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案组的人赶到时，欧氪两人正阴在角落里，手电也没打，就那样摸黑蹲着。
他们是想藏起来，试试会不会等到那名偷袭者回来。毕竟能来第一次，就有可能来第二次，这种死过人的地方，要是没什么牵挂，谁会大半夜跑来躲猫猫。
警员在勘察了现场并收集了脚印线索之后便带着两人又回到警局，二十四小时三次进局子，两人都有一种“回家”的错觉。
这一回两人被分别安排进了询问室，不像之前，是讯问室。
电话是欧氪打的，欧氪得到的待遇规格也最高，由专案组组长陆仆之亲自问询，楚茶茶做记录。
“说说吧！”陆仆之抽出一支烟点上，顺手也给欧氪递过去一支。
欧氪偷笑着将烟点上，深吸一口后说：“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李星昀不是心情不好吗，我俩就一边闲聊一边往学校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旧厂废墟，看到了警戒线。我当然知道不应该进去，但三斤，也就是李星昀给我说了一种可能，说也许刘暖曦是被石峰和牛小雨害死的，毕竟他有动机。我寻思这也不是不可能，就同意进去看看。但本着绝对不给前辈添麻烦，绝对不污染现场的心思，我们一路都走的小心翼翼的，第二道警戒线也没跨过去，我们只是打着电筒绕着警戒线观察。也就是这时候，我发现那个死角，就是出现脚印的那个死角，有半只运动鞋露了出来！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定睛一看，确实是运动鞋，再仔细一看，鞋鼓鼓囊囊的，明显包裹着东西！我就大喊了一声，然后那人就扬了一把沙子过来，直接扬到我们俩脸上。再然后，我们追，他跑，没跑几步，他就拐个弯，人不见了。我怀疑他是从围墙底下的狗洞钻出去了！”
欧氪一口气说完，楚茶茶根本没有来得及记录太多，气的看向欧氪的眼神都带了点不爽。
陆仆之直接开口发问：“那只鞋子很特别？”
不愧是老刑警啊，直击问题要害，欧氪暗暗赞叹了一下，随后道：“是那种红白两色的球鞋！我小时候穿过，那种鞋的鞋面没有做支撑设计，如果里面没有东西撑着会塌下去，塌成扁平状。”
陆仆之点点头，又问：“那人往你们脸上扬沙子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他的正脸？哪怕一点点。”
欧氪摇摇头，遗憾道：“没有…天太黑了，我只能顺着光线看，我是先被沙子迷了眼才意识到被偷袭了。不过在追他的过程中我大概看到了他的背影。”
说完，欧氪停顿了几秒钟，等待楚茶茶记录完上一段才又开口道：“他身高160公分不到，头戴灰色鸭舌帽，穿条纹带领T恤，手臂戴着黑色冰袖，腿上穿藏青色或者黑灰色七分裤，身材有些奇特。”
“身材奇特？”陆仆之不解道。
欧氪点点头，整理了一下思路，说：“他的身材…如果她是女生，那肯定偏胖了；如果是男生，除了矮点，其他正好。”
陆仆之眉头一皱，说：“也就是说你看到的这个身影，甚至无法让你辨别出性别？”
欧氪尴尬的笑了笑，还是点点头，说：“我学过特征画像，成绩也还可以，但确实无法百分百确定他的性别。不仅是性别，年龄我也无法确定！我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
陆仆之迟疑了片刻，又道：“说说你是如何给他画像的。”
“嗯…”欧氪轻咬了一下嘴唇，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首先，他戴着鸭舌帽，穿着带领的T恤，领子也是立起来的，我没办法确定他的头发长短，因为在我的视线里。只看到黑发从帽子里延伸下来，一直延伸进立领里。”
说罢，欧氪顿了顿，在得到继续的示意之后又道：“第二，他的身材，我上面说过了，因为被衣物遮挡，我又没看到正面，所以也没法判断是男是女。而且他的手臂也包裹在冰袖里，没看到皮肤情况，无法判断年龄。他倒是没戴手套，但我对他的印象里没有手部细节。”
陆仆之又点上一支烟，思考了片刻后说：“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
欧氪点头，道：“可以这么理解！他虽然穿的不多，但从背面看，确实遮挡的很严实。对了，刚刚忘了说，他还有个特征让我很难理解。这也是我无法判断他性别的重点！那就是……他无论从奔跑速度又或者带领的T恤来看，都像是一个男人。但……他穿着…嗯…就是日系女生喜欢穿的那种白色长袜。具体多长没法确定，但他七分裤露出来的地方都被白色长袜给遮掩了。”
陆仆之根据欧氪提供的线索也模拟了一下画像，发现自己居然跟他一样，根本想不出这是怎样的一个人，甚至也无法确定到底是男是女。
三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楚茶茶问：“你为什么在说到白色袜子的时候有些迟疑？”
果然刑警队都不是白给的，心思真缜密啊，欧氪暗叹一声，道：“最开始我想说…那好像是日系女生穿的那种堆堆袜，一堆一堆的看起来特臃肿。但是我仔细一回忆，他穿的白袜没有那么厚，也没有全都堆起来，只是有两块脏兮兮的地方有些褶皱…我怕你们被我误导，所以重新措了措词。”
得到答案之后楚茶茶也不再追问，陆仆之拿过楚茶茶的记录看了看，说：“嫌疑人身高160不到，体型中等，暂不确定性别。身穿立领条纹T恤，头戴灰色鸭舌帽，手臂上戴着黑色冰袖，身穿藏青色或者黑灰色七分裤，白色袜子包裹脚踝，红白相间的球鞋。就这些，对吧？”
欧氪认真听完，点头道：“就这些。这些是最客观的，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我的主观感受，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对你们有帮助。”
“说！”陆仆之言简意赅。
“首先是他的身高。由于他一直在奔跑，而我的眼睛被迷住了，只能用一只眼睛盯着他，所以身高方面可能会有偏差。也许…他连155公分都不到。其次，他的那件T恤，看起来样式很老，应该是60、70后喜欢穿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障眼法，故意这样穿的。他的裤子，我记得没有看到logo或者花纹，而且他穿出来的感觉像是大人穿小孩的裤子，嗯…有点类似于精神小伙穿的那种感觉。对了，裤子上没有皮带扣，应该是松紧的。”一口气说完，欧氪又想了想，补充道：“还有就是，嗯…鸭舌帽应该也有些年头了，因为金属扣已经磨损，亦或者是生锈了。”
“你不是连他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怎么看出这么多东西？”陆仆之这回真的有些疑惑。
欧氪极其自信道：“以上是就我亲眼看到的东西做出的后期推理。比如T恤，我当时看到也就是一件T恤，只是后来觉得款式太老。再比如鸭舌帽后面的金属扣，我当时借着光线瞟到一眼，金属扣零星的反射了一些光线，光线四散严重。以当时的光线照射程度，如果金属扣是全新的，肯定会比较刺眼，而且应该是一整块反射出来才对。”
陆仆之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说：“还有吗？”
欧氪想了想，确定自己没什么遗漏了，说：“没有了，就这些。”
“好吧，你先回去，如果想到什么，再跟我们汇报。”说罢，陆仆之站起身，率先推门而出。
欧氪走出询问室的时候，李星昀已经等候在走廊里，楚茶茶指了指楼梯口，说：“你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我就不送你们了。”
欧氪两人点头，刚迈出几步，楚茶茶又道：“你们俩的嫌疑还没撇清，最近不要四处乱转！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两人皆是一怔，但默契的都没回话，匆匆下楼。
离开警局之后，两人也不做停留，直接打了个车就去李星昀家了。
欧氪知道李星昀是不想再见到石峰，想给双方一个体面。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白光，不知不觉，熬了一整夜。再过一会儿，寝室楼的宿管会打开大门，那是石峰收拾离开的最好机会。
如李星昀所愿，也在欧氪的意料之中，石峰确实在校门口等了半夜。
他也很矛盾，他很期待两人能够回来，能够修复这段友谊，但同时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当阳光铺满大地，保安缓缓打开大门，他回望一眼，满目尽是温暖，只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等到两人回归。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如此安慰自己。
李星昀家庭条件尚可，在顺城市区有两处房产。他父母住在老城区，也就是城东，他自己住在城西。他从没带牛小雨来过家里，对这段感情他一直没有真的往心里去，按照他自己的话说：女朋友是女朋友，一天换一个也无所谓，但媳妇是媳妇，一辈子一个不能多。
从本质上来说，李星昀也不是个好东西，只不过他的底线比较高，绝不会碰有夫之妇。
洗漱完毕，李星昀死赖着要跟欧氪睡一间房，但床铺太小，欧氪实在拗不过他，只得同意一起睡客厅里。
该说不说，沙发的舒适度一点不比床差，躺倒没一会儿，欧氪便困倦难当了。
“唉，氪子！睡没？”李星昀问。
欧氪没吱声。
“氪子，你别装了，你能睡得着？”李星昀又道。
欧氪依然选择不搭理，心里却浮出一个疑问，我特么凭什么睡不着？
“刚刚咱们前辈同志都问了你些啥？”李星昀还是不死心。
欧氪心烦的翻了个身，并用胳膊压住了耳朵。
李星昀凑上来，盘腿而坐，自言自语道：“他们问我有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还问我为什么你能看清，我就一点印象都没。我寻思着，咱俩是一块进的询问室，他们咋知道你说了些啥呢！他们也没戴耳机啊！后来我想通了，他们在诈我呢！他们不太相信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
欧氪迷迷糊糊的听着，顺着李星昀的叙述脑补出场景，在听到最后时，猛然惊醒，坐起身，说：“你的意思是，在警方眼里，咱俩画蛇添足了？”
李星昀咂摸了两下嘴巴，点头道：“咱俩可都还没摆脱嫌疑呢！”
欧氪仔细思考了一下，摇头道：“不应该啊！你想啊，你去找牛小雨的时候她已经被问询过了对吧？说明她跟石峰那事儿，她压根没说，不然石峰早就被带走了。那警方是如何确定石峰和牛小雨的关系的呢？必然是监控！顺着你和牛小雨提供的准确时间，调取酒店监控一查，很轻松就能摸清他俩的轨迹。同理，也能摸清你和我的轨迹。他们还怀疑我们干嘛？”
“这我哪知道。”李星昀撇撇嘴，说：“会不会是工作量太大？没有准确时间的话，看监控也很费力。”
“也许吧…”欧氪若有所思道：“唉，咱俩真特么尴尬…时隔七年，两起案件，都被我们碰上了…换位思考一下，我们俩嫌疑一点不小！”
说完，欧氪便静静等待下文，谁知道只等来了李星昀的鼾声。欧氪早已习惯了，李星昀只要困了，不管上一秒在干吗下一秒都可以立刻睡着，而且不分地点，就连迪厅那种极其吵闹的地方都能安睡如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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