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大人，何以出此言？”
申暹眼皮猛地一跳，面色平静的好似刚刚听到的不过是一句玩笑而已。
“何出此言？”余笙语气平静，眼中却似乎要冒出来火一般：“其实我昨夜就有疑惑，为什么那个叫做石头的凶犯，那般轻易的便让我将许清子带走了。”
“依照他的杀力，不是没有可能护住许清子的安全一并撤走。即便是当时追杀来的人数确实很多，带上一个柔弱的女子多有不便，却也可以提前在西市坊内准备好一个安全屋，将许清子接出来后，安置在安全屋中，自己再引开那群追杀的黑衣人岂不是更好？”
“那都尉大人，以为那人何故如此？”
申暹的话语幽幽在院落中回荡，平静漠然中带有意思疲倦和解脱。
余笙冷冷道：“因为他知道把许清子接到明镜司更为安全和妥当，因为他知道那个在明镜司里面潜伏的同伙，会好好保护住许清子的安全！”
“我说的对吗？申暹！”
这还真是一件令人讽刺的结果。
她费劲心思，拼着性命抢回来的人证，竟是人家一开始便决定好送过来的。
“都尉大人，确实聪慧。”申暹轻轻地点了点头，语气颇为有些微妙的继续说道：“石头原本打算就打算由我引导你，把许清子弄到明镜司保护起来，以人证的方式，在最后为长乐村当年的血案做最后的一个注脚。”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进外屋，弯腰从柜子里面翻出一盏油灯，操弄了片刻，一星火苗在屋头里面缓缓亮了起来：“都尉大人这些天，基本上了解了发生在长乐村的惨剧，当年的镇南军侯屠杀长乐村民后，一把大火将全村全部焚烧殆尽，事后以失火不明结案，将这无边的血怨全部掩盖在权力之下。”
“可你知道，当年他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屠杀长乐全村吗？”
“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无缘无故的事情。”余笙缓步走了进来，她眉头紧皱，想到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事关当今圣上亲政？”
申暹的半张脸孔，隐在油灯灯火照映的另一半阴影之下：“不错，这个世界又哪里有无缘、无故便发生的惨剧，往往世人口中的天灾，也不过就是伪装后的人祸罢了。”
“当年临近当今圣上亲政，太后娘娘并不想失去自己长久以往掌握在手的权力，想一些办法，用一些手段要将这圣上的亲政时间往后拖上一拖。”申暹冷笑着说道：“有大人物得知了，或者察觉到了这些，便思虑着想办法，逼迫太后娘娘不得不放弃延缓圣上亲政。”
“那个大人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那便是在长乐村弄出个类似疫病的灾祸。”
“彝昧天命”余笙身躯一震，缓声说道。
“不错，以疫病灾难为当政执政者品行有失，德行不够。”申暹颤抖着肩膀，恨声接着说道：“已此逼迫当时辅政的太后娘娘不得恋栈权柄。”
“这个消息被镇南军侯得知了，作为太后娘娘在军方的一大臂助，他当然不能够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于是他便……”
“他便举起屠刀，将所谓疫病的源头，长乐村子，彻底抹去……”
火把晃动着，将整条地道托映得光暗不定。
“差不多了……”
迟备轻声地说着，随后望着身后的薛石等人，目光不禁闪动了一下，似乎欲言又重新按捺了下去。
“守好地道，就算我们回不来，也给五爷留下一条退路。”薛石轻轻地拍了拍迟备的肩膀，并未再多言，随后便越过他向上走去。
身后的全副武装的一众人等皆是笑呵呵的，仿佛接力一般在迟备的肩膀上拍上一拍。
半晌之后，整条地道便只剩迟备和他身旁的跟班两个人了。
“小青子，你便在这里守着，我上去店铺那边盯着，万一……万一他们能够撤回来，我也好尽快接应。”
被称作小青子的是一个满头青茬的青年，他垂着脑袋，沉闷的应了一声。
迟备此刻心神不定，倒也没觉得有何，见小青子回了他，便转过身去，准备上到店铺上面。
还未等他完全转过身去，一股恶风便从身后袭来，他下意识的抬手一挡，手臂之上瞬间便多出来一道极深的血痕。
迟备痛嘶一声，慌忙向后看去，却见小青子一脸狰狞地已然扑了上来，未等他再反应，幽蓝的刀光便已然在他的眼前闪了过来。
扑哧！
竟是一刀狠狠地捅进了迟备的腹部！
迟备嘶喊着一把捏住小青子手里面的短刀，两人就此靠在壁石上翻滚做一团。
地道这里地方无比的狭窄，在这样的空间中无论是什么厮杀技巧都完全不起作用，两个人只能彼此缠斗，看最终谁更能挨，挺到最后活下来而已。
趁着迟备吃痛，小青子再次猛地翻身，将迟备狠狠地压在石壁上，腾出了手过来，伸手径直一拳锤在迟备中刀的伤口上。
在迟备一声惨呼下，鲜血顿时应声狂流，却见他身形受此一击，瞬间站不稳当，向着身后的石梯阶梯倒了下去。
迟备强忍腹部的剧痛，努力向后退去，那刀子捅进来的瞬间，仿佛也一并短暂的抽空了他浑身的力气，没向后退却几步，他便只觉得双脚一软，直接跌坐在地道口的梯阶上。
“迟头您下去了，不要怨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小青子举着短刀缓步地逐渐向迟备走去：“我是明镜司的暗桩，我知道你也是，我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把我安排在另一个暗桩身边，现在我懂了，也许就是为了今天这个时刻吧。”
“一切都是司丞大人的命令，如若你真有冤屈，下去之后便找他吧！”
小青子的身影在昏暗下逼近，那雪亮中带着一抹幽蓝的刀光在地道昏黄的火光下，闪烁着缓缓地向着他靠近。
一阵虚弱感席卷心头的迟备什么都不想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也缓缓松垮起来，两股温热自鼻端潺潺下流。恍惚中他强打精神，右手猛地扣下旁边地道岩壁上一团松软的屑状物，胡乱向着前方扬了过去。
一蓬散灰弥漫，小青子的动作瞬间停滞了片刻，迟备深吸一口气，猛地伸开双臂向前扑去，用着就仅剩下的力气，死死地箍住了小青子的身体。
小青子没有料到迟备再受此重创后，还能有如此的力道，竟是硬生生地被他推出去十几步远，他眼中狠厉之色一闪，手中的刀猛地倒转向下，狠狠往下一攮。
只听得扑哧扑哧几声，迟备的身形忽然瞬间一塌，似乎是再也支撑不住。
“啊.....！”
在模模糊糊的视线中，迟备嘶吼着抓住了类似衣襟一般的事物，在小青子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将两人同时推到了石梯的边缘。
“你、你想要干什么？！”
“嘿嘿……”
嘴巴狂流黑血的迟备狞笑着，猛地向下落去。
借着摔落的势头，死命拉扯的将小青子一并拽倒，向着地道下方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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