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陆仆之7点不到就赶到大队，此时技术中队的几间办公室依然亮着灯，法医许衡的尸检工作也还在继续。他已经熬了一整个通宵，助手小王没熬住，靠在门边打盹。
“当当当！”陆仆之敲了敲门。
小王一激灵清醒过来，赶紧拉开门，有些不好意思的瞥了陆仆之一眼，没敢说话。
陆仆之也没喧宾夺主，虽然他是大队队长，但毕竟小王的直属领导是许衡，许衡没说话，他不便发言。
许衡抬头看了一眼陆仆之，指着死者大概是肚子的地方，说：“腹部被整个掏空，伤口断裂处并不整齐，看着像是使用多工具交替造成。”
陆仆之点点头，没有出声，许衡又将尸体翻转过来，指着后脑勺，说：“脑部有钝器打击的痕迹，但不是致命伤。”
“是为了打晕，方便控制死者？”陆仆之问。
许衡面无表情的又将尸体翻回来，掰开已经剖过的喉咙，指着附着在喉管上的混浊液体，说：“虽然她的胃被摘了，查不到消化物，但她的食管还是残留了一些。小王已经送去检测，结果还没出，但我猜应该是羟基丁酸。”
羟基丁酸又名“听话水”，是一种液体迷药。只需要几滴，就可以让人在几秒钟内昏睡，并且丧失这段时间的记忆。
“死者被侵犯过？”陆仆之问。
许衡摇摇头，说：“外阴没发现有被侵犯的痕迹。”
陆仆之若有所思道：“用了羟基丁酸，又将死者打晕，没有性侵犯，那就是单纯的控制受害人，为的就是将她掏空？她的死因是什么？”
“失血过多。我推测凶手有放血的行为，有点像农村杀年猪。”许衡说。
“凶手到底图什么？只是单纯的杀人取乐，又或者复仇？”陆仆之嘀咕道。
不待许衡回复，又一人敲门进入，是DNA技术员唐松。
“陆队，DNA匹配成功了，该死者与七年前9.16案的死者系亲子关系！还有，许法医提供的液体样本可以确定是羟基丁酸。”说着，唐松把两份检测报告递给陆仆之。
陆仆之接过报告但并没有打开，而是拍了拍唐松的肩膀，又转头看了眼许衡，说：“辛苦你们了！你们先休息一会儿，9点半咱们开个会！”
唐松苦笑着点了点头，许衡没什么表示，转过身继续工作。
由于有命案发生，重案队的队员都很早就来到队里，8点15分的时候，一人不落，全部到齐。
陆仆之安排队员通知了技术中队的唐松、臧晟和许衡，提前在8点30分开会。
唐松先将DNA检测报告和药物检测报告公布，随后许衡又将新鲜出炉的尸检报告公布，最后由臧晟汇报昨天一整晚的搜索成果。
受害者的年龄在18-24岁，死亡时间为发现尸体时的14-16小时之前，即9月3日凌晨2-4点。死因是失血过多。死者身上未发现二次拖拽的痕迹，没有二次造成的摩擦伤，这与臧晟初勘现场时的结论一致，旧厂区二分厂热处理车间即为第一抛尸现场。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物件，身份证、各种会员以及手机、智能手表等等，全都没有。
待队员们将新信息接收消化完毕，陆仆之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鉴于该受害者与9.16案受害者为亲缘关系，且两人死状类似，死亡原因一致，我建议并案调查！”
一上来就是决定性的大消息，在场众人无不惊讶。不过惊讶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毕竟是纪律部队，领导怎么说，他们怎么做就行，不需要一人一票表态通过。
“现在并案会否稍微草率了点？咱们没法排除模仿杀人。”唯一提出质疑的是重案队副队长赵宏，在座的一众人也确实只有他具备这个资格。
“虽然时隔七年之久，但两名死者是亲缘关系，并案处理会更方便信息整合。同时，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将七年前的旧案再翻一翻，也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说完，陆仆之弯腰敲了敲桌子上的文档。
面对陆仆之炯炯有神的双眼，赵宏也不再坚持，点头道：“那就并案吧！我没意见！”
其他人紧随其后，都表示支持并案。毕竟9.16案是陆仆之的心病，这在队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行！那咱们也不废话了，就按基础流程来。臧晟负责调监控，小刘、小王协助。唐松调查氢基丁酸的来源，着重调查流通渠道，特别是网销渠道。老赵你带剩下的兄弟走访一下旧厂址周边，特别是卫校，卫校女生多，死者年龄差不多符合。我去找局长汇报一下并案情况，看看能不能成立个专案组。七年前虽然我也经手了9.16案，但现在我毕竟在城西重案。如果能让城东区我的那些老队友过来帮帮忙，应该会容易很多！”说完，陆仆之拍了拍手掌，“动起来动起来！黄金72小时已经过去30个小时了！”
…………………………
9点40分，陆仆之将并案一事汇报至城西区分局局长常泰北处，后者当即联系了城东区分局和市局。
10点20分，市局组织案情分析研讨会，批准并案，成立专案组，并要求专案组尽快破案，还广大市民一个安全舒适的生活环境。
专案组成员还是以城西重案队为主，陆仆之任“9.16—9.3”并案专案组组长，城东区刑侦大队特派两名当年参与过9.16案的队员入队协助，除此之外，市局也特派一人作为专案组顾问。
11点30分，市局特派的专案组顾问和两名城东区派来支援的警员被陆仆之安排到旧厂址，带领城西派出所的民警寻找死者缺失的内脏。
旧厂区已经荒废了很多年，说是废墟也不过分。从外界进入旧厂区的道路太多，任何一段倒塌或者损毁的围墙都可以轻松越过。
中午1点20分，负责察看监控的臧晟上报陆仆之：在发现尸体的原二分厂附近一公里内，只有七个完好的监控，覆盖范围极其有限，48小时之内，没有发现受害人进入旧厂区，但在卫校附近的监控中发现了受害者的身影。
臧晟从监控视频中截取了受害者几张比较清晰的影像，技术处理之后发给了陆仆之。陆仆之复查一遍，又将影像发送到工作群里，随后便动身赶往卫校。
陆仆之抵达卫校时，已经接近中午1点40分，午休时间即将结束。
陆仆之在卫校门口转了一圈，没找到本该留守在这里的楚茶茶。他刚想打电话质问，却隐隐约约听到了楚茶茶的声音。
楚茶茶的声音又软又糯，极具特色，非常容易辨别。
循着声源一路寻找，陆仆之终于在卫校内墙的拐角处看到了楚茶茶的身影，也听清了楚茶茶与两名女生的沟通内容。大致上就是，两名女生表示并不记得有谁已经两天没来学校了，因为经常有人逃课，逃个两天也不算什么。
这妮子已经聊了很久了？硬是不看工作群的？我特么都艾特所有人了！陆仆之一边在心中吐槽，一边快步上前，凑到了三人身边。
“小楚，群里有照片。你把照片调出来给同学们看看。”陆仆之道。
楚茶茶惊愕回头，呆愣愣的眨了眨眼，随后掏出手机快速翻找。
不消片刻，她便在十数条回复“收到”的最上面发现了受害人的照片。照片有明显的加工痕迹，几乎只能看清受害人，而且异常清晰，但其他地方均做了模糊处理。
一名扎着丸子头的女学生本身就紧挨着楚茶茶，楚茶茶在翻找照片时，她也跟着第一时间看到了。
“咦…这不是刘暖曦吗？”说着，丸子头女生把另一名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也拉了过来，“你看看，这是刘暖曦吧？”
马尾辫女生扶了扶眼镜，仔细辨认了一下，说：“应该是她！”
“我就说嘛！”丸子头女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过身对陆仆之和楚茶茶说：“警察同志，我们俩觉得应该是刘暖曦，但她不是我们班的，也不是跟我们一级的，所以没法给出特别准确的判断。我建议你们去找大三的学长问一下。”
陆仆之抿了抿嘴，追问道：“你们是哪个年级的？”
“我们是大二的。”丸子头女生道。
“你们学校，每个年级人多吗？”陆仆之又问。
丸子头女生犹豫了一下，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我们大二大概有一百多名学生吧！”
“一百多人…那整个学校不是差不多有五百来人？”陆仆之惊诧道。
丸子头女生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说：“我们学校有中专有大专，大专还都是五年制的。虽然中专的学生比较少，但总的来说，我们学校应该有一千多人吧！”
“这么多？！”陆仆之更加惊讶了，“一千多人，你们又不同级，怎么会知道刘暖曦呢？她在你们学校很出名吗？”
“岂止出名哦！”马尾辫女生捂着嘴笑了一下，说：“刘暖曦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呢！”
丸子头女生补充道：“不过我们都是道听途说，具体的您还得去她们班打听一下，我们不好乱说话的，怕误导你们。”
见对方不想多说，明显是有所忌讳，陆仆之也不好再追问，谁知道楚茶茶特别自来熟的拉起了丸子头女生的胳膊，说：“咱们就是闲聊，你们听到什么传闻就说说呗，具体的我们会甄别，说不定能帮到我们呢！”
丸子头女生微微一笑，没有再推辞，“警察姐姐，我们这些真就是道听途说，你们可别说出去是我们在嚼舌根哈！”
不待楚茶茶开口，陆仆之抢先道：“不会，你们这是在提供线索，警方会保护你们的个人信息的。”
两名女生对视一眼，心里又开始打鼓，但架不住楚茶茶一再劝说，最终还是吐了口。
“刘暖曦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经常跟同学打架，听说她在社会上认识不少人，就我们见到的，起码也有五六次，她跟那些社会人在学校外面堵人。”丸子头女生说。
“不过她自己也经常被堵，反正就今天你打我明天我堵你…”马尾辫女生补充道。
“反正她在学校里挺霸道的，听说大三的学姐学长们都不太喜欢她。”丸子头女生继续补充。
“岂止是不太喜欢哦！他们在背后提到刘暖曦都厌恶的很！”马尾辫女生还在补充。
“对对对！虽然我们没跟她接触过，但远远的见过，她长的就不太招人喜欢。”丸子头女生又又又继续补充。
“就是啊！比我们班王静还丑！”马尾辫女生越说越兴奋。
…………………（此处省略一万字）
别过两名八卦话唠女生之后，楚茶茶带陆仆之来到政教科，早有学校领导和学生会干事等待于此。
经过学生会同学的确认，影像中的人就是刘暖曦。不过学生会同学对刘暖曦的了解不深，所以特意叫来了大三的几名与刘暖曦同班的学生。经过短暂的询问，楚茶茶的记事本上便写满了关键词。
［受害人刘暖曦，卫校大三学生，就读于护理专业。］
［刘暖曦同班同学A说：刘暖曦不太愿意跟班上的同学接触，班级没谁跟她关系好的，被她欺负过的到不少。］
［刘暖曦同班同学B说：刘暖曦不是啥好东西，大一大二的时候仗着她外公在学校的背景，又仗着自己在社会上认识一些小瘪三，经常对同学大呼小叫，矛盾不断。］
［刘暖曦同班同学C说：其实刘暖曦也是可怜人，当初造的孽，现在还都还不完。］
［刘暖曦同班同学D说：刘暖曦有个男朋友，是警察学院的学生，叫石峰。］
［政教科领导说：刘暖曦被处理过两次，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跟同学之间有矛盾，动手了。］
［传言1：刘暖曦在高中时候偷过同班同学准考证，导致那名同学高考缺席。］
［传言2：刘暖曦高中时候就打过胎，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
［传言3：刘暖曦在花园街卖过春（花园街为顺城市扫黄打非重点监视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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