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水中观月岂为真
去往燕州这一路倒也算是顺利，进了城，李元芳一路未停，径直来到刺史府中。
燕州刺史听闻李元芳要调取林清案的卷宗，脸上露出几分为难。
“狄御史怎会想起复查林清的案子?”刺史试探着问。
“也并非是要复查，只是当年之事，与眼下的案子有些关联，狄御史才想了解那件案子的详细情况。”
“是这样···”
燕州刺史的脸色变了变，才吩咐文院掌固前去调取卷宗。
“李将军，请在此处留下姓名，便可以将卷宗带走了。”掌故拿出一封文书来，元芳写下名字，那刺史又说道:“若想重审林清的案子，李将军恐怕还要去找两个人。”
“是谁?”
“当年作为被害苦主的讼师，另一位李将军应是已经见到了，便是那向县令。那位讼师应是姓路，现在是庆州梦郡县的县令。”
“多谢指点，告辞。”
从燕州到梦郡县，有两日的路程，夕阳西下，李元芳催马前行，进入一家带着小院的客栈。见到客人，小二赶忙迎上来牵马，问道:“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李元芳抬头看看天色，对小二说道:“住店。一路行来甚是口渴，先上茶来。再为我安排个房间。”
这一夜李元芳睡的并不安稳，回到房间时，他发现有人在茶水中放了蒙汗药。只是他并不知晓，自己是遇到了黑店，还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为之。他躺在床上假意熟睡，子时刚过，便有一个身影潜入房间，在他的包袱中翻找着，可他的钱袋分明就在床头。
许久，那身影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悄然离开。李元芳在暗中悄悄跟随，发现他出客栈之后向着燕州的方向走去，一片竹林之外。
李元芳胯下的乌骓马忽然一声嘶鸣，停下了脚步。四周一片寂静，惨白的月光下，一支支羽箭破空而来。李元芳握紧马缰一个后翻立在马背之上，同时抽出钢刀，将飞驰而来的羽箭击落在地。马儿虽然受惊，但是毕竟是战马训练有素，在李元芳的操纵之下，迅速冲出箭阵。
“吁”李元芳勒住马缰。
“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出来吧!” 一声怒喝，十几名黑衣人走出身后的竹林，手中的钢刀在月色的映衬下闪着银色寒光。
元芳的目光扫视着四周，很快，一个身着铠甲的人走出了竹林，这人挥了挥手，那些黑衣人便退在一边。
“好功夫啊，真不愧是剑灵首徒!”为首之人一声冷笑。
“你们，是故意引我来此的?”
李元芳怒视着那为首之人。
“真聪明。”这人一声赞叹:“李元芳，我本不想与你为敌，只要你离开那姓狄的昏官，你我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李元芳蹙起眉头，紧紧盯着那为首之人。月光下映出这人的脸庞，细看时，才发现这人一侧的脸庞竟有被火烧灼后留下的伤疤，甚为骇人。
“你，与那林清有什么关系?”
李元芳并未理会这人的提议，冷声问道。
“在下林远，林清是我的义兄。当年若不是狄仁杰错判冤案，我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不报此仇，怎能解我心头之恨!”
这人说到最后，几乎是嘶吼出来。
“那我们，便是话不投机了，动手吧!”
李元芳腰间利刃出鞘，林远一挥手，十几名黑衣人将李元芳围在中心。，只听不远处林远一声怒喝，黑衣人几乎同时挥刀。李元芳却是不慌，仰身后翻，手中剑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周围的黑衣人。他以深厚的内功催动掌中剑，一时间疾风骤起，竹叶随风发出簌簌的声响，地上的落叶石子都飘在了半空。林远被这强大的剑气逼得后退几步，他只觉得眼前一暗，随后便是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待到他再次睁眼时，所有的黑衣人都倒下了。林远心中大骇，自知不是李元芳的对手，飞身跃上身旁的巨树，李元芳却是不肯罢休，催动剑气向着那树上的人狠狠一劈，林远身上的铠甲竟被这剑气劈的从中间碎裂开来，他只感觉自己胸口气血郁结，口中一阵腥甜。脚下重心不稳，身子一歪便坠落在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却仍然是不肯屈服的模样，满眼愤恨的盯着李元芳。
“原来，你只有这点本事。”李元芳将宝剑入鞘，嘲讽道。
“你，你最好是杀了我，否则，咳，咳咳。”林远半趴在地上，向后挪动着，嘴上却不肯服输。
李元芳从包袱中拿出绳索，将他绑缚起来，扔在马背上。
“我不想杀你，给你个机会，让你和狄大人当面去对质。”
本想着尽快前往梦郡调查，奈何途中遭遇此人拦截，李元芳只好变换方向，前往忠义镖局。
忠义镖局的主人乃是江湖上声名显赫的剑灵岳文忠，也是李元芳的师父，因此将林远暂时关在那里，是最为妥当的。
狄公并未公开自己的身份，李元芳离开的这几日，他带着狄春与千牛卫军头张环再度来到长生观外，可还未进门，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你们这两个坏蛋，快放开我!”
他随着声音看去，见有两个道士正抓着一个男孩儿。
“啊!”这男孩儿突然咬住一个道士的手臂，趁那道士吃痛之时，男孩挣脱二人，躲在了狄仁杰身后，两个道士还想往前凑，却被随行的张环阻拦。
狄仁杰俯下身子，擦去男孩儿眼角的眼泪，慈爱的问道:“告诉爷爷，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啊?”
“他们，他们···把我爹爹关起来，不让我见他，呜呜呜。”男孩儿躲在狄仁杰怀里，放声大哭起来。那两个道士见他如此说，神情颇有些无奈。
“你这孩子，怎么能乱说?”
道士正想分辨什么，不远处便有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将那男孩儿揽入怀中，向着狄仁杰抱拳一礼:“让先生见笑了，这孩子的父亲是得了重病，且会传染他人，才被留在长生观，先生莫要误会。”
“即便如此，也不必如此凶神恶煞的对待一个小孩子。”狄仁杰瞪了那两个道士一眼。
“是，先生说得对。奕儿，既然你舅舅来了，便随他回去吧!”道士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便返回观内。
狄仁杰二人也打算离开，却被那奕儿的舅舅叫住。
“先生，请留步。”
“还有何事?”
奕儿舅舅看了看四周，拿出一块腰牌:“请先生到家中一叙。”
狄仁杰接过腰牌来看，只见那上面写着;豊都捕头，燕辰傲。
梦郡，乃是庆州的富庶大县。晌午时分，街道上行人如织，两边的小贩奋力叫卖着。李元芳牵着红鬃马，走进一家客栈暂且安置。他想着，在将要午饭之时前去见那县令终是有些唐突。
这客栈大堂也是极其热闹，店小二手拿托盘在一张张桌子前后灵活的游走。李元芳扫了一眼，却并未见有空座，小二凑上来问道:“这位客官，您打算吃点儿什么?”
“你这堂中并无空座，便随意安排一些，给我送到房间吧!”
李元芳说道。
店小二刚要应承下来，却见角落处一红衣女子将他拦住
“这位兄台，小妹这里还有空座，我二人便凑合一下吧!”
李元芳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见她眉目清秀，一身红色短打，十分干练，腰间两柄短剑，上面刻着两个小字:知念。李元芳眉头一皱，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摇晃着纤细的腰身，面色红润，似有醉意。
“好吧，小二哥，这位姑娘是我的故人，我二人便公用一桌。”
“好嘞!”小二应了一声，转身便去了后厨。
小二走远，李元芳便将那红衣姑娘带到桌旁做好，十分严肃地问道:“知念，你怎么会在这儿?”
“哼，你管我呢!快，陪我喝酒!”
知念醉意朦胧的看着李元芳，突然感觉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越看越耐看。瞧，这坚挺的鼻梁，瞧，这锐利的双目，瞧，这笔挺的身材。
知念突然咦了一声
“真奇怪，李元芳，你，你怎么有两个脑袋?”
李元芳现在，确实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这姑娘名为狄知念，是狄仁杰的侄女，是狄家同辈中唯一的姑娘，因此无论是家中长辈还是几位兄长，对其都是十分的宠爱，因她自小跟随几位兄长读书习武，身上也有一点拳脚功夫，及笄之后，他父亲见她偏爱武艺，便将她送至江湖闻名的慕容山庄专心学习，那里的师父皆是女子，所学的武艺也更加适合女孩子一些。
李元芳和这位狄大小姐，从前也只有一面之缘，而狄小姐给他留下的印象便是骄纵，任性，惹不起。可她毕竟是一个大家族的小姐，独自在这客栈中饮酒，必然事出有异。而她身边又无旁人，自己怎样也不能放任不管。
于是在一众客人奇奇怪怪的眼神中李元芳将喝的稀里糊涂的狄知念带回了客房。
回到房间，狄知念也并未安静下来，李元芳急于办事，干脆点了知念的穴道，留她在房间里好好睡上一觉。
到达县衙时李元芳才知晓，梦郡县的县令告病在家已有两日。于是在县丞的引领下，李元芳来到了县令路壬的家中。路家外面，是深红色的木门，县丞扣动门环，许久，都未见回应。
“真奇怪，怎么会没有人?”县丞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看向李元芳。
李元芳锐利的鹰眼向四周打量着，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两扇门上面，门环之下，有两个算不得清晰的血手印，只是与门的颜色混在一起，很难发现。
李元芳向后退了几步，奋力踹向木门中心。
门开了，只是里面的情形，让等在一旁的县丞不敢向前，愣在了原地。
县令路壬，浑身鲜血，趴在门前，背后还插着一柄钢刀。
“愣在那里做什么?快回县衙叫人去!”
李元芳一声厉喝，才让县丞回过神来。
很快，县丞便带回了衙役和仵作，众人又在屋中发现了路夫人和几个丫鬟小厮的尸体。路家的所有人，无一幸免，全部被杀身亡。县丞留下几人看护现场，便将这里的情形上报了刺史府，李元芳也只得返回豊都。
他回到客栈的时候，知念还未醒来，于是便飞鸽传书给忠义镖局的女弟子，待她们到了，李元芳才安心离开。
夜幽静而深邃，仿佛要将一切吞噬。清冷的月光下，清风道长负手而立，仿佛是在等待什么。没有多久，一个小道士提着鸽笼走到他身边，将一张字条递过。
“队长，梦郡县传信。”
小道士轻声说。
清风道长只是嗯了一声，打开字条仔细看过，又攥在手中，捻动中指与食指，那字条竟在瞬间碎成了粉末。
“您看，该如何回复?”
“让那个人做好准备，这次，定要让那姓狄的，身败名裂!”
红鬃马停在县衙之外，狄春急忙迎了出来。
“李将军，您回来了。”
“大人休息了吗?”
“还没有，老爷在等您。”
马交给狄春，李元芳快步向正堂走去，推门站定，躬身行礼:“大人，我回来了。”
狄仁杰笑着招呼元芳坐下，而后问道:“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李元芳道:“卷宗已经取回，只是卑职前往梦郡县查访与此案相关的县令路壬，他却为人所害。”
“路壬?哦，他应是当年那个讼师。”
狄仁杰似乎并不惊讶。
“大人，您好像早就已经想到了。”
“是啊，这个林清既然想报仇，便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与此案相关之人。”
狄仁杰一边翻阅卷宗，一边说道。
“可他这一次，为何没有再制造阴魂杀人的假象，而是直接动手呢?”
狄仁杰摇了摇头:“这一点，确实有些奇怪。元芳，文忠兄可曾查出衙役所中之毒的来源。”
元芳道:“已经查清楚了，师父说，那是产自西域的海陵木，经过燃烧之后，会让人产生幻觉，最终力竭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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