至少她本人愿意配合才行。”
“小郑啊，看来你还是一根筋。”黄近功神情一变，“你要反过来想，这样的人若任由其流落社会，对周围的人也是一个极不稳定的危险因素，虽然我们把她的能力暂时对外保密，但免不了今后不会出现第二次类似的悲剧，再说，她的丈夫现在也知道了她的秘密，保不准……不会利用她的能力去实施犯罪，这些可都是现实问题啊。”
“你说的这些……确实不无道理，但现在我们还不能下结论。”
“说实话，你就真的不想得到这样的人？我还真想让她为组织服务呢。”黄近功仰靠在车座上，双手插胸。
“拥有这样的人，有时也是把双刃剑，用得好，能成为组织行动中的利器，但反过来，也可能会伤及自身。”
“你真是个保守的家伙。”黄近功笑着说，“我可连做梦都想拥有超能力呢，完成别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多威风啊！”
“呵，我可没你这么丰富的想象力。”郑光忠莞尔一笑，“你小子一定是西方间谍小说看多了。”
说话间，车又拐过一个路口，接近了目的地，街上的雾气已经散去，前方的视野变得清晰起来。几分钟后，他们按前一次记下的地址，把车停在了一个住宅区旁，向受访人家里走去。当郑光忠正准备敲门时，他俩挨着门缝听见屋里传出一片叫骂声。
“妈的，抽屉里的钱去哪儿了？你说！”屋里的男人凶狠地质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拿了些去买绒线。”
“那其余的钱呢？啊？”
“我真的不知道，也许……昨天你喝醉了，出门时……把钱带走了。”女子唯唯诺诺地回答。
“你是说我把钱花了，我犯糊涂了，是不是？”
“没有，我不是……只是说……可能。”女人吓得支支吾吾。
“看来你还有理了，老子辛辛苦苦赚的钱，就这样不明不白没了，不是你拿的还有谁？”
“不是……建凡，你听我说，我真的……只拿了一点，你的钱……没有你同意……我哪敢动啊？”
“哼，你还嘴硬！还有，我让你一早就炖菜，怎么我回到家你还没弄好？故意和我作对是不是？”
“不，我今天……身体不舒服，起床晚了些，还有……”
“你就会狡辩！还有什么？”
“家里缺少一些食材，我……出去买来……时间晚了些。”
“你早不买，现在才想起买？”
“我之前不知道……你要我做……”
“住嘴，你个臭娘们！做事不成还想抵赖，看来又要给你点教训！”
“啊！”室内传出女人的尖叫，随即演变为呜咽。
“咚咚咚……咚咚咚……屋里有人吗？”门外传来敲门问话声。
“谁？”男人恼怒道。
“我们政府机关人员，想找袁洁茵同志，请开一下门。”
“她不在！”男人大声回应，同时压低嗓音对女人说，“嘘，小声点，不许哭。”
“我们刚才听到屋里不止你一个人，请把门开一下，我们想进来谈谈。”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门极不情愿地被硬生生扯开了一条缝。
“你们到底是谁？”门后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你好，你是袁洁茵的丈夫石建凡吧，我们是国家安全机关的工作人员。”郑光忠拿出证件。
“你们……之前不是已经来过了吗？还来干什么？”男人不信任地看着两人。
“根据上级要求，我们想要再找你的妻子袁洁茵谈谈，方便让我们进来吗？”
“上次已经和你们说了，她是不会跟你们走的，还有什么好谈？”
“这次，请你让我们单独和你妻子谈一谈。”
“单独谈？”男人不满道，“我是她的丈夫，为了她的安全和利益着想，必须待在她身边。”
“不管怎样，还是先让我们进屋里，再慢慢谈吧。”黄近功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男人一脸愤恨地看着他。
他们穿过热气腾腾正炖着菜的厨房，来到了客厅里，女主人袁洁茵安静地坐在那里，眼眶发红，脸色憔悴。
“袁洁茵同志，你好，你应该还记得我们，我们这次来，想和你本人再谈一谈，当然，对此你不必过于顾虑，我们会尊重你本人的想法，你看……能否让我们占用一些时间呢？”郑光忠礼貌地问道。
女人谨慎地抬起头，看看他们，又回头看他丈夫，目光犹豫不决。
“她哪儿也不会去的。”他丈夫一口回绝，眼神紧紧盯着妻子。
“我们希望，这个问题由你亲自回答。”郑光忠看着袁洁茵。
“我……我不知道。”女人又垂下头，双手在大腿间紧握。
“你们听到了吗？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不想跟你们走，你们请回吧。”石建凡不客气地说道。
“你急什么？”黄近功站了出来，“我们这次来，就是特意为了征求当事人本人的意见，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在一旁干扰。”
“我是他丈夫，有权替她做决定。”石建凡不服气道。
“你没有权利！”黄近功反驳。
“好了，别争了。”郑光忠制止道，“这样吧，你作为袁洁茵的家属，可以留在她身边，但在我们和她说话的时候，请不要插话，这总可以吧？”
“哼！”石建凡两手叉胸坐在椅子上，板起脸注视着两位不速之客，黄近功则站在一旁死死看着他。
“袁洁茵同志，听说你现在没有工作，是吗？”等屋内的气氛稍稍缓和，郑光忠继续问道。
“发生那件事之后，别人都把我看成是杀人犯，我没法在单位待下去了，也不敢再和外人接触，怕不小心……再伤害到他们。”女人捂着脸，不住啜泣。
“你不该这么想，法院并没有判你有罪。”郑光忠安慰道。
“可是……别人都说，是我下毒，只是警察没有证据，是我……是我杀了他们。”女人失声哭起来。
“这不是你的错，你并不知道自己有这种异常的体质，你只是想帮助别人，请不要想不开。”
“我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感觉自己就像个鬼，今后……还怎么做人？”女人悲伤地捂着脸。
“你并不是鬼，而是一个有特意能力的人，你的能力应该用在有用的地方。”郑光忠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
“那我能做什么？”女人抬头问道，露出一丝渴求的目光。
“这就是我们来找你的原因。”郑光忠调整语气，言归正传，“在我们的部门里，专门有一群像你一样拥有某种特殊能力的人，他们受雇于政府，从事着特殊的工作，在那里，没人会因自己能力异常而受到歧视，相反，大家在一起成为亲密的同事，相互关心和尊重，同心协力完成彼此的工作。”
“这是……什么地方？”女人问道。
“国家安全部下属的一个特殊机构，当然，具体工作要到你真正入职才会了解，今后，你的身份将会是国家公职人员，每月领取稳定的薪水，而关于你的生平和个人能力，会被作为机密保存起来，外人不会知晓。这样一份工作你愿意接受吗？”
“那今后……我还能回家吗？”
“当然，除了工作时间，你可以和别人一样正常生活，但对于你的工作情况，你和你的家人必须签署保密协议。”
“那我……”女人两颗水灵灵的眼珠在不停打转。
“你可以考虑一下，但我相信有了这份工作，你就不会一直沉溺于过去的阴影里，而是会融入一个全新的环境，寻找到新的人生价值，那里会像温暖的大家庭，大家一起朝相同的目标努力，为国家利益服务，同时又受国家的保护。”
“你说的……都是真的？”女人楠楠问道。
“我以组织的名义向你保证。”
“我想……我可以考虑，但最好还是……。”女友又把头转向她的丈夫石建凡。
“我不同意！”石建凡站起来强烈反对。
“你坐下！”黄近功对他呵斥，“我们现在征求你妻子的建议，而不是你。”
“你们这是诱骗！”石建凡大叫，“她是我的人，你们谁都别想带走她。”
“建凡，我如果有了工作，也许……家里开销就不那么吃紧了。”女人畏惧地看着她的丈夫，同时脸上带着一份期许。
“谁要你出去挣钱？你还嫌不够乱？万一你再惹出大麻烦，别人会怎么看我们，让一家人日子怎么过？你想过没有？”石建凡驳斥道。
“我……”
“你敢保证今后一定不会在外惹出乱子吗？还是……你嫌我穷，挣的钱少？”石建凡使出咄咄逼人的态势。
“我不是这个意思。”女人的声音又变得微弱。
“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惹麻烦，这样不好吗？”
“我们想让袁洁茵参加工作，一是想发挥她的个人价值，二也是为了对她的特异能力进行掌控，以免伤及无辜，所以并不会带来麻烦。”郑光忠解释。
“我不要听，你们这是花言巧语，妖言惑众，她待在我身边比谁都安全。”
“你别满口胡言！”黄近功忍不住发话，“能成为一个对组织有利的人，今后还可能成为国家的功臣，我看……远比待在你身边亦步亦趋要好。”
“你这是胡说！”石建凡大骂着。
这时，里屋传出婴儿的哭声，郑光忠和黄近功听闻顿时一怔。
“这是你们的孩子？”郑光忠问，女人默默点了点头。
“是有怎么样？”石建凡不耐烦地回应，“难道你们还想夺走孩子？”
“孩子多大了？”黄近功朝女人看了一眼。
“上个月……刚生。”女人说着站起来，看了一眼丈夫，“我去哄哄孩子，不然……会吵到你们。”
“不介意的话，让我们也看一看孩子吧。”黄近功提议。
“怎么？你们还想打孩子的主意？”石建凡一把冲上来拦住他。
“请别激动！”郑光忠拉开石建凡，“我们需要跟进你们的家庭情况，请让我们进去确认一下，没别的意思。”
两人好不容易跟着袁洁茵挤进了里屋的卧室，竟看到床上躺着一对婴儿，其中一个哭声特别响，另一个安静些。袁洁茵抱起那个哭得凶的婴儿，给他喂奶。
“你的孩子……也和你一样吗？”郑光忠怜惜地看着她手中的婴儿。
袁洁茵点点头，脸上挂着一层忧郁，慢慢把小家伙哄入梦乡，然后几人又回到了客厅。
“石建凡，你们已经有孩子了，今后的生活开销会很大，让你妻子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这并不是坏事。”郑光忠劝解道。
“别说了！我一个人能养活全家，你们不用操心，你们谁也别想带走！”
“你这人怎么这样？”郑光忠义正言辞道，“你的妻子参加工作，一能改善家庭条件，对你和孩子都好，二能重获生活信心，走出往日的阴霾，这那道……不比每天躲在家里郁郁寡欢好吗？为什么不放她出去？你这是限制人身自由。”
“什么人身自由？我这是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怎么保护？对她无情打骂也算保护？”
“这是我们夫妻间的私事，不用你们外人多管闲事！你们现在给我出去！”石建凡失控般吼叫。
“原则上讲，只要你妻子本人同意，我们就有权带她走，旁人无权干涉。”郑光忠警告。
“什么狗屁原则？我才不管，你们抢走我的女人，我就不答应！”
“你们别吵了！我受不了了！”女人突然捂住脸，精神崩溃般大哭起来。
“袁洁茵同志，我相信你的选择对你和你孩子的一生都关系重大，希望你能慎重思考。”郑光忠上前安抚女人，并提出建议，“这样吧，我带你去我们车里坐，等你情绪平静下来，我们再商量。”郑光忠扶着女人往外走，同时对黄近功使了个颜色。
“妈的，你们想干什么？”石建凡眼看郑光忠带着女人往外走，立马冲上前去阻拦，却被黄近功拦下。
“我们只是带她去车里静一静，请你不要冲动。”
“你们想要带她走？”
“不，我们只是想让她的决定不受干扰，至于走不走，由她自己决定。”郑光忠说完，回过头继续向外走。
“啊！”身后传来黄近功的叫声。
郑光忠急忙回头，只见石建凡手拿一个铁饭盒，在黄近功的脸上砸出一个包子，黄近功捂着脸，一丝血从指缝间滴落。女人看到后大声惊叫，差点吓晕过去。趁着郑光忠措手不及，石建凡又把饭盒砸过来，郑光忠顺势一闪躲过抛射物，听见后墙发出“砰”的一声，当他再次转过神来，却看到石建凡已把他的妻子紧紧抓到身边。
“你们都别过来，谁也别想带走她！”他吼道。
“建凡，你……放开我。”袁洁茵脸色撒白地哀求道。
“你是我的人，哪怕变成鬼，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你听到了吗？”石建凡的眼神中闪现出疯狂。
“你放开她！”郑光忠一边警告，一边回头看向黄近功，“你伤得怎么样？”
“一点皮肉伤。”黄近功咬着牙，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这家伙是个疯子。”
“你们都退后，都给我滚出去，不然……我什么都干得出来！”石建凡叫嚣着，竟然伸手勒住妻子的喉咙。
“你千万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两人无奈只能一边劝导，一边向外退。
“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不就是想要她为你们卖命吗？还说得这么好听，哼，你们敢上前一步，我就拧断她脖子，让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你无权决定他人的生死，你这是挟持绑架行为，我还是劝你把她放开。”
“绑架？哈哈哈！”石建凡大笑，“她生是我的女人，死是我的鬼，这能叫绑架？”
石建凡挟持着女人步步挺近，两人被逼到了厨房里。
“石建凡，现在外面正在严打，你应该知道你的行为会有什么后果，希望你放明白点！”黄近功警告。
“你以为我怕？你们别逼我，不然……”
“建凡，求你……放手，我快……透不过气了。”女人气若游丝。
“住嘴！妈的，我看你还真想离开我，再敢动这种歪脑筋，小心我对你不客气！”他又用力收紧手臂，女人顿时脸色惨白，身体挣扎起来。
“住手！”郑光忠大喝，同时把手伸向腰后，那里插着手枪，但这疯子毫无征兆的举动令他不敢轻举妄动，“她是你的妻子，你别这样对她，放开她，我们什么都可以商量。”
“你以为我三岁小孩？这么好骗？”石建凡变得歇斯底里，“今天要么你们滚出去，要么……我们鱼死网破，你们别想得到她。”他继续挟持着女人向前挺近。
形式岌岌可危，灶台上的砂锅锅盖在不断跳动，喷涌出滚滚热气，令狭小的空间变得蒸汽弥漫，燥热无比，所有人都绷紧了玄，头上冒出热汗，危机一触即发。
“你们现在给我滚出去，我数到三，不然……”他突然一个趔趄，像是踩着了什么，勒紧的手一松，被女人挣脱出来。
“快过来！”郑光忠向女人伸出手，女人愣了愣，刚要向前走，却被一把扯住头发却被拉了回去。
“想跑？没门！”石建凡一手抓住女人的头发，一手抓起灶台上的锅柄。
“石建凡！我最后警告你，放开她！”
“你们想耍我？都他妈给我滚！”他一抬手，猛地把热腾腾的锅子向前甩出去。
一阵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由于空间狭小，郑光忠无法避开，只能瞬间抬手遮住脸，在滚烫液体沾染到肌肤的一刻，他顺势射出一枪，可几乎同时，却听见一声女人的惨叫，在恍惚之中，第二声枪声响起。几秒钟后，他渐渐从恍惚中清醒，感到手上阵阵灼烧般的剧痛，他放下遮挡的手，眼前骤然出现猩红的一幕：一男一女倒在地上，胸口一片殷红，身下淌着从灶台上流下的汤汁。
他回过头，看见黄近功正喘着粗气，手中也举着枪。
“我刚才……刚才打中了……”郑光忠怔怔地看着他的搭档，手抖着指向女人。
“是的。”黄近功点点头，“我开了第二枪。”
“怎么……会这样？”他眼眶内布满血丝。
“别说了，快去看看。”黄近功冲上前去。
他愣在原地，眼前变得模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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