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稍稍眯了两个小时的楚茶茶跟养足了精神的李探准备前往陈大千家,楚茶茶提前给欧氪两人打了招呼,让他们一起,欧氪兴奋的已经把跟吴玉的约定抛到了九霄云外。
欧氪与楚茶茶约定的时间是10点,但还没到9点半欧氪就拉着李星昀出门了。本来还可以更早出门的,李星昀非要捯饬打扮,光是头式就鼓捣了半个小时。
9点50分,楚茶茶和李探来到家属区三栋,也就是陈大千家楼下,欧氪两人早就等候在此。
“楚警官你好!领导你好!”李星昀帅先开口打招呼,笑的那叫一个殷勤。
被唤作领导的李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楚茶茶疑惑道:“你们怎么等在这里?”
言下之意是为什么不在大门口等,怎么知道陈大千住这栋楼的。
李星昀秒懂,解释道:“我们有个朋友,卫校的学生,最近一直在照顾陈大爷。”
楚茶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再开口。她知道陈大千身体不好,如今孙女又走了,请个人照顾很正常。
李探三两步走到单元门前,发现大门被两块硬纸壳卡住,没有关死,嘀咕道:“这安全意识不行啊!本来这个小区就四通八达,业主为了图方便还不关门。”
李星昀赶忙上前,一把拉开单元门,笑道:“我们9点多就到了,正好看到有人出来,就把门给卡住了。”
李探笑了笑,心想这小家伙心思真缜密啊,如果他是变态杀手,估摸着调查起来就有难度了。
殊不知这一系列行为都是欧氪做的,李星昀一早上就顾着抹发蜡了。
李探打头,楚茶茶紧随其后,李星昀排第三,欧氪垫底,陆续进入单元楼。
老旧小区的楼梯间很窄,两人并排非常挤,陈大千家住二楼,楚茶茶一个人敲门,另外三人只能站在下两级的楼梯上,欧氪干脆站在了拐角处。
“陈大爷你好,我是专案组的小楚,之前来过您家。请问您在家吗?”楚茶茶高呼。
没得到回应,楚茶茶眉头一皱,转头望了望李探。李探面色严肃,示意她继续。
“咚咚咚!”楚茶茶这回加大的力道,声音也更加洪亮,“陈大爷!请问您在家吗?!”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他不会出门了吧?”楚茶茶小声嘀咕。
“不会不会,他最近生病呢,不出门的。”李星昀出声提醒。
又过了大概三十秒,楚茶茶第三次叫门。
“咚咚咚…啪啪啪!”楚茶茶改敲为拍,扯着嗓子喊:“陈大爷在家吗?!”
这一回终于有了回应,是一下轻一下重且极其缓慢的脚步声。确切地说,轻的是脚步声,重的应该是拐杖落地的声音。
难道门内的老人行动不便?病的这么重吗?可是吴玉说他能跑能跳的!欧氪有些疑惑。
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明显已经达到门边,但房门第一时间并没有打开,众人听到了轻微的金属碰撞的声音,想来必是陈大千翻开了猫眼盖子。
我不是已经自报身份了吗?这么小心翼翼?有必要吗?楚茶茶心头也产生了疑惑。
反侦察能力挺强啊!李星昀想。
门后面应该是鞋柜、鞋架或者衣柜吧?他在处理痕迹?李探如是想。
众人心思各异,不过还好陈大千这回没有让他们再等很久。
“吱……”
门终于开了,虽然只有一条不算大的缝隙,但陈大千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欧氪目前还站在拐角处,距离陈大千还隔着几级楼梯,只能抬头看。
这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老人脸,几乎没有可用言语描述的特征。只是这脸上的表情很阴沉,还带着一点病态的苍白。
“抓到凶手了吗?”问话的同时,陈大千往外探了探脑袋,眼神快速在四人身上打量。
楚茶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已经有进展了!今天来就是想找您详细了解一下刘暖曦的人脉关系。”
“小暖的人脉关系?”陈大千迟疑道:“我并不清楚。”
“您或许会知道些什么,我们主要打听的是江乐与江春花的信息。”楚茶茶撒了个谎。
“江乐与江春花…”陈大千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情,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门让开了。
陈大千家蛮大,没有走廊里那么逼仄,四人陆续跟进,几乎可以站成一团。
陈大千走不快,四人只能跟着他亦步亦趋,不过这也正好给四人时间互相递眼色。
楚茶茶看向欧氪,眼神那意思特别明显,无非就是询问这个背影是不是那天到过刘暖曦现场的嫌疑人,不过欧氪没看向她,反而是李星昀瞥见了,随即他赶紧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确定。
随后李星昀也转头看向欧氪,谁知道后者根本没有看陈大千的背影,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房间的布局。
大门处果然是鞋架,只不过多是男士休闲鞋、布鞋、皮鞋,还有两双不分男女的凉拖鞋,没有球鞋。
鞋架依墙而立,长约2米,正好跟墙壁持平。鞋架的上方用玻璃做了一个隔断,玻璃上是一只孔雀的图案,玻璃前放着几个小盒子,应该是用来装杂物的。
走出玄关,大厅被一分为二,左边是客厅,较大,目测有二十来个平方,右边是餐厅,大概也有十来个平方。
餐厅里就一张方形餐桌、两张高背椅,餐桌上有个盖菜的兜账,从油腻程度可以看出使用的比较频繁而且不常清洗。
餐桌对面的墙上做了三级格装饰,放置了一些零碎摆件,其中最醒目的是几个相框。相框中的黑白照片上是数目不一的军人,他们摆着各种造型,背景都是山地和丛林。
餐厅再过去是厨房,从半掩着的玻璃门可以大致看到灶台上堆放着锅碗。锅碗堆放的极其凌乱,猜测应该是脏的。
灶台边有一双开门冰箱,款式较新,冰箱门上贴满了冰箱贴,其中有一个较大的上面写着“西双版纳”四个字。
客厅的布置比较简单,U型沙发几乎填满了四分之一的空间,电视、黑白电视柜和木栅栏款式的背景墙又占据了一整面墙。
沙发上挂着一个比较大的画框,画框中是一张军装照,看样貌,应该是年轻时候的陈大千。
沙发靠近墙角的一段铺着不同颜色的垫子,垫子上拧巴堆放着军绿色的薄被。
陈大千沿着沙发,一直走到另一个角落才坐下,随后大手一挥,示意众人落座。
“关于江乐和江春花…我是有愧疚的。”陈大千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她们俩母女,现在还好吗?”
“不太好…”楚茶茶犹豫了一下,坐直身子,说:“江乐过世了。”
“过世了?!”陈大千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以前了。”楚茶茶道。
“唉……”陈大千长叹一声,说:“江乐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可惜了?猫哭耗子,假慈悲!人家生前你们怎么对人家的,心里没点数?楚茶茶心里虽然很瞧不起陈大千的虚伪,但她此刻却不好言明,只得跳过这个话题,说:“我们此次来,就是想了解一下当年刘暖曦偷改江乐志愿一事。”
陈大千摆摆手,说:“那就是个误会,小朋友之间闹矛盾而已。”
“是吗?”楚茶茶咽了口唾沫,说:“刘暖曦的行为毁了江乐十二年的心血,什么矛盾这么伤人?”
“唉…”陈大千又长叹一声,沉默了片刻后说:“也怪我,实在太忙了,缺少对小暖的关心,导致她做事没什么顾虑,容易出格。不过她也受到了应有的处罚,而且我们也给江乐赔偿了。”
“拘留十五天,赔偿一万块钱,对吗?”楚茶茶直言不讳。
“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在拘留所待15天还不够吗?又不是犯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大罪!”陈大千说。
“那赔偿呢?说好的要承担江乐后续的复读费用呢?这些钱怎么没到位?”楚茶茶追问。
陈大千长呼一口气,说:“不是不想给,是真的没这个能力了。小暖7岁的时候,她父母就离婚了,后来她妈妈又一走了之,我一个老头,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根本没什么积蓄。随着小暖的年纪越来越大,花销也跟着涨,就我们工资不见涨,我那点退休金还得数着数过日子。唉…其实我一直很愧疚!现在小暖走了,我也决定每个月给她们母女俩接济一点。谁知道江乐她…居然先走了。”
陈大千说完之后,楚茶茶沉默了,其他人也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陈大千站起身,颤颤巍巍向背景墙左边的卧室走去。
两间卧室都挨着背景墙,右边是刘暖曦的。
卧室门打开的一瞬间,四人极其默契的都朝内看了一眼。
从门开的角度看不到床,显然床应该就靠着门边这堵墙。最显眼的,要数门边的一个铁架,架子上挂着药水瓶,其中一个瓶子上还插着输液管。
猜想中床铺所在位置的对面有一个木制祭台,祭台上摆放着神龛,神龛内没有神像雕塑,只贴着黄纸,黄纸上画着怪异的纹路。
神龛旁边,是一个老式立柜,只可以大致看到是黑红色的烤漆,此刻陈大千正站在立柜前,不知道在翻找什么。
片刻之后,陈大千回过身,众人也赶快移开视线。
陈大千缓慢移动回沙发坐下,将手上拿着的一个信封递给楚茶茶,说:“江乐死了,江春花还活着。我知道她肯定也极为不好过,我能体会。这是我对她的援助,麻烦你帮忙带给她,我行动不太方便。”
楚茶茶轻轻推阻了一下,摇头道:“还是您亲自拿给她更能显示诚意。”
“不方便吗?”陈大千悻悻然收回手,嘀咕道:“她应该挺恨我的,唉……”
楚茶茶在心中冷笑了一下,心想怎么可能不恨你呢?恨不得杀了你!
叹息间,陈大千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又道:“江春花那么恨我们,江乐又死了,她了无牵挂,会不会是她害死了小暖?”
这就开始泼脏水了?楚茶茶又在心中冷笑了一下,沉声道:“她是有嫌疑的,我们正在调查她。”
“唉!应该不是她…她虽然恨我们,但她还是很善良的…”陈大千突然改变口风。
这老家伙到底在说什么?一会儿故意引导我,一会儿又特意绕回来…楚茶茶有些迷糊。
“在抓住凶手之前,谁都不能排除嫌疑。”李探接话道。
陈大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接下来的时间楚茶茶很少说话,都是李探以闲聊的方式跟陈大千交流,后者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遇到想回答的就随便敷衍两句,遇到不想回答的干脆就装听不见。
期间李星昀一直想插话,但都被欧氪给掐回去了。他俩坐在一起,远离陈大千的另一个角落,紧挨陈大千的军绿色薄被。
接近中午12点时,陈大千便开始一直打哈哈,暗示午睡时间已到,四人也很识趣的选择了离开。
离开家属区,上了警车,又开出一段距离之后,楚茶茶才开口问:“是不是他?”
欧氪当然知道这是在询问自己,于是也直截了当的回答:“是!”
楚茶茶显然是没猜到欧氪给的回答这么直白明了,反而惊讶的一哆嗦,车子瞬间歪过一个车道。
楚茶茶顺势将车停在路边,回过头,质疑道:“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欧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气清淡道:“就凭这里。”
楚茶茶眉头一皱,显然是不太相信欧氪的话,李星昀赶紧开口:“氪子的记性特怪,有时候昨天见的人今天就没啥印象,有时候只是瞥了一眼却可以完全记住一整个场景的所有细节!楚警官,你可以相信他。”
楚茶茶眉头皱的越来越紧,李探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可以放轻松,随后回过头,盯着欧氪问:“鞋架第二排第三双鞋子是什么颜色?”
“褐色鞋面,黑色底,休闲鞋。一只鞋的鞋带有些脏,另外一只比较干净,目测41码左右。”欧氪快速回答。
李探双眼灵光一闪,又问:“餐厅的墙壁上,第三幅相框中有几个人?”
“六个!陈大千在左一,手上拿着帽子。另外五个人都是互相勾搭着肩膀,只有他是搭着别人,但别人没有搭他。看起来像是他硬凑上来混拍的照!”欧氪回答的还是很快,就像是背答案一样。
李探的眼睛越睁越大,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和赞叹。
“卧室的神龛中,有一张符文,你能画出来吗?”李探这回是询问,而不是考教。
“原来那是符文?我还以为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呢!”说完,欧氪拿出一上车就开始摆弄的手机递给李探。
李探越看越心惊,良久,才转过头看向楚茶茶道:“我没记下全部线条,不过我所记得的,他都画出来了。他的记性绝对没问题!特别是对细节特征的记忆,属于翘楚级别的!”
楚茶茶悄悄吞了口唾沫,对着欧氪说:“具体说说你是怎样确定他的。”
欧氪犹豫了一下,说:“他转过身的一瞬间我就确定是他了。因为…就在那一瞬间,他跟我脑海中一直浮现的身影,完全重合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种感觉,反正就是…不管他是什么样的装扮,不管他是假装重病,故意走路不稳,还是他真的病到脚步虚浮,他的身形背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变化。他身体上所有不是特征的特征,都跟我见过的那人一模一样!”
“你知道你的一面之词对于案情的影响有多大吗?请你再仔细确定一遍,有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楚茶茶又道。
欧氪本想脱口而出告诉她百分百确定,但在看到对方极其认真严肃的眼神之后,他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回忆。
抛沙之后,那人左手向后摆动,拉起的幅度很高,显然是要做猛发力的动作。接着胯骨旋转,右腿借力抬起,斜向前跨出。右脚落地,左脚抬起,胯骨回正,一个清晰的背影,最终再次与陈大千重合。
陈大千今天穿的很宽松,前天穿的较为紧身,两个重合的背影,今日包裹着前日,前日的所有分段比例,全部被包裹,无一漏出。再加上那让人记忆深刻的僵硬、机械感,毫无意外,这只能是同一个背影,哪怕是同卵双胞胎也不可能模仿的出。
“百分百确定!陈大千就是前日到过事发现场并向我们抛沙然后逃离的偷袭者!”欧氪笃定道。
楚茶茶点点头,回过身,深呼吸一口气,再次启动车子。
……………………
顺城比较老,原先城市规划的道路都以两车道与四车道为主,这就导致规划赶不上变化,城市不大但异常拥堵。
特别是中午这会儿,上下班上下学的都在往家赶,四人被堵的一点脾气没有。
李探转过身,递给欧氪和李星昀一人一支烟。发烟是拉近关系的最有效手段,而吸烟则会让人放松身心。
猛抽了两口烟后,李星昀的话匣子打开了,他带着怪罪的语气轻声道:“氪子,你刚刚一直掐我,不让我开口,我都找到那老家伙言语中的漏洞了,说不定可以诈出来点什么。”
欧氪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说:“你都能找到,两位警官会听不出?况且,你如果开口了,我们就暴露了。”
“暴露?”李星昀疑惑道:“暴露啥?难不成他还能认不出我们?”
“他凭啥认出我们?我们那天又没拿电筒照自己!那么黑暗的环境,如果不是电筒直射,他哪怕偷瞄到,最多也就能看清我们的身影而已!但是他一定听到我们的声音了,我不想让你打草惊蛇,所以不让你开口。”欧氪转过头看向窗外,语气平静。
“哦…”李星昀做沉思状,嘀咕道:“我就说他怎么演技那么好,看到我们一点都不惊讶,合着这老家伙也没看清我们啊…对了,我给你们说说我发现的漏洞!这老家伙一开始想误导楚警官去怀疑江春花,后来被楚警官以官腔搪塞过去,转过头立马又假惺惺的帮江春花说好话…这很有问题。”
楚茶茶从后视镜中瞟了李星昀一眼,心想这俩人都是警校学生,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李探笑呵呵的看着后排两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欧氪则是干脆没搭腔。
李星昀并不气馁,继续说:“除此以外,我还发现两个疑点。第一,鞋架上没有一双女士鞋,如果刘暖曦也生活在这里,不可能不穿鞋吧?难不成都特么塞卧室里?第二,陈大千家没有一张他女儿或者他外孙刘暖曦的照片,全特么都他自己的!他是有多自我?他长的又不好看!”
楚茶茶还以为李星昀这次会有什么高见,结果越听越想笑,忍不住说:“你猜对了!刘暖曦的鞋子还真就放在卧室里!”
“我糙?!”李星昀长大了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女大避父,正常现象。”李探解释道。
欧氪依旧没说话,他闭着眼睛,只能从微微跳动的眼皮可以看出来他没有睡着。
他在解锁,寻找一条不知道被自己放在哪个仓库里的记忆。
过了大概两分钟,欧氪突然睁开眼睛,没来由的说出两个字,“王磊!”
李星昀被吓了一跳,眨着眼睛重复道:“王磊?”
“对!”欧氪转过身,说:“还记不记得牛小雨有个同事,就叫王磊!”
“啊?”李星昀回忆了一下,显然是没想起来,“……有这个人吗?”
欧氪提醒道:“就你刚刚跟人家在一起那会儿,有一天你非叫我去做电灯泡!那天邱彤也在,我跟她第一次见面!当时就有这个王磊!就是满脸大疙瘩那个!”
“哦!对对对!你说大疙瘩我就想起来了!他尼玛吃饭的时候溅油到自个儿脸上,去卫生间挤痘痘,最后肿了一脸嘛!”李星昀恍然大悟,“咋地?他跟这案子有关系?”
欧氪摇摇头,说:“他手机屏保是自己照片!”
“啥?!”李星昀又懵了。
楚茶茶通过后视镜看着两人说:“欧氪的意思是,这两人都很自我!一个满家挂自己照片,一个用自己照片当屏保!”
欧氪点点头,说:“他们俩不仅这一个共同点。陈大千的照片,是想象中的年轻时候的自己。王磊的屏保,也是想象中的自己。”
想象中的自己?楚茶茶没听懂,干脆就不发言,免得闹笑话。李星昀则是云里梦里,也不知道哪一句听懂哪一句没听懂。李探看向欧氪的眼神却充满兴趣。
欧氪也没打算故意吊他们胃口,继续解释说:“陈大千的照片,没有一张单独的全身照。唯一的一张硬凑上去拍的战友照,所有人都弯着腰。拍照要扬长避短,这是常识,所以…他在避什么?是他的身高!他这种身高,从小应该就受到不少白眼,说句难听点的,说不定有人还会用侏儒来嘲笑他。他打心眼里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身高,所以挂出来的只有半身照和不暴露身高的照片。”
“我说怎么没有全班全连的大合照呢…按道理来说,那才是最珍贵的!”楚茶茶嘟哝道。
李星昀沉思不语,李探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欧氪继续说:“还有,陈大千所有的个人照,你们就没发现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吗?照片中的他都很年轻,看模样也就二十来岁!但他现在已经六十多了!是他从二十岁以后就没拍过照?这显然不合理…我觉得唯一合理的解释是…照相馆给他修过图,或者说他要求照相馆给他修图了。我更倾向于后者,他…挂了满屋的照片,全都是他想象中的自己!就跟王磊一样!王磊手机屏保的照片,可没有那一脸的骚疙瘩!那也是他想象中的自己!”
李星昀喉头上下翻滚,连续咽了两口唾沫,说:“这很奇怪吗…现在的女生不也是这样吗?整天以为自己就是精修过的样子…照骗!”
“谁不享受被人捧着的感觉啊?可有些人就是没这条件,只能靠照骗了啊!照骗别人呢,那也算是有利可图。可是照骗自己,图什么?”欧氪反问。
“过不去那道坎!接受不了现实!只能活在欺骗中!“楚茶茶插话道:“谎言的最高境界就是欺骗自己,让自己都认为一切都是真的。欺骗了自己,才能让自己打从心眼里强大起来。不是有句话叫自信的女人最美丽嘛!反正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只要认为她自己长那样,心理上就有优势了!起码不会自卑了!”
欧氪微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所以…如果自欺欺人几十年,心理会不会出现问题呢?”
“料想是会的吧…陈大千一直把自己锁在当年的军旅生涯中,直到现在还保持着军队中的生活习惯。不接受现实,活在过去,这本来就是心理问题。”李探道。
楚茶茶点头,说:“我也注意到了,军绿色的茶缸,军绿色的被子。陈大千确实很怀念军旅生活!甚至有一种陷入其中而不自知的感觉!”
李星昀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也跟着点头,不过欧氪却皱起了眉头。
通过后视镜看到欧氪的表情,楚茶茶有些不自信了,试探性问:“欧氪,你怎么看?”
“我觉得陈大千在装。”欧氪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要回忆部队,那就多跟老战友们聚聚,有必要特意整个军队水杯和军队被褥吗?如果他真的保持着军旅习惯、军旅作风,更应该注重纪律,而不是形式。比如,薄被虽然是军绿色,而且很可能就是军伍中使用的那一款,但陈大千并没有按照军人的纪律将其叠成正方形豆腐块。”
“他不是着急起来给我们开门嘛!事有轻重缓急,他总不能叠了被子再来给我们开门吧?”楚茶茶道。
“他的被子没有温度。”
“他没睡沙发上。”
欧氪与李探几乎同一时间用不同的词组给出了同一个答案。
欧氪立马闭嘴,等候老刑警来解答这个问题,后者微微一笑,说:“他家沙发太旧了,很多地方回弹性不行。你们没有留意自己坐过的地方吗,陷下去要很久才会恢复。我观察过他铺着不同垫子的那块看起来像是经常睡觉的地方,那里没有任何一块塌陷。所以我们到他家之前,他肯定没在沙发上待着。”
这细节我怎么没注意?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欧氪感慨了一下,跟着说:“他的被子没有温度,这个天气,如果只离开几分钟,不至于一点温度都不残留。”
“也就是说陈大千并没有沉迷于军旅生涯?那么他为什么……不对不对,就一床被子一个水缸,并不能说明什么。”楚茶茶道。
“不不不。陈大千这老头…不简单啊!”李探笑了一下,转头对欧氪扬了扬下巴。
欧氪会意,开口道:“正常情况下,主人家肯定是坐在经常坐的地方,特别是习惯在沙发上睡觉的人。但陈大千却自己坐在另一个角落,让我们坐在了他的被子旁。我推断,他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们确认这是一床军人专用被,以此来借着军旅旧事和军人这层光辉撇清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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