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卦 家人(卦形:巽上离下)家人:利女贞。
六四:富家,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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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之章 尾声 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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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书远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他足足地睡了一觉,感觉神清气爽,拉开被子他跳下病床来,发现武清风靠在门口的一把椅子上,闭着眼睛,口鼻微微传出鼾声。
桑书远这才想起来他在医院里,武清风的椅子紧抵着门,这个样子,是怕他从病房溜走。
桑书远不禁暗自偷笑,他不管不顾,在病房里活动身体 ,顺便打了一遍之前安处教过他的那套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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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清风被他吵醒,眯着眼说:“三哥你醒了?”
桑书远:“我还想出去走走呢,你怎么堵着门,怕我跑了?”
武清风反手在病房门口敲敲,他站起来拉开椅子,刘伟亭推门进来,桑书远笑道:“哟,还两人看着我,半夜里倒班来着吧。”
刘伟亭在楼道长椅上猫了半夜,正肚子里有气:“别净跟我们耍嘴皮子,我问你几个问题,第一昨天离开雷宏达家里,你去商业街见什么人去了?第二你去龙爪区那个小区的那个塔楼,又是干什么去了?第三,你去东郊陵园做什么去了?”
桑书远故作惊讶:“呀,你们俩还跟踪我?”
刘伟亭:“三哥别装了,商业街那儿,你就知道了,还耍了个花招甩了我们对吧。”
桑书远见说到了正题,开始打太极:“我要说去会朋友去,你们肯定也不信,我直说吧,是去查案,去商业街是去观察地形,去龙爪区是去查证雷宏达一个疑点,去陵园是雷宏达的大伯雷天光的骨灰,葬在那里,还有雷宏达的师傅罗瞎子也在那儿,我去那儿找找灵感。”他的瞎话张嘴就来。
刘伟亭:“三哥啊,到现在你还不跟我们露实底儿,太不够意思了吧!”
桑书远求饶:“好吧好吧,我承认三个地方都是去见人了,这成了吧,你们满意了吧?”
刘伟亭将信将疑:“说吧,见的什么人?”
桑书远:“我不能说。”
武清风:“三哥,为什么?”
桑书远反问:“我也来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当初要当警察,是为了什么?”
武清风摸摸头:“我的理由简单,当初就是想警察是正道,也威风,再说我学了功夫,也有地方能用。功夫不能用来随便打人,抓坏人就可以使出来。”
桑书远笑:“你是说坏人就可以随便打?”
桑书远扭头问刘伟亭:“你呢,六子?”
桑书远的问题难住了刘伟亭,他想起来进公安队伍时的誓词,那个大家都背熟了的誓词: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我保证忠于中国共产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刘伟亭小声地背誓词,三个人都背熟的,就齐声背了一遍。
桑书远道:“这个应该是之后,六子,我是问你之前是怎么想的?”
刘伟亭道:“我也说不出来太具体的,还是因为警察代表着正义吧,对,是为了不让坏人坏事横行,大概是这样。”
桑书远道:“不错。而我想当警察,是因为我小时候被人欺负,搁现在都叫校园霸凌,我父亲知道了,去找那几个欺负我的大孩子说理,结果被他们纠集了一大帮人,闯到我家去,打折我父亲的两条胳膊,后来警察来了,把他们都抓了。那时候我就在想,好人被坏人欺负的时候,该依靠谁,没有警察来惩恶扬善,来匡扶正义,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从那时候起,我才立正要当警察,要当正义的使者。”
武清风鼓掌:“三哥说得好!”
桑书远激动起来:“可是,我觉得法律也有很多我们无法准确界定的边界,我之前就说过,法律是个逐渐健全完备的事物,无论多少条款,都不能囊括全部的人性,因为人性太复杂了,善恶只在一瞬间。在我们无法准确判断的时候,我们还能依靠什么呢?靠我们的良知,靠公平公正的准则,用善去消除恶,去求得真善美的结果,我想这才是人民卫士的真正使命。”
桑书远真诚地说:“请你们相信我,我做的事情,不一定能用常理去解释,但是我会用人民警察为人民的标准去做。”他转身走到窗前,拉开窗户,口中说道:“谣言止于智者,仇恨终于善念;有时候,去做什么不难;更难的,是不去做什么。”
刘伟亭和武清风若有所思。
桑书远大口地呼吸着窗外吹进来的寒风,感到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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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之章 尾声 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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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宏达把身上的套头衫紧了紧,快步前进到车站侧面的岔道口。
他抬头一看眼前正是清香居,里面已经开始供应早点,他停步想了想,把墨镜戴好,推门进去。
桑墨清站在柜台里,对揣起两只手,等着顾客上门。他每天早上都在,让厨师准备好各式早点,因为他知道早上的旅人,都想吃上热乎乎的食物后再上路。
他看见一个蒙着套头衫的人走进来,就热情打招呼。
那个人慢慢走过来,和他脸对脸站定,桑墨清刚要问,那人一把抱住他,把墨镜往上推了一下又放下,在他耳边低语:“老桑,别声张,是我,雷宏达。”
桑墨清心头狂喜,他拉着雷宏达在边上坐下,急切地低声问:“大哥,昨天你是怎么了,大家都在找你。”
雷宏达:“老桑,福哥有什么消息吗?我打了他一天多电话,他一直关机。”
桑墨清:“我们也找不到他,不过市局昨天拉来一个人,小影儿去看了,头都没有了,原来我们还以为是你……”然后桑墨清又把凌渡雨在金龙小区杜小梅家里看到的状况说给雷宏达听,雷宏达略加思索,全明白了。
雷宏达开始抹眼泪:“是我,都是我害了他。”
他告诉了桑墨清前天发生的一切。
那天从金陵夜总会出来,他没开多远,就发现有辆电动车在右后方的自行车道上一直跟着他。他这个人非常警觉,猜测是不是倪家要对付他,还想到了各种可能性,甚至也想到了是不是柳家兄弟。于是他就回公司一趟,把之前准备的应急物品带在身上,是一堆身份证,银行卡和一把匕首,那把匕首是凌渡雨从藏边带回来给他防身的,削铁如泥。他拿上东西后回了自己家,到家后他再观察楼下,发现那电动车还在,就决定先跑路。
他打开音响放了一阵,之间还给自己卜了一挂,是个履卦,不错的卦象,自己应该是无忧的。他想离开住处,换一个地方,看外面还下着大雨,又怕麻烦兄弟们,于是就想到了福哥,他打电话给福哥。福哥还在商业街的游戏厅里,他一想福哥离得最近,就让福哥帮他。
到了商业街,他让福哥先去他指定的公厕,过一分钟他再去,他前后看那个骑手没跟着,就进去和福哥换了全套行头,让福哥出来去开他的车,原本他吩咐福哥就开车不停在城里兜圈子,只要甩掉骑手就可以。看来福哥没有听他的,去了杜小梅那里。然后就是杜小梅不见了加上那堆呕吐物还有那两个酒杯,福哥应该是阴错阳差中喝了雷宏达卖给杜小梅的见血封喉,雷宏达推测杜小梅应该也不是故意的,肯定是没藏好被福哥拿出来喝了,福哥爱喝酒是出名的。
然后杜小梅打电话发现找不到他,吓跑了。
桑墨清问:“然后那个杀手怎么会把福哥的头都砍了?还把福哥的尸体搬走了?阿影昨天探出来尸首是从游乐场发现的。”
“游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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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候,店门被推开,又进来一位客人,那客人进门就叫:“老板,有没有早点?”
桑墨清赶紧起身:“有,有。”
那人:“那就来一屉小笼包,一碗豆浆。”
桑墨清走向后厨,经过雷宏达身边时说:“我先去忙。”
雷宏达正好是背对着门口,他听了这个声音,赶紧把墨镜又紧了紧。
桑墨清端着小笼包出来时,发现雷宏达缩起身体,放在桌上的右手微微颤抖,左手拢在怀里。
雷宏达听出来进来那人,正是柳如柏,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点钟,都是从出发的车,从安徽那边回来的车全是傍晚经过龙头市,再往北去省城的终点。
前天胡坚强说柳如柏报了黄山旅游团,雷宏达才特批他回来的。现在雷宏达全明白了,柳如柏是偷偷溜回来的。而柳如柏曾经答应他,杀了他以后埋在寻龙坡,龙头市每个人都知道,蹦极台原来就叫寻龙坡,在公园里有说明牌子的。
雷宏达非常愤怒:他要杀我,也就罢了,竟然砍了我哥哥的头,这个家伙太可恨了!我要把他杀了一了百了,不然这个人总是纠缠不休。不能在店里杀,会给老桑惹麻烦,出门去,门口这条小街是没有监控的,只要追上去捅几刀……
桑墨清第二次出来,用双手端着一碗豆浆,这时他看到雷宏达的左手里,已经握着一把匕首,他心里一惊。他再回来后站在柜台里,抽空用手指虚点,那意思是问要杀这个人?难道是这人砍了福哥的头?雷宏达手里匕首也往后虚点表示就是这个人。
桑墨清很紧张,他怕雷宏达杀人,更怕雷宏达在清香居里杀人。
他自己也开始紧张,他从手机里找到一首佛经音乐,开到最大声。
这个场景看上去就很诡异,一个掌柜的在柜台里紧张到手心冒汗,手里的手机放着佛音;一个人手里握着匕首,手一时紧一时松;而那个可能会死的人,正在大口大口地吃包子。
电光火石间,雷宏达想起了惨死的父母,想起了被自己设计逼死的仇人,想起了死去的柳师言和白蕾,想起了罗瞎子,他手里的匕首颤动着吐着寒芒。
雷宏达始终没有起身,那个人喝好豆浆后,要过来结账,桑墨清赶紧迎过去,挡在了两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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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柳如柏推门离开,雷宏达也没有动。桑墨清走回来,拍拍他的肩膀,欣喜道:“大哥,你做到了。”
雷宏达露出微笑:“只差一点点,你是对的,善恶只在一瞬间,我不敢说心中没有恶,但是恶生出来的时候,要尽力去压制。”
他站起来,过来和桑墨清紧紧抱了一下说:“老桑,记得你说还要帮我忙的。”
桑墨清竖起两根手指头。
雷宏达笑道:“今天我先用掉一个。我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除非我回来找你,你不能跟任何人讲我的事情,就当我失踪了。”
桑墨清:“跟兄弟们雨哥他们也不说?他们都担心死了。”
雷宏达:“所有人。”
桑墨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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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宏达把匕首收好,推开门走到外面,看了看火车站的方向,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大步流星。
太阳从东方刚刚露头,拂晓的曙光,为大地披上了一层柔和的纱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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