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扶着洗手池,咳出一肚子废血。
小杨鬼鬼祟祟地守在门口,我说你搁这儿偷听啥,赶紧把活儿干完,让陈了春签字确认啊。
小杨担忧地看着我,谭队,兄弟们熬了一整晚了。
我说,年轻人熬熬夜怎么了。小杨说,我们不是熬不了,是您怕熬不了,您咳得跟防空警报似的,大伙儿心理压力大。您要是倒下了,我怎么跟小溪交代。
我心脏跳得飞快,连忙洗干净手,小溪,小溪不是早就录完口供了吗?
小杨说,对,出事当天晚上就让她来了,她说是等您的。
我立刻回了厕所照镜子,梳理了一下杂乱斑白的头发,真老,真难看,不知道小溪还愿不愿意见我这个老爸。我心里五味杂陈,近乡情更怯,既想见孩子,又怕被孩子讨厌。好在熬了这么些年,终于等到陈了春落网,我也算是有点脸去见她了。
小溪坐在公安局饭堂吃面,她长高了,也变漂亮了,恰好遗传了我的高挑和她妈的上镜,我走到她身后,她没有看我,而是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
电视播着本地新闻,陈隆安披麻戴孝,带着墨镜,从陈氏祠堂走出来,记者蜂拥而至,把话筒怼到他跟前。
陈隆安被本地记者堵在马路中间,实在躲不开,才摘下眼镜一一回答。
“陈隆安先生,您如何看待陈了春被警方起诉故意杀人罪?”
“我始终相信,警察和法庭会给出合理合法的判断。”
“福安集团股价下跌了不少,和贵公子即将入狱有关吗?”
“股价涨跌是市场供需行为,起起伏伏很正常。陈了春没有入狱,他只是配合警察日常询问,”
“陈董,听说警察已经带着警犬到处搜寻红砖厂塌楼案的嫌疑人了,您担不担心他们在福安旗下的地产搜出尸体来?”
“听说就是道听途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陈董请留步,您四叔在祠堂自杀,是因为行贿和故意杀人罪吗?”
“我四叔临死之前,曾经跟我们坦白他犯下的罪,死者为大,我们当小辈的不好评价。”
陈隆安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他的助理连忙把镜头挡住,说是陈总的亲人刚刚自缢身亡,不方便接受采访,请不要再跟上来了。
小溪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转过身去吃她手里的泡面,正好和我四目相对。
我不舍得站得太远,又不敢站得太近,恨不得把她每一根头发丝都记在眼睛里。
“小溪。”我不知所措地搓着手:“还饿不?爸给你买点热乎的吃。”
小溪没有阻止我,我把一碗热腾腾的牛肉粿条汤端过来,她没有动筷,看着碗里的牛肉丸,欲言又止:“陈了春——”
“故意伤人罪是没跑了。”我赶紧说:“03年的案子,他承认是他干的,你妈能在下面睡着觉了。”
小溪沉默地盯着牛肉粿条,用筷子轻轻地搅了搅,豆大的眼泪淌进碗里。
我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小溪红着眼眶,愤恨地抬头看我:“为什么不抓捕陈隆安?妈妈是拍到李尔被埋尸才被害死的!整个隆安集团就该给妈妈陪葬,凭什么让陈隆安置之事外?”
我惭愧地低下头:“爸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消息。陈福柄自杀了,在他们家的祠堂里。临死之前,他用书信的方式坦诚了当年的鎏金茶局,还把红砖厂塌楼案算在自己头上,认了所有的罪。”
小溪啪扔掉手里的筷子:“你相信吗?李尔敲诈了很多次,他肯定对陈福柄充满戒心,会那么容易被一个老人叫到建筑工地来?妈妈拍的录像里,推他的人,力气很大,陈福柄推得动他吗?
在小溪身上,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她说的没错,我大可以拿着目前的证据去逮捕陈隆安,跟他律师扯皮,起诉,陈子勋会动用关系,让他减刑,最后随随便便在牢里待上几年,出来仍然是福安集团的董事长。
但我要抓的,远远不只他一个人。
“小溪,这条线很长,背后要钓的鱼也很大,那卷胶带拍得太模糊了,光凭这个,我们很难抓到陈隆安,何况陈福柄刚认了所有罪——”
“谭建得,你永远那么自私!”
小溪拍掉我的手:“你从来不会把妈妈和我放在第一位。她活着的时候是这样,死了之后也没有任何改变。我并不在乎你还要抓谁,我只知道你亲手放走陈隆安!”
小溪的哭声如脱膛的子弹,重重地打在我心上。
“小时候,我不理解你为什么总是顾着找凶手不着家。你说,手表坏了需要校正,车抛锚了需要换胎,警察就像维持秩序的修理师,哪怕世界颠倒了黑白,警察也会把它扶正。可我等了十年,世界还是颠倒的,坏人在电视上耀武扬威,我什么都没做,却痛苦了十年。你记住,今天为妈妈复仇的人,不是你,是我!”
小溪走后,碗里的粿条汤还残留着一丝热气,仔细算下来,父女时隔十年的见面,竟然不到十分钟就一拍即散。
我拿了双筷子,把粿条一根根塞进嘴里。我喃喃自语,对不起,是爸无能,是爸让你痛苦。
粿条软烂成泥,一抿就断,我咬着牙硬是咽了下去,肺部如闷雷过境,喉咙稍一放松,咳出的一大滩血染红了桌面。
* * *
陈了春落网,陈福柄自杀,秦心车祸案和李尔案得以正式结案,鎏金茶局收敛的那笔资金也有了眉目。
黄局很高兴,他说队里好多年没有连续破获三件陈年旧案,他邀请整个刑侦队在酒店里摆上几桌,庆贺老谭完成心愿,未来升迁有望。
我说,功劳不在我,在小杨和其他年轻的同志。黄局点头称是,他说队里的同志功不可没,但最大的功臣还是我,如果不是我从叶青华嘴里撬出李尔的海外账户,警方就没有足够的证据起诉陈福柄,也没有办法重新彻查福柄茶行的账目。老谭,有机会再去一趟精神病院,找叶青华聊一聊。
我说行,第二天便去了白沙里精神病院。
这家医院是私立医院,收费昂贵,普通人消费不起,一般只提供给有钱人的家属,所以管理非常严格。
但今天有些奇怪,走廊亮着灯,护士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有的在吃宵夜,有的干脆趴着睡觉,全然没了先前紧张的气氛。因此,我更加笃定这家精神病院受陈家控制,控股人虽然不姓陈,但也脱不了干系。
我提了一些日常用品走进去,精神病人扶着栏杆抻着脖子往前看,像在观看动物园里的人类。我跟之前那位女护士打了个照面,她点点头,简单检查过后,放我进去。
叶青华待在原来的病房里,穿着一件老旧的青色旗袍,铺着宣纸,蘸着水彩在画竹子。
“嫂子,陈福柄死了。”
叶青华手一顿,脸上的蠢钝仿佛出现了一丝裂痕,她又低头画画,护士走到走廊边上,没有再过来。
我席地而坐,对她说,嫂子你画吧,我有些线索想理一理,你姑且听着,就当我在自言自语。
“1999年冬天,陈福柄初设鎏金茶局,敛金两千万,用于贿赂南岸区官员,他一方面吸引警方的注意力,让我以为他要拿下南岸地皮的投标,实则向南岸区官员套出红砖厂的质量问题。后来,他找到红砖厂的员工李尔,先后给他汇款三笔巨款,目的是让他散布谣言,煽风点火,怂恿红砖厂员工对宿舍进行盲目改造,加剧楼体质量问题。2001年,红砖厂住宅区发生重大塌楼案,死伤超过三十人。陈氏叔侄等人再次向侨交会的组织方抛去橄榄枝,让他们重新考虑华侨馆选址。与此同时,陈福柄将鎏金茶局敛回的一千八百万,贿赂给南岸区领导,主动报案,贼喊抓贼,南岸区领导班子身陷囹圄,南岸区风评变差,彻底失去与小公园竞争华侨馆的资格。”
叶青华的眼睫颤了颤,灯光投射下她的影子,像一只停留在竹子上的蝴蝶。
“2002年,阿羽在陈氏祠堂被杀。2003年4月,我妻子秦心追查到红砖厂塌楼案的真相,她和李尔见过一次面,希望李尔接受采访。秦心的性格,我比谁都清楚,她很执拗,认准了死理不回头,李尔肯定被她追得走投无路,才逃回潮水市。李尔知道自己快要暴露了,准备找陈氏叔侄借刀杀人,干掉我老婆,谁知道,陈氏叔侄还没听完他的话,就设了个陷阱,把他推向水泥池里,灭了口。”
“秦心一直在跟踪李尔,不巧拍到了那一幕。但当时天很黑,又是在高楼上,拍出来的东西一片漆黑,她听说广州柯达相机的影像部门有一项技术,可以提高照片的清晰度,便一个人去了广州。2003年5月,陈了春在广州找了黑帮打手,把我老婆抓起来,折辱了两个月——只为了逼她交出胶卷。”
一想起秦心的惨状,我就头痛欲裂,恨不得能为她承受那一切屈辱。
“那些人渣不是人,他们把我老婆的手筋挑断,将五根手指折向手背,反方向地绑在一起,不让她逃跑,还把瓜子壳、塑料袋,啤酒瓶的碎片塞进她的下面——”
光是把伤情结果说出来,我已经心如刀割,字字泣血,小溪说我残忍,不让我见她母亲一面,可我怎么忍心让她看到妈妈被坏人凌辱成那副模样。
“我一度在想。秦心为什么不把胶卷交出来,她又不是警察,就算胶卷被取走,又怎么样呢,自己安全才是第一位。可当小溪拿出胶卷,我才知道,秦心将胶卷的内容备份了一份,放在小书包里,她怕这群人找到小溪,硬生生扛了下来。她为了小溪,怀着最后的逃生意念,逃到国道上,陈了春怕他爸的事暴露,开着一辆白色桑塔纳,把她的车撞向山边。第一次,秦心没有死,保险杠和两侧前照灯被撞裂,安全气囊弹出来,救了她一命,她费尽心血,从车窗里爬出来,以为能死里逃生,桑塔纳没有放过她,又倒回去再撞一次,刻意往她身上碾……”
不知不觉中,叶青华也泪流满面,她手里的毛笔滑落,画里的竹子已经没了应有的模样。她看着我,嘴唇微张,似乎有话要说。
“嫂子,你想说什么?”
叶青华泪眼滂沱地从栏杆那边望过来,眼里的混沌散去,与我对视,费尽艰辛吐出一句话。
“我没有艾滋病。”
我连忙擦着眼泪站起来,隔着门问:“什么意思,有人陷害你?”
叶青华又看了看摄像头,含着泪,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之后不管我怎么喊,她都不再声张。
我反复琢磨着她那句话,越发觉得巧合。
叶青华自然是没有艾滋的,进院隔三差五需要抽血,她要是有病,护士不会用手去拿她染血的牙刷,更不会过了那么多年,一点病症都没有。
叶青华手里,肯定掌握了一盘阴阳账,足以让陈氏叔侄坐一辈子牢。凶手苦心积虑,把艾滋病安在她头上,又逼得她离开阿羽,在当时的情境下,叶青华无疑是聪明的,她装疯卖傻,把自己送进精神病院,反而是上上策——主动把自己放在凶手眼皮底下,即保护了自己,也让凶手安心,不对她的母亲和弟弟下手,竟然是最安全的策略。
但是,现在陈福柄已经死了,她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是因为控制她的另有他人吗?
「我没有艾滋病」,她反复强调这一句话,那么,陈家有艾滋病的是谁?
我一个人回到档案室,调取了王淑荔的死亡证明,上面写着王淑荔的死亡原因,免疫性并发症、多器官功能衰竭,往往引起这类免疫性疾病的,就是艾滋病。
陈子庭虽然是残废,但陈氏家族有钱有权,要什么女人都有,为什么偏偏选中了王淑荔?她出身不好,又胖又粗鲁,还结过婚,明摆着配不上陈子庭,是因为王淑荔也抓住了陈家人的把柄吗?
我仔细翻开着王淑荔的卷宗,想起阿羽说过,陈子庭身体很差,平时不跟他们同桌吃饭,只有新年和中秋才会出来聚餐,用的也是自己的碗筷。
97年之后,陈子庭的肌肉萎缩得厉害,没办法外出,平时看病不去医院,而是请的私人医生。
阿羽说,经常来家里的医生有两位,一名是神经内科的大拿,五年前已经病逝。另一名医生是感染科的权威教授,目前也已经退休,就职于深圳一家私人医疗机构,平时不出诊,只当顾问。
我费了好些气力,联系上深圳工作的几位老同僚,拿到陈子庭的医疗报告,原来在1995年,陈子庭就已经患上了艾滋病。
1995年是特殊的一年,我记得很牢,是我刚从那个乡下派出所调到市公安局的时间,我跟秦心久别胜新婚,在那一年有了小溪。林透跟小溪同一年出生,也就是说,陈子庭是被林透亲妈传染的艾滋,他免疫系统差,皮肤总是溃烂,所以阿羽能闻到他身上的“腐尸味”。
这老头的命实在是太硬了,居然硬抗到现在。
我盯着墙上的人物关系图,忽然灵光乍现,将桌面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扫在地上,拿起笔画了每一年的事件。
1995年,陈子勋把林透他妈介绍给陈子庭。陈子庭被传染艾滋病。
1995年,林透她妈怀孕了,威胁陈子勋给钱,陈子勋不同意,勒令其离开陈家。
1996年,林透出生。
1997年夏天,陈子庭出现免疫系统疾病,频繁请了感染科的教授来家里医治,但这件事很少人知道,包括阿羽。
1997年12月17日,陆雅芳死于小公园三角骑楼。
1997年12月19日,王淑荔首次出现在陈家,在陈子庭身边当保姆。
1998年大年初一,陆雅芳的尸体被发现。
陆雅芳的死,看似与陈子庭、王淑荔两人无关,甚至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可他们中间,有一个关系连接人,许诺融。
陈了春的供词提到,陈子庭非常信任王淑荔和许诺融,在陈了春嘴里,王淑荔和许诺融两人简直是两只大小狐狸精,把陈子庭迷得三迷五道。2003年,陈了春杀完秦心,为了避开调查,被他爸送去美国留学,许诺融也想去,便让王淑荔去跟陈子庭吹枕头风,陈子庭很快便答应了。留学是一项奢侈的消费,四年本科加一年研究生,学费加生活费,一个人至少要七八十万,陈子庭才认识许诺融五年,竟然一点犹豫都没有。
许诺融游学归来,陈子庭又擅自要求陈隆安把财务总监的位置交给继女。世间上很少有继父继女走得如此密切,陈了春怀疑,许诺融跟陈子庭之间,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陈子庭是被母女俩迷了心智,才想着把家产分给外姓人。
我却并不这样认为。
我所认识的陈子庭,是个学识渊博的有才之士,如果不是受困于一具无用的躯体,他早就平步青云,做出一番事业来了。当时阿羽出事,他接受我的审讯,熬了一晚上,还面临丧亲之苦,但他的逻辑非常清晰,丝毫不被我带着走,甚至还让我对他产生了敬意和同情。这样的人,不可能屈服于简单的男女关系。
我敢笃定,单纯出卖肉身,许诺融根本威胁不了他。
只有共生关系,如藤蔓缠着大树汲取营养,大树也离不开藤蔓的缠绵和依赖,他们三个人才会如此密不可分。
我一夜没睡,吃了两粒安眠药,仍然亢奋得胃里翻江倒海,又去厕所吐了几次血,反而更清醒了。
快了,我快要接近真相了!
第二天,我前往微证档案室,当年的三角骑楼案还没破,微证还存放在档案室里,我打电话给小杨,让他抓紧比对陆雅芳指甲里的皮屑,和王淑荔、陈子庭、许诺融三人的DNA,很快,小杨给了我答复,陆雅芳指甲里残留着王淑荔的皮屑,三角骑楼案的凶手,正是力大无穷且杀鹅无数的王淑荔。
其实,我们当年的猜测对了一半。
王淑荔长期杀鹅,有丰富的作案经验,知道如何拿捏陆雅芳的颈部,来控制出血的方向,她虽然是女人,却长得十分魁梧,能把陈子庭当孩子一样抱上抱下,把陆雅芳放倒对她来说,相当简单。
错就错在,我一直以为凶手是男人,因此避开了正确的答案。原因在于,钟表行掌柜的供词半真半假,他当年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看到的是一个男人,有两个可能,一是他确实眼花,把魁梧的王淑荔当成男人。二是他作为唯一目击证人,早已被陈子庭收买了。至于案发现场为什么没有充足的血迹——王淑荔擅长杀鹅,经验丰富,想必有一个专门的工具,用来收干喷洒的血迹。可惜年岁久远,没有机会见到了。
从时间上来看,王淑荔杀了陆雅芳在先,认识陈子庭在后。很可能是,王淑荔杀了陆雅芳,被陈子庭看到了,陈子庭想办法替她隐瞒,还把她带到自己身边。在三角骑楼案中,陈子庭扮演的是一个拯救者的角色。
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阿羽是不是王淑荔杀的。我始终认为,阿羽的死法与陆雅芳相似,两起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如果阿羽也是王淑荔杀的,陈子庭又为什么包庇她?阿羽是他养大的,陈子庭怎么忍心对自己的侄子下手。杀人动机又是什么?
一想到真相即将解开,我心脏狂跳不止,催着小杨验证阿羽身上残留的皮肉组织,和王淑荔的DNA进行配对。
电话里,小杨的声音十分沙哑,甚至有些为难:“抱歉,谭队,现在的DNA鉴定技术是成熟了,但我们还是找不到杀害陈警官的凶手。”
“为什么?!”我呼吸一窒。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其他人的DNA。”
不可能!阿羽临死之前哭得那么悲痛,肯定是想向我传递凶手的信息。我的声音一直在抖:“他的手指头里面,没有任何皮屑吗?”
小杨叹了口气:“您其实心里也清楚啊,陈警官的验尸报告,咱们不是看过几十次了嘛,什么都没有。跟王淑荔、陈子庭、甚至许诺融的都比对过了,他们都不是凶手。”
什么都没有……
是啊,验尸报告我明明翻来覆去读了好多遍,可我就是不甘心!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呢!阿羽在我手心里写得“3”,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理解……
我绝望地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满墙的线索图。阿羽的照片贴在最中间,他穿着笔挺的警服,冲我爽朗地笑,仿佛在宽慰我的无能,对我说,算了吧,让往事尘封。
我欲哭无泪,肺部传来的疼痛像一个杂乱无章的拳头,锤击着我的五脏六腑,我咳得肝胆俱裂,眼泪砸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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