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
“喂……怎么了，云云？”这是一个男生，嗓音有些年轻，语气雀跃又亲密。
“章真，我，我好想你。”这是一个女声，但声音有些沙哑，带点哽咽但并不明显。
虽然隔着电话，男生还是敏锐地听出女生的不对劲，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询问道：“你怎么了，云云，发生了什么事？”
话脱口而出又想起来这是寝室室内，披上外套，走到阳台上去隔绝谈话的音量。
现在是秋天，室外的空气有些凉，披上外套后温度就刚刚好。
“你又和家里吵架了吗？你不要自责了云云，我说过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有问题。”
女孩见男生细心察觉，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她强忍住喉间的颤意。
“章真，你说蝴蝶会被风撕碎吗？”
这不知所云的伤春悲秋搞得男生心慌。
“你到底怎么了，云云，蝴蝶不是会飞吗？你在哪，你没事吧，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啊……我看到你了，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我今天下午去接你吗？你别动，我下来找你，电话也别挂……”
男生的手机一直举在耳边，动作很迅速，从阳台回到室内急忙穿上鞋子就跑出去。
男生一边跑，一边絮絮叨叨地安慰女孩，生怕自己的女友再次陷入自我贬责的漩涡里。
但女生没有回应男生的话，在电话的另一端静静地听着，安静地不正常。
“喂，喂，云云，你说句话呀，发生了什么，你别吓我！”
男生大声呼唤，急得快哭了，但女生依旧没有回应。
直到男生下了楼，电话那端传来手机落地的声音。
男生的脚微微一顿，巨大的恐慌像是爪子一样抓住他的心脏，他顾不得其他，连忙加快脚步，跑到红绿灯口看到女生蹲在地上的身影，一颗吊起的心才放了了来。
他松了口气，见车流往来，红灯还亮着，让唐云等一下，马上就到她身边去。
红灯还剩20秒。
女孩还是蹲在那没动。
男生不安踱步，电话没挂。
红灯还剩15秒。
女孩终于抬头，她的眼眶通红，神色苍白。
男生等不下去了，看车流少了些，想寻个好时机跑过去。
红灯还剩10秒钟。
女孩拿起手机，开口说了她一直沉默后的第一句话。
“谢谢，章真，我们分手吧。”
男生的往前走的动作猛然一顿。
他失声几秒，才呐呐道。
“什么？你说什么？”
绿灯亮，车辆停行，行人走过。
女孩对他微微一笑，脸上却并无笑意。
她转身，背对男生，手撑住桥的栏杆。
瞧清楚女孩的动作，男生瞳孔骤缩，神色震颤。
“不，不要!”
他再次狂奔想要阻止女孩的动作，然而还没跑两步，她一跃而下。
砰！
重物落地声像是雷击一样击中了他的耳膜。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耳边嗡嗡直响。
周围的行人已经纷纷涌上桥边，男生失焦的眼睛终于回神。
她的女朋友刚刚还在这，现在却变成了拥挤嘈杂的围观群众。
男生踉跄挤开人群，他想万一呢，万一云云运气好只是受伤了，或者云云是跟她开玩笑呢，她根本没跳。
然而地上的血迹以及停在路中央的车辆击碎了心中最后一点希冀。
他张了张口，后跌在地，呕哭两声，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画面定格。
2021年10月27日，庆城某大学的一名大三学生跳桥自杀，现场视频疯传，营销号、新闻号迅速地做出了视频，一时间热度极高，讨论不断。
但这仅仅只是一名大学生自杀而已，世界上的人千千万，每天都会有人不断死去，谁又会投入太多的关注呢，网友刷刷下一个视频就忘记了，离得近的人也只会唏嘘两声难过一会，没两天也抛掷脑后。
一个女大学生的死在偌大的世界上宛若尘埃，没什么人在意。
不对。
还是有人在意的。
庄晓恩是一名大四的学生，就读舞蹈系，目前是学校舞剧团的领舞候选人。
“记住，你的身姿要轻盈，蝴蝶舞动是翩翩起舞，不是你们这样乱动乱跳，简直不堪入目！”
周蕙用尺子狠狠敲了一下某个女孩的手臂。
“动作错了，粱青衾，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好，你每天都是吃干饭的吗？”
粱青衾的后背已经被浸湿，汗水将散落的发丝黏在脖颈和额角。
“对不起，周老师，我生理期来了，状态有些不好。”
周蕙嗤笑一声。
“别拿生理期作借口，你前几天生理期没来这个动作也不见你有所进步，犯错了就是犯错了，舞台上不容许出错。”
话罢，她走到女孩们的正前方，拍拍手示意她们停到，直到她们聚集到一起面向她，开口道。
“你们还有40天时间就要上舞台了，时间不多了，你们的动作却还没达到我的要求，你们好歹也是舞蹈专业的，真让我失望，如果不想练或者练不出来，那以后你们就不要留在我的舞剧团了，要么趁早改行，要么毕业后就去小县城当个业余老师吧。”
一群人面面相觑，但都不敢吭声。
周蕙心里叹了一口气，将人群中一个女孩叫了出来。
“晓恩，你先出来示范一下。”
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孩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出列，她询问了周蕙要演示的舞蹈部分，然后伴随着相应的音乐起舞。
众人仔细地观察女孩的动着，最后她跳跃旋转后以一个前倾伸臂结尾。
周蕙点评了一下，纠正了她尚有不足的地方，然后告诉众人。
“你们只需要达到她现在这个标准就行，记住在接下来集体复盘中，尽量不要出差错，多加联系。”
她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道。
“行了，今天就练到这里，大家都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八点来这里集合联系。”
众人换好衣服收拾东西陆陆续续离开了，庄晓恩的洗了脸，换回常服背包出来时发现粱青衾还在镜子前练习。
庄晓恩有些惊讶。
“大家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粱青衾撇了她一眼，冷漠道：“关你什么事。”
庄晓恩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本来也只是礼貌问了一句，但粱青衾态度着实把她一噎，思来想去自己好像也没有做过得罪过她的事，于是讪讪闭嘴，无语地离开。
回到寝室时才晚上十点出头，室友还没有睡，她们是四人寝，大四大部分的人都出去实习了，她们寝室的人搬出去了两个，现在寝室就剩下庄晓恩和她的对床。
她的对床叫梅诗雨，是个短头发女孩，见她回来问她吃不吃烧烤。
庄晓恩拒绝，将包挂起来，然后换鞋准备洗漱。
梅诗雨在泡脚，桌子上摆着烧烤，手上刷着视频。
庄晓恩还在拆头发上的架子。
“哎你知道吗？”梅诗雨突然出声。
“知道什么？”庄晓恩回道。
梅诗雨说：“昨天隔壁学校有一个女生自杀了，死的可惨了。”
庄晓恩动作一顿，她这两天时间都花在舞剧团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没怎么看手机，舞剧团好像有人休息时说过，但当时她太累了，也没怎么注意听。
梅诗雨唏嘘道：“据说就在昨天府阳路路男生寝室旁边，就从那个桥上跳了下去，被一辆车撞飞几米远，血流了一地。现在网上也挺火的，我看到新闻上也有。”
庄晓恩点点头，问是什么原因。
梅诗雨：“具体我不清楚，好像是因为感情问题。”
她啧啧两声：“为了一个男人，也不想想自己的父母，得多伤心呀，这么想不开。”
庄晓恩附和她。
“据说当时可多人围在那里呢，私底下没打码的现场视频都传疯了，今天下午文文也发到寝室群了，你看了吗？”
庄晓恩说没有。
梅诗雨道：“你要是不敢看，就别看图片和视频，挺血腥的。”
庄晓恩道好。
梅诗雨继续刷视频，突然又想起来庄晓恩搬出寝室的事，问道：“我记得你这周要搬出去了，什么时候啊？”
庄晓恩回道：“就这个周末，我这个周末有空，其他时间都要练舞，周末的时候周蕙给我们放假。”
“那不就是后天吗!”梅诗雨撇嘴，很不开心。
“那岂不是我从后天开始就要一个人住这个空荡荡的寝室嘛？天哪，我好孤独。”
庄晓恩笑道：“你又不着急找工作，是谁说的要在寝室好好躺尸一段时间再实习的。再说我除了睡觉，回来的时间少得可怜，有没有我有什么区别。”
梅诗雨呜咽一声：“我想你嘛。对了，你行李多不多，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庄晓恩拒绝，之后她们练舞的地方要变，租的房子里寝室楼也比较远，这些旧的日用品她不想要了，到了地方直接买就行。
庄晓恩仔细梳洗了一番，护肤完了点开手机看寝室群里梅诗雨说的那个新闻八卦。
她仔细翻看聊天记录，突然手一顿，她又翻了翻图片和视频，越觉熟悉。
她打开通讯录，给名为“唐云”的号码打去电话。
响铃几声，一个清冷男声传出。
“喂。”
不是唐云，庄晓恩心想。
“喂，您好，我是唐云的朋友，请问唐云在吗？”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这样的沉默几乎预示了她的猜测。
“云云……”果然，那一头哑声道：“云云她，去世了，就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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