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城市城西区刑侦大队，2号讯问室。
“昨天凌晨2点多，我吃完烧烤就回寝室了。我对酒精有点过敏，那天喝了差不多二两，一躺下我就迷糊过去了。”欧氪沙哑着嗓子说。
被请进讯问室已经两个小时了，负责讯问的警员楚茶茶翻来覆去的问同样的问题，欧氪说的喉咙都要冒烟了。
“你酒精过敏，为什么还要喝酒？”楚茶茶问。
欧氪翻了翻白眼，有气无力道：“楚警官，我已经回答这个问题至少三遍了！虽然我有些过敏，但用三四个小时去消化二两白酒还是勉强能做到的…况且我回到寝室实在撑不住就睡了啊！”
楚茶茶冷哼一声，又道：“据我所知，酒精过敏的人喝完酒之后会难受到意识模糊，你为什么还能把时间记得那么清楚？！”
“我…”欧氪叹了口气，说：“昨天是我结的帐，我也给你们看过手机的结账信息对吧？我结账的时候顺便看一眼时间也很正常对吧？而且刘老三家每天都是凌晨2点半打烊！实在不行你去问一下刘老三或者查一下他家的监控呗！楚警官，您要问什么您能不能直说，不要绕弯子了…我也是学刑侦的，你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诈我说错话或者说什么别的，根本不可能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知道的就那么多，就那么多啊！”
楚茶茶盯着看起来急头白脸但语气依旧冷静的欧氪，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欧氪，我希望你清楚，这是谋杀案！而且是连环谋杀案！你但凡说了一句不清不楚的话，都有可能导致凶手逃脱法网！你是警校学生，未来的警界中流砥柱，你必须分的清公私！”
掷地有声的话语震的欧氪肝胆发颤，但他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不想把自己与石峰的对话告知对方，他想让石峰自己说，这好歹也算是“自首”的良好表现。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楚茶茶看了看手表，再次发问：“再重复一遍，你前天凌晨2点至4点，在哪里，都干了些什么。”
欧氪懵了一下，怎么突然又问前天了，“前天，我在寝室没出去，玩了会儿游戏，看了会儿书就睡觉了。”
楚茶茶突然眼睛一瞪，冷着声音说：“你不是说你跟李星昀和石峰吃烧烤喝酒，两点多才回寝室吗？”
欧氪又懵了一下，随即突然意识到什么，估算了一下时间，从回寝室再到被请来讯问，应该已经过了午夜12点了。
“楚警官，你这么搞就没意思了啊！文字游戏是小学生才玩的。”欧氪苦笑道。
楚茶茶眯着眼盯着欧氪看了一会儿，说：“你的心理素质真的很不错，一般人进到讯问室都没你这么轻松，看来不给你点压力是不行了。”
欧氪一惊，寻思着难不成还要刑讯逼供吗？都进讯问室了，还要咋地啊？难道自己就这么像嫌疑人吗？
“欧氪，我明确告诉你。你所说的时间点，石峰并不在寝室。我们在监控中发现石峰离开了警校。”话音落地，楚茶茶便盯着欧氪，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到诧异或者平静。如果诧异，那说明欧氪或许真的睡死了，不知道石峰曾离开过。如果平静，那就说明欧氪早就知道这个事儿，那就是包庇，甚至是有意欺瞒警方，误导警方调查方向！
但欧氪既不诧异，也不平静，反而活动了一下筋骨，甚至伸了个懒腰，笑了起来。
“呵呵…”欧氪笑出了声，这回反而是楚茶茶惊讶了。
“你笑什么？”楚茶茶没好气的问。
欧氪指了指一旁的墙壁，说：“你们既然已经查到石峰的行动轨迹了，为什么还要问我呢。是想证明我跟他串供还是我有意包庇他？又或者，你们连一个坦白自首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想让我举报他，让他留下污点？当然，还有一个可能，他是凶手。但我不信。”
2号讯问室内气氛莫名，旁边的1号讯问室，节奏紧张。
石峰的冷汗早已打湿了全身，而他对面的陆仆之则老神在在的眯着眼，任由另一名满头白发的老警员发挥。
“所以，你半夜离开警校，就是为了偷情？”老警员问。
石峰点点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愿意面对眼前两人。
“那好，那就将整个过程重新复述一遍！你之前已经错过两次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有保留或者故意隐瞒的话，你是警校学生，知道后果是什么。”老警员又道。
石峰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开口道：“我跟牛小雨是在两个月前发生关系的，那天喝多了，我发誓是她主动勾引我！
随后我们就保持着地下情，其实我特别内疚，很多次我都想断了跟她的联系，但她说如果我要跟她断联，她就把我们的事儿告诉李星昀。
我承认，我是有点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时光，她特别懂男人，也放的很开。
9月2日晚上9点，李星昀说酒瘾犯了，想要喝点，于是我和他还有欧氪就去了学校附近的刘老三烧烤。期间牛小雨给我发信息，说她喝多了，想让我去接她。我说我跟李星昀正在喝酒，不方便离开。
我们一直喝到凌晨2点多才回寝室，然后李星昀要去找牛小雨，我还特意给牛小雨发了信息，让她把我和她的聊天记录删除。大概3点多一点的时候，我刚刚洗漱完，牛小雨又给我发信息，说李星昀醉的跟烂泥一样，让我去找她。她说这样刺激……
我从欧氪，也就是我们寝室长的裤兜里拿出钥匙，偷偷溜了出去。我到达天际酒店的时间差不多在3点30分左右。本来牛小雨是打算拉着我跟李星昀在同一个房间那啥的…我实在是觉得太危险，然后就重新开了个房间。
第二天牛小雨一早就离开了，她走了之后我就又回寝室补瞌睡。大概就是这样。”
老警员一边听一边对照手上的笔记，完了以后问：“确定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
石峰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老警员又道：“你偷偷离开寝室的过程，欧氪是否察觉？”
“没有。我是等他睡死了才走的。”石峰斩钉截铁道。
“你知道欧氪在另一间讯问室接受讯问，如果他说的跟你说的不一致，又或者他说了什么对你不利的话，你能承担后果吗？”老警员继续施压。
石峰咬了咬牙，说：“我说的整个过程都是实际发生的，至于他会说什么…那是他的事。”
讯问暂时结束，陆仆之起身离开1号讯问室。
2号讯问室内，欧氪跟楚茶茶正在大眼瞪小眼。楚茶茶的眼睛是真的大，光是瞳孔就都比普通人的眼珠子还大，而且看起来特别有神，灵气十足，
陆仆之一边用石峰的笔录文档轻拍大腿，一边推开了2号讯问室的厚重铁门。
眼见主心骨出场，楚茶茶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欧氪则完全相反。
陆仆之拿起楚茶茶做的讯问记录看了一会儿，完后又盯着欧氪瞧了两眼，冷笑出声：“说你俩没串供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你这人挺别扭啊！李星昀不是你发小吗？你帮石峰瞒着，就不在乎他的感受了？”
欧氪越听越懵，眉头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陆警官，你说的我不明白。”
陆仆之笑了一下，挥挥手招呼道：“你早晚会明白的。行了，你可以走了。”
欧氪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站起身。在陆仆之和楚茶茶的注视下，他缓缓走到门边，但没有第一时间踏出去，“陆警官，石峰他……”
陆仆之置若罔闻，只是拉了一下欧氪的胳膊，让他赶快走。
欧氪也没办法，只得缓缓向来时路走去。没走几步，楚茶茶便追了上来，并快步走到了欧氪的前面，显然是打算给他带路。
“石峰怎么样，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楚茶茶冷笑低喃。
欧氪身体猛地怔了一下，瞬间又恢复正常，继续跟着楚茶茶向外走。
楚茶茶一直把欧氪送到警局外，出乎意料的，外面居然有人在等着。
是李星昀。
两人一见面，李星昀便猴急的迎上来，拉着欧氪走到角落里，语气急促的问：“氪子，咋回事儿啊？你怎么也到局子里来了？”
欧氪一愣，合着这家伙不是在等我？难不成等石峰？
“我也想问你呢！你到这来干嘛？”欧氪反问。
“我刚到小雨家，警方突然打电话给她，让她来警局协助调查。我寻思着会不会有什么事儿，就跟过来了。”李星昀道。
欧氪眉头一皱，一股不详的预感似乎在印证之前一闪而过的猜想。
晚上三人在寝室闲聊的时候，李星昀说牛小雨对他有意见，石峰却说会不会是加班加的。石峰如此清楚牛小雨的加班情况，这是不合理的。当时欧氪就敏感的觉得似乎有些问题，但没有深思，不敢深思。现在看来，两人真的有问题。
“呃…牛小雨让你跟过来的吗？”欧氪道。
李星昀摇摇头，说：“她死活不让我跟着，说是警方找她问点别的事儿。我寻思，除了给我做不在场证明，警方还能找她干嘛啊？”
“或许…真有别的事儿吧！”欧氪道。
李星昀突然瞪大了眼睛，疑惑的绕着欧氪打量了一圈，道：“氪子，你不对劲！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欧氪躲开李星昀的眼神，没有说话。
李星昀着急了，“氪子，咱俩特么的穿开裆裤的时候就玩在一起了！我了解你，不比你自己差多少！如果真的没事儿，你这会儿肯定跟我在这各种推理小雨为啥会被喊到警局来！你一旦敷衍，就特么肯定是有事儿不想跟我说！”
欧氪懵了，被质问的措手不及。
李星昀不管他，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你出现在这里，小雨也出现在这里，这肯定不是巧合…什么事儿会把你和小雨都涉及进来呢？氪子！你特么…”
“不是我！”欧氪着急打断道。
“你特么来真的啊？邱彤出事儿了？”李星昀不依不饶。
“啊？”欧氪懵了，随即反应过来，邱彤是牛小雨的闺蜜，长的挺漂亮，自己曾经开玩笑说要拿下她。
“嘿！我糙！你小子不声不响就扯上关系了？话说邱彤是真不错，当初我也是没追上她才试探一下小雨的，谁知道……嘿嘿！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李星昀继续自己的推理。
欧氪一边苦笑一边看李星昀表演，李星昀越说越兴奋，甚至快脑补出画面了。
良久，李星昀终于说累了，欧氪才轻声又认真的说：“三斤…事儿跟邱彤没关系，跟牛小雨或许有关。”
这回轮到李星昀懵了，他眨了眨眼睛，说：“氪子，这事儿…很严重吗？你特么嫂子也不叫，小雨也不叫，一直牛小雨牛小雨的…她最不喜欢别人连名带姓的叫她了。”
欧氪摇摇头，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这事儿严不严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应该跟她有关系。”
李星昀这回不说话了，静静等待下文。
“三斤…”欧氪稍稍措了一下辞，继续说：“牛小雨，不是啥正经人。”
李星昀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但依旧没有说话。
欧氪试探性问：“前天凌晨，你跟牛小雨去酒店之后，你们那啥没？”
李星昀先是懵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欧氪有些疑惑，按照他的推理，两人应该是啥也没干，而李星昀又疏忽了人家的感受才会让人趁虚而入的。
“然后…你们俩一直睡到天亮？你确定她中途没有离开？”欧氪又道。
李星昀轻咬一下嘴唇，说：“你给我打电话我才醒的，她那时候已经走了。”
“你中途没有起来上厕所吗？你喝了那么多，半夜会不喝水不上厕所？”欧氪又问。
“糙！”李星昀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抓了抓头发，说：“窗帘拉的严实的要死，一点光都没有！我倒是醒来过，但我不知道确切时间啊！”
“这么说的话…你醒来的时候牛小雨确实不在，对吧？”欧氪继续问。
李星昀点点头。
欧氪知道，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但他不敢直白告诉李星昀，虽然他已经暗示了。
接下来不管李星昀怎么问，欧氪就是不说，最后两人只能沉默的抽着烟，一支接一支，不一会儿便丢了一地的烟头，气氛沉重至极。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一支烟吸完，李星昀呢喃着骂了两句，说要去再买一包烟，欧氪没吱声。
李星昀走到巷子外，左右瞅了瞅，现在已经很晚了，目之所及并没有便利店在营业。
“到底特么的咋回事儿啊？”李星昀一边寻思，一边漫无目的的瞎走。
在路过警局外的大铁门时，几声压抑的争吵传入他的耳中。
“别出去！别出去！他在外面，别出去！”
这是小雨的声音？李星昀眉头一皱，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我就是去找他的！我够了！够了！”
这是石峰的声音，李星昀几乎在一刹那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正是他隐隐约约最担心的结果。
“你再等一会儿，我先出去！我把他带走！”牛小雨的情绪也很激动，但依然压着嗓子说。
石峰一把甩开牛小雨的手，说：“你听没听懂？我说我够了！我受不了了！我特么快把自己憋死了！我就是去面对他的！”
“别别别，你出去会被他打死的！这事儿我慢慢跟他说，你先别出去！”牛小雨不依不饶。
“不被他打死我就得把自己憋死！要不是那天喝多了…我…我……”石峰欲言又止，越说越委屈。
“呵！怎么地？合着现在是我勾引你了是吗？”牛小雨冷笑道。
石峰反唇相讥道：“要不是你主动凑过来…要不是你…”
“我怎么？我主动骑你身上是呗？你不是喝多了吗？要是真喝多了能硬起来？你自己心里没点13数？”牛小雨道。
“怪我！都特么我自己贱的！我去自首！”说完，石峰又向外走去。
牛小雨赶紧拉住他，说：“别去别去，现在别去！我先出去，我把他带走你再出来！你现在真不能出去，他下手没轻重的，你会被他打死的！”
石峰已经铁了心了，也不管牛小雨拉着自己，就牟足了劲一路冲。
冲出阴影，直面铁门，一门之隔，有一尊小山丘正屹立在那里。
不是李星昀还有谁？
石峰咽了口唾沫，脚步虽然放缓但依旧不停，一直到铁门外。
“三斤…我…我对不起你。”石峰的声音很颤抖，短短几个字，却犹如千斤重。
李星昀死死地攥着拳头，气愤导致他呼吸粗重如牛。
“三斤……”石峰硬着头皮，又走上前两步。
李星昀终于爆发了，沙包大的拳头直接朝石峰的脸上呼去。
石峰本来已经做好挨揍的准备，但面对如此威势，还是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拳头没有砸实，仅仅是擦到边，但石峰依然被这一拳轰偏了身子。他顿时失去重心，脚下打滑，跌倒在地。
李星昀一跨跟上，提起脚狠狠跺下来！石峰双手抱头，交叉的小臂承受了这次重击。
随后李星昀也不管攻击是否有成效，就一脚一脚的猛跺猛踩。
牛小雨追上来尝试将李星昀拉开，后者喘着粗气转过头，两人对视一眼，牛小雨看到李星昀那猩红的双眼，不由自主的就往后退去，退着退着便哭出了声。
眼见牛小雨如此举动，李星昀更加气愤，直接骑坐上石峰的身体，举拳如锤，“咚咚咚咚”的胡乱砸下。
“你特么的畜牲！老子把你当兄弟！请你吃！请你喝！请你出去玩！给你充网费！你泡妞老子还借你钱开房！你特么这样对我！这样对我！”
石峰躲避着李星昀的重锤，只是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
“老子瞎了狗眼！能看上你们俩狗东西！杂碎！你喜欢骑是吧！老子骑死你！骑啊！”李星昀越来越暴躁。
眼见事情可能会闹大，自己又是始作俑者，权衡利弊之下，牛小雨再次鼓足勇气，又尝试推开李星昀。但李星昀吨位太大，又是骑坐状态，她根本就推不动丝毫。
而在小巷子里思考着该如何劝说李星昀的欧氪，他已经思考到大脑疲惫，正蹲在一地烟屁股中挑拣能够再来一口提提神的“幸存者”。他挑拣的极其认真，终于挑出了一截估摸着点燃了确实能够续上一口的烟屁股，还没点燃，便听到了李星昀的愤怒嘶吼。
“我糙！”欧氪也来不及享用战利品了，转身跑出巷子。
在看到李星昀和石峰的那一刻，他并不吃惊，只是有些心疼。石峰跟自己处了三年，哪怕知道他小心思多，但感情基础还是有的，而且石峰刚刚在警局也没有乱泼脏水，起码的义气也有。而李星昀更不必多说，自己跟他从幼儿园就玩在一起，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也不过分。
一个发小好兄弟，一个朝夕相处的同寝室弟兄，同室操戈，兄弟阋墙，他真的很心痛。
他理解李星昀，也知道李星昀确实需要发泄，他不理解石峰，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但他不能让事态继续下去了，因为李星昀这家伙从小就没轻没重，被他打进医院的没有五个也有三个。
“三斤！”欧氪一把抱住李星昀蓄势待发的胳膊，大声嘶吼。
李星昀停了一下，随即继续用力，“你也帮着他对不对！你特么也帮着他对不对！”
“我帮尼玛！糙！”感觉到李星昀加大力气想要挣脱，欧氪也不得不更加用力。
“糙！你帮我锤他！帮我锤他！别拦着我！放开！”李星昀开始说胡话了。
欧氪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锁住了李星昀的半边身子，继续嘶吼：“你特么再打就打死了！别动！”
石峰终于也觉得自己承受的差不多了，便配合欧氪开始反抗，锁住了李星昀的下半身，“三斤！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改天再打，让我缓缓！”
三人各喊各的，一个比一个嗓门大，也不知道在喊些什么，就这样僵持了两三分钟，警局内值班的警员闻声赶到。
众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李星昀彻底制服。
刚出警局，又入警局，流年不利。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