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终于从窗外把视线收了回来，面色坦然，似乎已做出了决定，郑理也把视线再次对准他，等着他开口。
“我想好了。”
“你想明白了？”郑理问。
“你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那么……你考虑放下武器吗？”
“我想……要不这样。”男人缓缓说道，“我们换一种方式，来证实一下你的观点吧。”
“嗯？你准备怎样？”郑理眉间微蹙。
“你认为我卑鄙无耻，胆小怕死，认为这个世界很美好很善良，不如……就让我们做一个游戏，来考验一下这个世界的本质吧。”
“你又要搞什么鬼？”
男人走到阿贵的电脑旁，轻声说了几句，阿贵又把画面切换至指挥车里，魏升和一众警察出现在屏幕里。
“现在，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听好。”男人高声对着屏幕喊道，“我决定在二十分钟后炸毁整座大厦！”
全场哗然，屏幕前的警察全部瞪大眼睛看着他，大厅内的人也不由把目光向他聚焦。
“你疯了！”郑理叫道。
“我以警察的名义……再次向你发出警告，放弃抵抗，不要做出损人……不利己的行为！”魏升在屏幕前倒吸一口气。
“我这里有七名弱智儿童，在这二十分钟里，你们需要二选一，决定拯救哪一方？如果二十分钟内你们没有发起攻击，我会平安放走在场所有人，然后炸毁大厦；如果你们想要保住大厦而在此期间发起攻击，那这七名儿童就会必死无疑。我绝无戏言，并且保证在时限截止前不会起爆大厦，你们可以来杀我，无论哪种选择，我将成为这次事件的祭祀者，见证你们的选择。”男人舒了口气，“现在……正式开始计时。”
屏幕上顿时显现出一串数字，从20:00开始一秒一秒向后倒计时：19:59，19:58，19:57……
“魏局，现在怎么办？”身旁的警察直愣愣看着他。
“该死！这家伙在搞什么鬼？连自己命都不要了吗？”魏升看着屏幕上不断减少的时间，脸上渗出了汗，他感到顿时压力山大。
“魏局，魏局，我是一中队队长董寒，现在是否采取行动？”对讲机里发出询问声。
“暂时别动，原地待命。”
“收到，明白。”
魏升走出指挥车，抬头望向高处的旋转大厅，那里正发生着骚动。
“老板，这样……太危险了，他们一旦上来，发现人质死亡……一定不会饶过我们！”狼仔惊慌失措道。
“怕什么，他们一时还不敢上来。”
“不！他们……会把我们全打死！不，我不想死！”狼仔奔向电梯口。
身后传来两声枪响，狼仔应声倒在血泊中，大厅里又发出一阵惊叫。
“你疯了吗？连自己人都杀！”郑理叫道。
“他们的命都是我花重金买的，发誓一切听从于我，我不允许出现叛徒。”男人冷酷地说道，他回头望向其他手下，“你们呢？”
“老板，我阿贵的命……是你捡来的，我跟着你。”
“很好。”男人又把脸转向另外两人。
“老板，我……听您的。”大冰立马应道。
“我……我也是。”铁牛咽了咽口水。
“运气好的话，二十分钟后，也许你们能活下来，现在你们马上按我刚才说的去做。”
两人立即从一个大包里拿出一堆块状物体和线圈，开始来来回回捣鼓起来。
“你们要对他们干什么？”冯小兰惊叫道，“不要伤害他们！”
不一会儿，他们的布置工作就宣告完成，电梯门的门缝上被贴上了感应器，感应器上分出七根导线，分别连到七个孩子身上的盒子里，盒子和线被胶带牢牢绑在他们身上，孩子们看着绑在身上的奇怪物件，不停在哭泣。
“相信你们从大厅监控中可以看到。”男人对着电脑屏幕解说道，“如果你们在限定时间内敢乘电梯上来向我们发起攻击，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感应器立即会发出动态信号，触发七个孩子身上的炸弹引信，他们顷刻间会被炸身亡，这群孩子的生死将掌握在你们手里。”
“卑鄙！无耻！”助手孙望的拳头向台面重重砸去。
“是否……可以从大厅顶部发起攻击？”魏升问汪健。
“不行，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方案，大厅顶部是由光滑的不锈钢做成，而且呈圆弧状，人根本站不上去，而且，一旦有人登上圆顶，大厅里的人极有可能听到动静。”
魏升的脸扭成一团，紧握双拳，手心已湿透，呆呆望着屏幕，时间还剩十五分钟。
警戒线外人头攒动，大家被刚才的爆炸一幕深深震摄，感到事态正在失控，恐惧在人们心中蔓延开来。而一些消息灵通的记者已经打探到了最新消息，对着摄像机开始现场实时报道：“我是申南卫视记者，来自警方消息，刚刚现场突发新情况，歹徒挟持人质后，在和警方谈判无果的情况下，扬言在二十分钟后炸毁天平塔大厦，警方正争分夺秒处理这一紧急情况，仍未放弃和歹徒交涉，并承诺竭尽全力在保证人至安全的情况下，保护这座城市标志性大厦不受破坏……接下来，对于保护市民和保护大厦哪个更为优先的问题，让我们进行一些现场采访。这位先生您好，请问，您觉得在警方和歹徒僵持不下之际，应优先保护市民的生命安全还是保护大厦呢？”
“这个问题……确实很棘手，我当然希望警方成功制服歹徒，两者都能保全，但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人质伤亡世间，这对他们的亲人来说，是个巨大的悲剧，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
“好的，谢谢您，我们再来问问这位阿姨……”
“啊呦，这帮歹徒太猖狂了，居然要把这么漂亮大气的商厦炸掉，这可是我们城市的形象啊！不过我们政府一向强调以人为本，生命第一，我想，警察一定不会不顾人质的安全，会不惜一切解救他们的，这帮人真是造孽啊……”
“我们再来问问这位年轻女士……”
“我认为这个问题毫无疑问，我本人很喜欢这座大厦，也去过很多次，但如果两者只能选其一，我会选择人质的生命，再雄伟的建筑不过是钢筋水泥铸成，倒了可以重建，但生命只有一次，她是无价的，必须受到最高的尊重，这应该成为每个公民的共识。”
……
大厅内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广场上的实时报道。
“你看到了吗？大部分市民都在关心人质的安全，警方也没有贸然采取行动，你卑鄙的愿望落空了。”郑理嘲笑道。
“时间还早着呢。”男人说道。
“求求你们，放了孩子！”女教师哭求。
“你放他们走，让我来当人质。”郑理提议。
“从现在起，你们都是我的人质。”男人冷冷地回答。
.
在市政府大楼的办公室里，副市长姜越的电话铃响起，这是几分钟内的第三个电话，铃声急促，他放下手里的文件，快速拿起电话。
“喂？哪位？”
“姜副市长，我是齐天阁。”
“哦，是你啊。”
“姜副市长，天平塔那边的事……您一定听说了吧。”
“我刚接到公安局那边的来电，事情听说了，那帮歹徒简直太猖狂了！”
“姜副市长，他们扬言不一会儿就要炸毁我的大厦，你应该知道，这座大厦……对整个申江市的重要性，它在商业、市政、文化等诸多领域，承载着多么不可替代的作用，被誉为整座城市的象征，如果真的被炸毁，不单单是我的损失，更是申江市政府和人民的损失。”
“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也很明白你的意思。现在情况十万火急，我刚刚和现场总指挥魏局长通了电话，要求他竭尽全力保护大厦的安全，现场警察正在制定紧急方案，采取一切必要手段阻止歹徒的企图。”
“姜副市长，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像他们扬言的那样，只能二选一，你们会怎么选？”
“我现在……不能回答这样的问题，我和市里各级领导都在密切关注这一情况，我们已派出最精干的力量，相信现场警方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处理这一事件。”
“不知您是否听说，那些人质……都是特殊学校的失智孤儿。”
“这我听说了。”
“七个弱智孤儿。”电话那边停顿片刻，“姜副市长，您知道我为了建造这座标志性的建筑花了多少钱吗？十七个亿。”
“你想说什么？”
“现在，它的价值已达到七十亿，占全市生产总值的1.5%。”
“这……我知道。”
“它还将为这座城市每年贡献十几亿产值，成为几十万市民的物质与精神消费场所，成为来自市内外数千名政商各界人士的重要会晤场所，每年还将为市里各类福利机构提供价值数百万的物资和服务，累计帮助各类残障儿童和家庭达上万人，如果大厦被炸毁，以上这一切都将戛然而止，希望您和各位领导能多多考虑。”
“我明白了，我再找人沟通一下，尽快制定出……更稳妥的方案。”
“姜副市长，你我也是老相识了，这些年来，我齐某人对这座城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你千万不能……眼看着我多年的心血就这样付之东流啊！”电话里传出轻轻的哽咽声。
“老齐啊，你对申江市的贡献，我当然看在眼里，可眼下……这事也急不来，暂且只能相信警方。”
“我也相信警方，可只怕……时间来不及啊。”对方发出一声长长的悲叹，“江副市长，我齐某人这些年来……待你也不薄啊，您的小舅子在生意场上，我也帮了不少忙；还有你儿子，在国外买山庄别墅，包括打金融官司，我也是出了很多力啊。”
“哎，你还提这些干嘛？你的好意……我心里自然记着呢。”
“姜副市长，一旦天平塔倒塌，我公司的损失将无法估量，可能会一蹶不振，我会负债累累，今后我齐某人若再想帮忙，可能会有心无力啊。”
“这……我一定尽力帮你挽回损失，那先这样吧，让我再想想。”
姜副市长挂断电话，心中像被压了块巨石，有些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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