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京城，安定坊。
这是一座十分华丽的宅邸，暗灰色的围墙，朱漆大门，门前的牌匾上刻着两个字:靳府。
院中，亭台水榭堆叠，假山流水边，种着许多花草。穿过花园便来到正堂。堂中，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手中，还拿着一支精巧的匕首，正在用一块绢布反复擦拭着。他像是在等待什么人。未过多久，一个身穿黑色短打，面色黝黑的男子走进来。
“事情办得如何了?”
中年人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被李元芳抓住了，现在正关押在忠义镖局。”
“那姓狄的，当真是死了吗?”
“太原回报，未见他的灵柩返回。”
中年人抬起头，将手中的匕首放在桌子上，冷笑道:“果然如此。”
“老爷，那个周霁，是留不得了。”
“你派人去盯着，若是他又背叛之心，就地处决。”中年人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情绪"
”
不知哪一日，长生观外搭起了一座戏台，戏班的主人是个外乡人，他和不远处的茶棚老板谈着生意。当听闻只要将这戏班将要表演的事情散播出去，戏班老板不收任何银两之后，茶棚老板欣然接下了这场生意。这茶棚的老板从来不信什么得道成仙的话，他只知道，自己还是要养家糊口的。
消息很快散播出去，有了戏班助兴，茶棚的生意更加红火了。
天空飘起了小雨，依旧有许多百姓撑起伞来看。茶棚老板多准备了一些桌椅，又搭起围布，给客人遮雨。
幕布拉起，一人坐定，讲述着这个古老的故事-------阴长生是东汉时皇后的亲属。虽然他生在富贵人家，却不贪恋荣华富贵，专门研究道家的方术。他听说马鸣生知道转世修仙的秘诀，就去找他。------一声锣想，舞台中走来一个身着素衣的男子，他翻山越岭，终于找到传闻中的仙人马鸣声。
舞台之侧，两个身着黑衣的小厮拉动绳索，舞台中幕布转换，露出一座小院。道人打扮的马鸣声走来，与阴长生相见。
幕后的声音再次响起:“阴长生为求修仙秘诀，他甘愿做马鸣生的仆人，给他干脱鞋扫地的下贱活儿。
舞台上，阴长生正在清扫院中的落叶，令一边，马鸣声又喊他为自己脱去湿漉漉的靴子。
台下的宾客看到此处议论纷纷，有人说，这姓马的道士准是个骗子，将人骗来给他当仆人，也有人说，这马鸣声必然有真本事，只是在试探阴长生是否有诚意。
舞台上的故事还在继续，阴长生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事，可他从未抱怨，终于有一日，马鸣声对他说不必再干活，拉着他高谈阔论，谈的都是当前的时事以及怎样种好农田等世俗琐事。
幕后的声音继续说:时光流转，和阴长生一块来向马鸣生学道的十二个人先后都走了，只有阴长生对马鸣生更加恭敬的执弟子之礼。
舞台上，阴长生正在为离去的师兄送行，而这一切都被马鸣声看在眼中。
马鸣声说：“你才是真正能够得道的人啊！以后，我也该教你些真东西了”幕布再一次转换，露出俊俏的山峰，马鸣生带着阴长生四处游历，教他炼制金丹，又教他炼金之术。
数年后的一日，鸣生对阴长生说:“时候到了”
两个黑衣小厮将木制的神坛推上舞台。马鸣声走上去，与台下的观众告别。台下的人也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神坛的下面，忽然飘起一阵烟雾，马鸣声腾空而起，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这不是清风道长的飞升之术吗?”台下的人都看呆了。 ”
舞台上的表演还未结束，阴长生挥着拂尘，口中念着咒语，很快便将一筐石子变成了银子。他俯下身子，将筐中的银子扔下舞台，观众都争先恐后的去捡。
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阴长生告别了亲人，登上山顶，再一次挥动拂尘，他脚下竟升起一片云般的烟雾，整个人竟腾空而起，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演出到这里便结束了，阴长生从舞台之外的梧桐树上飞跃而下，向观众致意，台下是一片喝彩叫好之声。 这时，戏班班主也走上了舞台，请大家将点石成金的银子还回来。
台下有人不乐意，喊道:“这是你们主动给的，为什么要我们还?”
班主急忙解释道:“方才那银子，只为表演所用，并非是真，诸位拿了去也没什么用处。”
听班主这样讲，才有人仔细去看方才那些银子，这不过是表面涂了银粉的普通石子罢了。
收回了石子，班主又开始吩咐手下拆解戏台。因他手下劳力不多，便在未离开的观众里寻找青壮年人，半天的活计便有二百文的酬劳，出手也确实阔绰。
这戏台是木制的，大约有三尺高，四角都有立柱，正中央处有个圆形孔洞，孔洞下还有烧灼过的痕迹，有人好奇来问，班主便解释说，那是制造烟雾的烟草留下的。待戏台拆解完毕，班主又吩咐一人到那颗巨大的梧桐树边上收起线轴。班主说，这是一种戏班特制的丝线，柔韧性很大，能够将一人凭空吊起，再会一点武艺，便成为了飞天之术。
看过这一场杂戏，豊都的百姓都在议论，原来那清风道长所谓的飞天之术以及点石成金，都是从戏班中学来，哄人玩儿的。可是这些百姓们想不通，这道长图什么呢?毕竟这道长来到豊都之后，从未主动索要银钱。
渐渐地，到清风观拜祭的百姓少了许多。而后便有传闻，长生观开始闹鬼了，而且，有人亲眼见到了那鬼魂，只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鬼魂竟是不久前到豊都查案的御史狄仁杰。
朝廷派遣到豊都的新任县令，在上任的第一天，便遭遇了狄仁杰鬼魂托梦，梦中只说了一句话，他死的冤枉。可庆州刺史府发出的讣告明明写着狄仁杰是病故，他还到梦郡县衙吊唁过，怎么会冤枉?他曾听说长生观的清风道长道行很深，便将他请到县衙卜算。
天色渐暗之时，院中摆好了香案，这道长手持桃木剑，双目微合，口中喃喃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忽然，他双目圆睁，举剑转身，奔向了后堂，县令和随行的道士急忙跟上去，见他在后堂外停了下来，身体微微颤抖着，手中的的桃木剑也落在了地上。
“道长，怎么了?”
县令上前问道。
“狄··狄···”清风道长指着后堂之内，结结巴巴的说出话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县令看到后堂中有一个漂浮的人，这人五十来岁的模样，身材魁梧，穿着四品官袍，面色惨白，眼神空洞，袍服上还不停地有血迹渗出。这似乎，是死去的狄仁杰御史。县令在心中想着，这清风道长和狄御史没仇没怨的，怎么会这么慌张?
狄仁杰就在原地，始终未动，可清风道长却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带着那几个小道士慌慌忙忙的逃了出去。
“赵县令。”
那个狄仁杰，或者说是他的鬼魂，竟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有些空洞
赵县令愣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心怀坦荡，没什么可怕的，不但没有逃开，反而是走近了几步。
“狄御史，您既已身故，又为何在此搅闹?”
“本官为歹人所害，长生观乃是谋划之处。明日自会有证人前来。”狄仁杰漂浮的身体逐渐远去，这空洞的声音依旧在这县令耳边回荡着。
听到这样的话，赵县令只是将信将疑，可到了第二天，果然有人前来报案，状告长生观利用鬼神之名屠杀县中衙役。首告之人便是那场凶案中的唯一幸存者----捕头燕辰傲。
燕辰傲讲述了县衙凶案发生之后，自己的遭遇。
那晚，他亲眼目睹县中的衙役状若疯癫，互相砍杀，以他一人之力无法阻止，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吐血而亡。当燕辰傲进入宿房查看时，发现了窗台上的脚印，他猜想凶手便是由那里离开，想去追查之时，却不知是何原因晕倒了。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长生观中。对方以家人的性命相要挟，逼迫他吃下带有软筋散的饭食，将他软禁起来。
燕辰傲毕竟是习武之人，他想尽办法将自己被困的消息告知妻子的兄长彭天瑞，请他想自己的情况告知了来豊都查案的狄仁杰。
狄仁杰让彭天瑞送去了软筋散的解药，让他暂时待在观中探听消息，果然，他探听到清风道长与前任县令的谈话，得知他们将要去刺杀狄仁杰，只是传出消息的时候有些迟了，狄仁杰最终没有逃过此劫。
燕辰傲自然知道单凭这些无法给清风道长定罪，便说服了始终保持沉默的豊都仵作牛三作为旁证。牛三坦言，自己也受到了长生观的威胁才保持沉默，燕辰傲承诺会保证他的安全，而且向狄仁杰那样的清官无辜被杀，也实在令人惋惜，他便听从了燕辰傲的建议，拿出了验尸当日的记录。
那验尸单上清楚地写着
周二，男性，三十岁，左臂有明显伤痕，右胸刀伤一处，非致命伤，口鼻淌血，面色发黑，系中毒而亡，毒物来源，未知。
下方，还有县衙的公章，这是无法作假的。
这张验尸单足以证明前一段时间的县衙凶案，并非什么阴魂作祟。
燕辰傲又拿出了岳文忠托人找来的海陵木请牛仵作当堂检验，最终证实衙役们所中之毒是海陵木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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