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羽跟陈子庭的事,我是知道的。
大三要上法医课,法医老师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军医,尊称为邢老,邢老年轻时参加过国共战争,在枪林弹雨中救下了不少战士,退休后,在省医院当外科医生,可能是碰的尸体多,积攒了经验,辗转到最后,邢老成了验尸的好手。第一节课,邢老便立了下马威,他说,急诊科医生是跟死神抢命,而法医是跟细菌抢尸体,晚了一分钟,尸体就会发生复杂的链式反应,影响死因的判断。因此,他立下规矩:谁敢迟到,就罚一整节课站在大体老师跟前忏悔。
第一次见真尸体,我们都很紧张,全班都到齐了,唯独缺了个人。阿羽平时不爱迟到,那日不知道为何,来得特别慢。
邢老没说什么,左右先等着,忽然间,后门的内嵌玻璃闪现了一个白色人影,在外边晃来晃去,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邢老喊我出去看看,白色人影受惊地哎了一声,踟蹰地走进来。本来该是讲了理论再穿除菌服,阿羽却自个儿穿得密密实实,白口罩戴了两层,十个手指头裹在胶皮手套里,活脱脱包裹成一个白色的人形粽子。
邢老问他,你是来上课还是参加生化战争。
全班哄堂大笑,阿羽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解释,邢老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叫他面对着大体老师站了一整节课,还要求他写一千字忏悔书。
惩罚没坚持多久,阿羽就跑去厕所吐了,之后消失了一整节课。
放学后,我在医护室里找到他,阿羽浑身起了红疹,十根手指头肿得像泡水的萝卜,医生笑着说,第一次听说有人闻到腐尸味都会应急过敏,你啊,做不了刑侦了,以后转做文职岗位吧。
阿羽笑嘻嘻地说,没事儿,现在日子多太平,哪来那么多命案。
后续的法医课,阿羽没有一次缺席,该吐吐,该学学,该过敏也一次不落地过敏。
一次夜谈中,他喝了点酒,和我说起他过敏的缘故。
他说,之所以闻到腐尸味会过敏,是因为他第一次闻到腐尸味,就是在陈子庭身上。陈子庭以前是个很健谈的性格,经历了君儿一事之后,才变得郁郁寡欢,死气沉沉,是他害了他二伯。
但我并不这样认为。
在当年的场景下,陈子庭就是最有作案嫌疑的人,阿羽只是照实说而已。何况他当时年龄小,一些细枝末节经过岁月的润色,已经不再精准,谁知道陈子庭当时有没有撒谎呢。
我拿出一个黑袋子,打开了让阿羽问。他立刻皱紧了眉头,说啥玩意儿,怎么一股霉味。
我又拿了另一个黑袋子,照本宣科让阿羽闻,他又骂了一句,说啥玩意儿这么臭?
我说,你没发现吗?一袋是自然腐烂的猪肉,一袋是发霉的肉脯,你那会儿还小,可能连霉味和腐尸味都分不清,更别说你二伯长年卧床,褥疮味老人味混在一起,就串味了呗。你那应激性过敏属实没必要了。
他知道我在安慰他,笑着感慨道,有道理啊,建得同志,以后我站在大体老师面前就这么想,我二伯是霉味,您是腐尸味,对不起,我不该把这两串味了。
阿羽虽然这么说着,但上了课还是过敏,只不过,闻多了,免疫系统也就变得强大了,一个学期过去了,红疹子没有再出来,十根手指头还肿得跟萝卜条似的。
2002年,千禧年后的第二个年头,是中国最热闹的一个冬天。
西气东输和南水北调两大工程接连拉开序幕,举国上下也走出了下岗潮的阴影,金融危机下满目疮痍,也在人们的努力下,慢慢步入新的发展阶段,房地产发展得尤其迅速,几乎一天一个价,每天我到早餐店去,听的最多的就是房价什么时候能跌。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海洋,有浪起,有潮落,大批国企倒闭、资产重组,下海经商的自由分子在每个角落蒸腾、发酵,房价的浪潮逐渐高涨时,寻呼机大批量消失,小灵通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人们手里。
妻子被裁员之后,在电视台找了份采访的工作,家里的经济压力减少了,我才买了第一只小灵通,第一个存的便是阿羽的电话。
可惜当时阿羽因为鎏金茶局与我决裂,就算有了电话号码,我也没有再打给他,只是心里留个念想。
春天的海滨城市很恼人,衣服永远晾不干净,地上永远是湿漉漉的,皮肤还老发痒,我挂念北方干爽的春天,刚好手头上结了一个案子,有了三五日的假期,便打算带着老婆孩子回一趟老家。
高速路上,小灵通不安生地叫着,最近多了一种新兴业务,有一些陌生人专门往我电话上打,聊一些不着五六的事,最后目的地就是让我买药。我的小灵通是对公业务,半公开,每天的垃圾电话特别多,烦不胜烦,我要开车怕分神,便按了关机,到落塌的酒店才开了机。
领导来了五个电话,其中夹杂着一个鲜见的电话号码——阿羽妈。
我隐隐有些担心,没有返给领导,而是第一个返给阿羽妈,话筒的电磁声敲响了我昏昏欲睡的大脑,紧接着,传来阿羽妈凄厉的哭声。
“建得——阿羽被人割了喉咙!”
我没有叫醒入睡的妻儿,一个人从广州开了回去,夜里没有雨,我却感觉全身潮湿,四肢冰冷,披星戴月走了六个小时,却像走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
阿羽躺在重症病房,他的大动脉被重创,声带被割裂,脖子上缠着复杂的绷带和呼吸机的管子。
医生给我看了CT报告,阿羽的伤口很特殊,是圆形管的钝器击穿致命,在那之前,凶手给他注射了少量的麻药,所以他被袭击时是昏迷的状态。
我冷汗倒灌,手脚发颤,那个伤口我太熟悉了,跟三角骑楼案的陆雅芳一模一样!
我脑子里出现了许多凌乱的线条,却没办法把他们拼接成一条完整的线索,凶手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阿羽?现场有没有目击证人?阿羽性格开朗豁达,处事妥帖圆滑,怎么会招来这么恶毒的仇家?
陈家的人都来齐了,三张相似的中年男人的脸挂着悲戚的表情,每个人都哭得很伤心,没有半点虚假。陈子庭来的最晚,被他们家的保姆推了进来,脸色非常憔悴,眼里写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医生走过来,宣布手术失败,阿羽很可能熬不到天亮。阿羽妈如抽去灵魂的支撑,跪倒在冰凉的瓷砖上,整条走廊都能听见老人家痛失爱子的悲鸣,我也忍不住留下眼泪,心里无比期盼该死的凶手能替阿羽遭了这趟无妄之灾。
“呜呜——”
天将将亮,阿羽忽然醒了过来,陈家的叔伯父都围了过来,想跟他说话。阿羽瞪着暴凸的眼睛,看了一圈,似乎在用眼神找我。
“阿羽!”我用力地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好冰凉,发白的手指用力攥着我的衣服,似有无数的难言之隐,眼泪涌了出来,写满不甘,委屈和愤怒。
“阿羽,你是不是想说话?”
阿羽艰难地吸收着氧气,凶手手段非常歹毒,锐器直插喉咙,他的声带已经完全断了,只能呜咽哭诉,我的心就像被砂纸反复碾磨,发出一阵一阵钝痛。
“别说话了,等好了,咱慢慢说,我们去吃大排档,吃夜粥,去喝酒,想聊多久聊多久。”
“呜呜——!”
阿羽又扯着我的袖子,嘴唇嗫嚅,似有话对我说。
我心里一沉,难道他见过凶手的样子,想给我留下线索吗?
“好,我听着,你说。”
我把耳朵凑了过去,阿羽的气息一点点倾斜在半透明的呼吸罩中,可我只听到沉重的呼吸。
“抢救!让开!”
机器接连报警,医生们一窝蜂扎了下来,阿羽却始终看着我,无力的食指在我掌心轻轻勾勒,写下一个字。
“3”
他写了个“3”。
我无比震撼,想不通是凌晨三点,还是三个人!还是第三个案件!
环顾四周,众人沉浸在悲伤之中,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医生走了,连空气也渗着冰凉,阿羽终究是没有挺到天亮。陈家人都在哭,阿羽的名字成了他们嘴里含糊不清的呜咽,唯独留在我掌心上的“3”,成了困住我一生的脚铐。
凶案未结,阿羽还不能下葬,我主动申请向黄局申请,作为本次案件的主要负责人。
陈氏祠堂沐浴在细雨里,远看像一座恢弘的坟墓,地面很湿,一脚下去便踩到泥泞,我走进正厅里,佛龛上还焚着昨夜刚插的香,贡桌上摆着瓜果蔬菜,地上有两个黄色的蒲团,淋了阿羽的血,更显得破旧。
贡桌底下,有一根直径约为0.5厘米的金属圆管,前端有血迹,尾端有阿羽的指纹,应该是凶手行凶的工具,与陆雅芳的致命伤非常相像。
初步推断,凶手是个该死的惯犯,下手很快,先在阿羽后脖子上注射麻药,让阿羽失去反抗能力,再将金属圆管插进阿羽的大动脉,几乎与陆雅芳的死法一致。
唯一的不同是,陆雅芳死在寂静无人的三角骑楼,凶手有充足的作案时间,所以现场没有留下很多血迹,但阿羽是刑警,有反抗的经验,凶手还没得逞就被发现了,圆管插得不深,没有立刻要了阿羽的命。
羽妈说,昨晚,她和阿羽在准备每月拜老爷的贡品,阿羽想留下来打扫牌位,让她先回去休息,羽妈也就没有在意,准备先回家睡觉,谁知道,她前脚刚离开祠堂的后门,阿羽就被割了喉咙。
按理说,祠堂里还住着另外两个人,便是阿羽的二伯陈子庭,和伺候他起居饮食的保姆,王淑荔。
王淑荔这名字温文尔雅,很难想象是60年代出生的人取的名字,但她长得却一点都不淑女,反而三大五粗的,腰有男人那般粗细,能把陈子庭连人带轮椅扛到床上。
听到这名字时,我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小杨打开她的档案——王淑荔有个女儿,叫许诺融,是陆雅芳的妹妹的同学,98年正月,我曾经跟她见过一面。
两起相隔三年的案子,相似的作案手法,消失的凶手,受害者关系不远不近,好像一张生拉硬拽才组合成的关系网,让人费解。
陈子庭和王淑荔作为嫌疑人,被带回派出所录口供。
陈子庭身体不方便,我没有让他坐在干硬的提审椅上,而是他自己的定制轮椅,从始至终,他的眼神平和睿智,不输给任何老道的刑警。
我问:“2002年4月7日12点前后,你和王淑荔在哪里?”
陈子庭:“我两待在偏厅的房间里,就是你以前来喝过茶的那间屋子。”
我问:“昨晚十一点到十二点,你们两都在干什么?”
陈子庭:“睡觉。”
我问:“我记得,你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还是一张定制床。”
陈子庭迟疑了一下,才说:“建得,我说的睡觉,不只有睡觉一件事。”
我看着他不堪入目的下半身,又想起阿羽说过的壮阳药,只觉得荒诞。陈子庭倒是平静地笑了笑,他说,高位截瘫也有生理需要,也能行男女之事。我跟她相处了三年多,孤男寡女每天对着,看对眼,不奇怪。
我冷笑:“生病的人应该早睡,你们两倒是挺有兴致,专挑这个点干事。”
陈子庭没有理会我的冷嘲热讽,只是平静地诉说:“最近天冷,抱在一起暖和暖和。建得、谭警官,你别误会,我们不是互相作伪证的意思,你可以问问阿羽妈,她知道,事发当时,我们两都没在正厅。”
我不想透露阿羽妈的供词,便转换了话题:“说说吧,你们昨晚听到了什么。”
陈子庭:“十二点三十五分左右,我和王淑尔待在房间里,后来,我听见窗户外边有脚步声,十分钟后,大厅传来阿羽的惨叫声……你来过的,陈氏祠堂很大,从偏厅走到正厅,大概需要走十分钟。”
我问:“脚步声?是谁?”
陈子庭有些难以启齿:“我房间的毛玻璃是破的,有一条缝儿,从外面看能看到里面。那阵子,阿羽天天来。”
我越听越糊涂:“你是说,阿羽去偷看你两干那种事?胡扯什么呢。”
陈子庭无奈地搓着十指:“阿羽可能是被吓到了吧。他以为我是个无能的废物,没想到还有变态的一面。”
我不明白他在故作悬乎还是编造故事,但陈子庭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任何撒谎的痕迹。
我敲着桌面提醒他:“这不能作为你和王淑荔的不在场证明,情侣互相包庇的,我们见多了,你们大可以一个待在房间里,一个出去杀人。也可能是一个不知情,另一个擅自动手。”
陈子庭的眼神忽然柔软了下来:“谭警官,我不可能杀阿羽的,他是我弟弟的唯一的孩子,自然也是我的孩子。偏厅到正厅,有两百米远,双腿正常的人要走十分钟,更别说我是个残废了,从床边走到牌位,我最起码要二十分钟。你可以根据法医诊断的结果,来算行凶时间。”
小杨尴尬地看着我,他也觉得陈子庭太游刃有余了,他甚至主动给我列举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证明他自己是无辜的。
我问:“你怎么知道那段路有多久?计算过?”
陈子庭苦笑:“我每天都困在祠堂里,每一块瓷砖,每一条横道,我来回走了成千上百遍,再长的路,走了大半辈子,闭着眼睛也能算出来有多长。”
小杨把法医报告拿给我,陈子庭说的没错,阿羽的受害时间精准到凌晨十二点四十七分,王淑荔报警时间在十二点五十三分,前后不超过十分钟,几乎是一遇害就立刻报了警,确实不存在陈子庭单独杀人的可能。
那么,王淑荔推着陈子庭出去杀人,也是可行的。
我提出了我的疑问,陈子庭早已想好应对的说辞,他问我记不记得他房间的茶盘。
我点点头,每年过年,我都会去陈氏祠堂叫阿羽一块儿聊天,还去过陈子庭房间,喝过两回茶。
陈子庭说:“茶盘右边,是一扇窗,那一扇窗,通往祠堂后门,阿羽家在祠堂的后边,阿羽妈回家就是从后门走的。昨天晚上,我们没有关窗,王淑荔听到阿羽的惨叫声,立刻看向窗外,那时候阿羽妈还没有走远,她听到王淑荔的叫声,知道阿羽出事,才立刻折返回来。阿羽妈就是我们两不在正厅的目击证人。”
陈子庭显然是想好了措辞,他甚至对我要问什么了如指掌,难怪阿羽说,他二伯是最聪明的男人,一个72年就考上大学的天才,被困于一个扭曲的躯壳里,真是天妒英才。
作案时间上,这两人没有任何破绽,我只能从作案动机来下手。
我说:“阿羽很尊敬你。”
一说起阿羽,陈子庭整个人就颓了,眼里慢慢有了湿意, “我们也把他当自己的孩子来疼。我大哥生不出孩子,翰仔是抱来的,你知道吧。”
“我知道,阿羽都说过。”
“哈,你们感情真好,这都跟你说。”他喉咙哽咽着,声音变得像没下油的滑轮一样干涩:“大哥没有后,我又是个残废,我们这一脉,只剩下他一个了。阿羽是个好孩子,尊重长辈,照顾弟弟,也很擅长交朋友,从小到大,没听说谁讨厌他,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残忍!”
陈子庭眼里有恨意,仿佛真要把凶手碎尸万段。
我端详着他的脸,想从细微的表情看出破绽来:“你们叔侄感情再深厚,也抵不过亲生的。我听阿羽说,当年他可是害得你被整条村的人唾骂。你不恨他吗?”
“14岁的孩子,懂什么啊。我早就不记得了,得亏他还记那么久。”
一个老人的憔悴和伤心是装不出来的。陈子庭身体欠佳,加上亲人刚去世,整夜未睡,明显熬不住了。
我只好结束问审,把他送到门口,特意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是不太好闻,但没有阿羽说的腐尸味,而是长期卧床和免疫功能太差散发的“老人味”。若阿羽还在,我定要跟他辩驳一番,可惜,再也无法向阿羽求证了。
王淑荔的供词,和陈子庭几乎一致,她说阿羽出事的时候,她在偏厅里伺候陈子庭,一听叫惨叫声,就报警了,阿羽妈也说,自己亲眼看见她打电话报了警,从侧面证实了他们两与凶手无关。
至于那根金属圆管,是阿羽一个星期前去五金店铺买来的,用来替换下水道的管子,出事前,一直放在阿羽自己家,陈子庭和王淑荔根本拿不到,两人自然解除了嫌疑。
后来,我无数次回想起阿羽临终时的反应,当时陈子庭和王淑荔都在场,如果他们是凶手,阿羽不可能不为所动,他拼死挣扎也要在我手里写下的“3”,到底代表什么,难道杀人者,还有第三个人吗?凶手也姓陈吗?
阿羽的死,成了我心头第二件悬案。
阿羽的死,为陈家蒙上了一层梅雨般的潮湿,他的葬礼在祠堂里办,门口的木偶戏从白天演到晚上。陈家的亲戚都来了,乌泱泱跪倒了一片,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声。
我举着阿羽的黑白照,为他送行,照片是他的证件照,他穿着警服,英俊帅气,笑容爽朗,仿佛闭眼就能听见他搂着我肩膀的笑声。
潮水市说大不小,说小不小,本地新闻报道了这起案子,残联还发了他悼文,据说他时常接济残疾人小孩,具体种种,不得而知。
葬礼上,吊唁的人坐了三十席,连我的大学同学们都来了不少,他们问我案子的内容,我却一问三不知,心中非常愧疚。
阿羽妈一直在张罗着大大小小的事务,席间还拿酒送礼,有来有往,准备得非常得体,看到她忙碌的样子,仿佛忘记了丧儿之痛,我也放下心来。
可惜梅雨季节过去了,天却没有晴,一个星期后,阿羽妈跟着阿羽走了,也就前后脚的事。死的时候,老太太特意穿上一套高贵典雅的红色套裙,裙子是百货公司买的,本来要留着过年穿的,老太太还提前张罗了好几家姑娘,准备给阿羽相亲。儿子走后,她便失去了唯一的牵挂。
原来,阿羽妈不是心未死,她只是把泪往肚子里咽,努力把儿子最后一场聚会安排得体体面面。
阿羽的案子疑点重重,我申请旧案重查,与陆雅芳一案合并,但黄局认为,除了作案工具略有相似,并无其他相似之处,撤销了我的申请,只当独立案件来侦查。阿羽的大伯陈子勋也在公安系统里施加压力,成立特大专案组,要求潮水市的公安局倾尽全力破案,最后排查了十五户人家,因为证据不足,无法结案。
我依稀记得,阿羽生前似乎有过一段不痛快的时候,每当我想问清楚,他便缄口不言,只顾着喝酒了。
往后的日子里,两件悬案时常压在我心头,虽然证据有限,但我失踪认为,陆雅芳和阿羽的死,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两起案子就像一根绳子的两端,中间打上了复杂的结,我余生最大的念想,就是把这根绳子理顺,让凶手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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