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茶茶回到警局将一整天搜集到的信息上报，汇总技术组调取的大范围监控记录，基本可以确定欧氪没有作案时间。
既然欧氪没有嫌疑，那也就失去了提供虚假信息的可能，接下来的重点便全都围绕陈大千展开。
匆匆用过晚饭，陆仆之带领所有专案组成员和借调过来的派出所民警，两两一组开始走访陈大千的人脉关系。
所谓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专案组谁也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居然如此不得民心。
据陈大千的卫校同事兼同小区业主说，他性格热情，乐于助人，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谁都不愿寻求他的帮助，因为他提供的帮助从来都是有偿的。
［许某（陈大千同事兼同小区业主）——询问记录］
［问：你跟陈大千是旧同事吧？
答：对啊！我们不仅是老同事，还住一个小区呢！
问：你对陈大千这个人有了解吗？
答：警察同志，我要是跟你们说了，你们会保护我的隐私吧？
问：保护公民隐私是我们的职责，您大可以放心！
答：陈大千这人，怎么说呢…特别热情，特别乐于助人！你没事儿他都想找事儿帮你！咱们科室的人就连路过他们保卫科都不愿意，就怕被他热情帮助了！”
问：这么说的话，陈大千在你心里的印象还挺好。
答：您理解错啦！这么和您说吧！只要你不小心让陈大千帮了忙，不管是顺手拿了个快递还是随便帮忙签个字啥的，你起码得送出去一包烟才能将这事儿揭过去。不然，你就等着被他添油加醋的说三道四吧！
问：是强制助人然后强制索取好处的意思吗？
答：对，就像偏远地方的某些刁民一样，你明明好好开车着，他们非要挖个坑让你栽进去，然后热情的帮你推出来。转过头就让你大出血，不出血还不让走。］
………………………
陈大千楼上的邻居对他的评价更狠，说他根本就是没屁股缝的貔貅。
［刘某（陈大千邻居）——询问记录］
［问：您是302室的业主对吧？
答：对！
问：您对201室的业主陈大千有多少了解？
答：201室？是不是那个矮小的老头？
问：是。
答：这老头，不是个好人呐！您几位来了，也给评评理。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我出门，忘了带单元门的钥匙。我就寻思着喊两嗓子，指不定哪个邻居就听见了能帮帮忙呢！结果真被我喊下来了，就这老头！我心想大家都是邻居，他帮了我，为了亲近亲近邻里关系，就请他到家里坐一会儿，喝喝茶，聊聊天。谁知道他硬是蹭走我一整瓶钙片，说是他年纪大了，上下楼不容易。我是真舍不得那钙片，毕竟美国进口的，挺贵的，但不给不行啊，不给他就一直赖着不走！赶他他干脆就躺地上了…哎哟喂！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问：除此之外，你还了解什么？
答：我记得前段时间一楼的孙老头跟他吵过一架，闹得可凶了，你们可以去了解一下。］
………………………
［孙某（陈大千邻居）——询问记录］
［问：您是101室的业主吗？
答：不是，业主是我儿子。不过他被调去省城了，最近几年都是我在住。
问：您对您楼上的邻居，201室的陈大千有些什么了解？
答：那小老头啊？呵呵…老臭虫一只！用我们老家那边的话说，应该叫笑面屎壳郎。屎壳郎你知道吧？就是推粪球的那玩意。
问：能够具体说说吗？
答：我们这楼上楼下的你们应该都问过了吧？四楼那小刘你们问了没？他应该对那老臭虫很厌恶吧？呵呵…我跟他一样，也对这老臭虫恶心的紧。我呢，年纪也有七十出头了，平常习惯把垃圾收拾出来放在门口，出去的时候再丢掉。有那么一两次，最多三次，我放在门口的垃圾不翼而飞，我开始还琢磨，是不是我已经丢了但是忘了，后来反应过来，应该是楼上的邻居下楼的时候帮我丢了。小刘就帮我丢过很多次，马老太也帮我丢过。有一天楼上那老臭虫敲我家门，说是他帮我丢了垃圾。我心想我跟他年纪差不多，他帮我丢，我多不好意思啊，于是就邀请他进屋坐坐，聊聊天。聊着聊着，我发现话题跑偏了，不对劲了，他居然说有一天下楼被我的垃圾绊到，摔了一跤。我的垃圾都是往里面靠的，狗都不会钻墙角，他一老爷们走路从墙角转啊？他说他也不讹我医药费，然后拿上我的半条烟就要走，这不是无赖是什么？我能放他走吗，当然不能了！我就去抢我的烟，我心想这老臭虫个子那么小，肯定不是我的对手，要倚老卖老的话，我也比他年纪大，不怕他。谁知道他力气大的惊人，而且特别灵活！我抢又抢不过，追又追不上。我才追出门，他都回到家里了。然后我就拍门大骂，骂了半个多小时，他死活不开门。
问：然后呢？
答：没然后了。我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就报警浪费你们的时间啊！我以前也是单位上的，不随意浪费公共资源的觉悟还是有的。反正大伙都知道他不要脸，以后不打交道就行了呗，吃一亏长一智。
问：您还知道他的一些什么情况吗？
答：你们在查他孙女的案子是吧？呵呵…我就知道他孙女的死跟他肯定有关系。他那德行，就是杀自己亲爹亲妈都不会手软的！你们就往这个方向查准没错！我给你们提供个线索哈！我忘了多久之前了，起码三四年了，有一天有两个男的上门跟他吵架，吵的很凶，我偷听了一下，大概内容是老臭虫把他父母给气死了。还有，最近一两年吧，经常有个女的来找这老臭虫。每次来都吵的特别凶，我听着好像是追他债还是要他偿命来着，反正情况挺严重的！］
……………………
还有一些经常在小区内溜达的业主对陈大千的评价也很差。
［陈某（卫校家属区业主）——询问记录］
［问：你是卫校家属区的业主吗？
答：是。
问：听说你跟小区内的其他业主比较熟悉，是否对3栋201室的陈大千有所了解？
答：哦…你们要打听他啊！就是刚刚死了外孙女的那个老头吧？没什么太大了解，就知道他喜欢吹牛皮。
问：请具体说说。
答：我们家属区情况比较复杂，虽然隶属于卫校，也不允许转卖和出租，但当年集资建房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外人掺和进来，所以这里的业主也不全是卫校的工作人员。比如说我，我就是当年集资建房的时候掺和进来的。我们来自各行各业，周末或者下班的时候经常聚在楼下那块健身中心聊天。你们说的那个陈大千，他偶尔也会来凑热闹。不过我们不太喜欢跟他聊天，都是他硬凑上来，因为他太喜欢吹牛皮，而且经常跟人吵的面红耳赤的。
问：还记得具体聊天内容吗？
答：聊天内容…嘿…嘿嘿嘿！不好意思，一想到他吹的那些牛皮我就想笑…有一回他跟我们说，他年轻的时候有1米8，人家都叫他长腿欧巴。后来自卫反击战的时候，上越南战场被炸伤了腿，截肢了二十多公分，你说搞笑不。还有还有，他还说他荣获过个人一等功，一个人阻击了敌人一个团，还救过最高首长啥的…反正就是，没他的话，对越自卫反击战咱们打不赢。对了，他还说燕双鹰的原型就是他，当初拍电视剧的时候还请他去指导…］
…………………………
陈大千在民宗局的旧同事对他的印象也不好。
［龚某（陈大千民宗局旧同事）——询问记录］
［问：你对陈大千有多少了解？
答：共事了七八年，有些了解。
问：具体说说。
答：他这人挺有能力的，人脉圈子挺广。我们单位里的人要是有啥忙请他帮帮，他挺上心的。我记得我们单位老张，就守门的那老头，他孙子当年要去当兵，不知道哪里被卡着了，就是陈大千帮他解决的。还有咱们科室小王的弟弟，退伍后没工作，也是陈大千帮他安排去当特警的。
问：陈大千为什么会离开民宗局？
答：这事儿嘛…大家伙都知道，也是他这人脉圈子害了他…帮人办事，自然少不了收点礼收点钱啥的嘛！有一回好像是他没给人办成事儿，还把钱收了，人家给他举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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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某（民宗局副局长，陈大千老领导）——询问记录］
［问：您对陈大千的了解深吗？
答：了解一些吧，他这人爱贪小便宜，而且挺势力的。
问：能具体说说吗？
答：陈大千自来到民宗局开始，我就是他领导，虽然他年纪比我大很多。最开始的时候他遇到事儿就喜欢撒泼耍无赖，玩兵痞那一套，我给他安排点事儿，他不是刮风就是下雨的。后来有一段时间，有一股邪教歪风吹到了咱们顺城，我们就组织各民族宗教组织来开会，让他们配合我们宣传整顿。前前后后进行了有大概两个月，陈大千负责安保，我们局当然没这么多人，就批了预算让他招一些临时工。我们计划的是要招20人，预算也是这么安排的，结果陈大千吃了10个人的空饷。当时他手底下一个合同工投诉到我这里了，我就借这事敲打了他。随后的几年，他倒是做事蛮勤快的，也没在局里揩油水了。
问：陈大千离开民宗局跟这件事有关吗？
答：不是这件事。他当时是帮一个单位外的人办事儿，好像是答应给人家安排到警校，但事儿没成，然后人家就找他退钱，他没退给人家，说是钱走关系给用了。后来人家闹到单位，还在单位门口拉横幅，影响特别恶劣，就给他暂时免职了。当时这事儿不仅涉及他，还波及了我们单位的另外一位同事，专门负责民宗研究的胡斐。后来他俩一起被调去卫校，就不知道是谁使的力了。
问：这位胡斐，他跟陈大千关系很近吗？
答：全单位也就他俩能聊的来。胡斐比陈大千小个七八岁的样子，但陈大千挺服他的。］
……………………………
陈大千的老家，城东水清寨里，老人们都说他是王八蛋白眼狼。
［陈某五人（水清寨老人）——询问记录］
［问：你们知道陈大千吗？
答：长富他儿子陈老大嘛，寨子里的老人都知道。（其他人附和）
问：有关于他的事儿，你们知道些什么吗？
答：哎哟喂！这个白眼狼！一提起他我就来气！他们家四兄弟，就他不是个人！最开始他们四兄弟分家，说好的老二负责照顾两个老人，多分一部分。结果前些年政府到咱们这征地，给了一些补偿款，陈大千就觉得老二占便宜了，多分了几万块钱。就为这么些钱，他有事没事儿就回家闹，把他老子长富给气住院了。有一回我看到他干脆指着长富骂，骂的可难听了，一直骂到长富昏厥过去。长富住院以后熬了半年，差不多把老二多分的那点赔偿款给耗完就走了。
问：如此说来，陈大千跟陈老二的关系应该不怎么样吧？
答：仇人！陈老三和陈老二都不跟他们家老大来往的，他俩孩子结婚都没叫陈老大回来。有一回清明，陈老大回来祭祖，遇到了陈老三和陈老二，三个人差点打起来。
问：陈老四呢？
答：陈老四死的早。说来也怪，陈老大对陈老四的儿子陈翔挺上心的，一直在帮忙扶养。听说陈老大跟陈老四的媳妇有那种关系，反正不清不楚的。不过陈翔的命也不好，前些年废了，一直在医院里躺着，听说是啥植人…植物人。
问：是否还有其他补充呢？
答：陈老大这个人，骨子里对自己的农民身份是自卑的，整天削尖了脑袋就想往外跑。当年部队里来征兵，本来人家是看上陈老二的，但陈老大不干啊，就各种闹啊！后来陈老二意外摔断了腿，陈老大才得以入伍。后来退伍之后就特别瞧不起我们这些还在种地的。我家小子当初想进城找个工作，我就请他帮忙安排一下，做个保安啥的都行，为此我还特意拎了好些东西上门呢！结果他当场给我丢出来了，还说这些垃圾他家狗都不收，要送就送钱，张口就是两万！就那一个月一千多块钱的工作，他也好意思要我两万！］
………………………
还有陈大千的战友提供的信息，说他小心思很多，跟班里的大多数战友都是交面不交心，唯独与云南的一名叫岩勇的战友关系比较好。
［宋某（陈大千战友）——询问记录］
［问：你跟陈大千是什么时期的战友。
答：我们当时是一块从顺城入伍的，刚到云南的时候也分在一个班。后来进越南，他不知道咋的就变成卫生兵了。
问：你对陈大千这个人了解多少？
答：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毕竟我们相处了六七年年。
问：请具体说说。
答：他这人，虽然个子小，但话不少。刚进部队那会儿，大家都不熟悉，就喜欢凑一起聊天。他整天跟我们说一些特别玄幻的，比如他的某某亲戚是高官，让他进来就是镀镀金。比如他们当地有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佬，非要把女儿嫁给他，等他退伍就结婚啥的。一开始吧，我们还以为真的遇到红三代了，久而久之就发现…这货纯属在吹牛！我们都是农民出生，就他一直幻想自己是皇室贵族…而且他还喜欢拉帮结派，背后说人坏话。我们一个班，十个人，被他划分出特么十一个群体，你说他烦不烦？后来大家都看清他了，就不跟他处了。第二年有新兵入伍，我们也算是老兵了，结果他又跑去新兵连做“孩子王”，继续吹他的牛皮。我记得有一回他跟新兵起了冲突，被人家给打了，结果一个人都没站出来帮他，就连我们老兵都懒得管。可见他多让人讨厌了。
问：方便说说进入越南之后的内容吗？
答：平常是不能说的，不过你们身份不同，你们问了，可以说。只不过到了越南之后，我跟他几乎没什么交集了。我一个扛枪的，他一个抬担架的，没交集就是最好的结果。］
………………………
［赵某（陈大千战友）——询问记录］
［问：你跟陈大千是什么时期的战友。
答：他从云南回来，就到了我们部队，一直到退伍吧！
问：他这个人，你了解吗？
答：多少知道一些。
问：请具体说说。
答：我们处了差不多也有十年。按道理说，跟条狗处十年也有很深的感情吧？但我们这一群人，跟他其实也就只是一起当过兵而已。我没上过战场，也不喜欢用战友来称呼老同事。
问：为什么呢？
答：他…唉…警察同志，换成你你也不喜欢跟满嘴跑火车的人深交吧？他当了那么多年兵，一直没混到一官半职，你觉得能没有问题吗。他确实去过越南战场，但特么枪都没摸过，也没去过一线，可回来就跟我们这些没上过战场的人摆谱。他总觉得他为国家流过血、立过功、付出了很多，应该享受我们的尊敬，有事儿没事儿就用他的光辉岁月说事儿。当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主要功劳是广西边军的，其次是云南边军，还没等到我们贵州边军发力呢！他也就是象征性的上去跑了一圈，在绝对安全区，以卫生兵的身份，你说他有什么可吹的？
问：还有吗？
答；还有…他这个人特别愤世嫉俗。他们当年那个班，他混的最差，所以他一直愤愤不平。转回我们这里之后，他总是不服管制，总觉得他一个上过战场的，还要受没上过战场且更年轻的上级管制是不公平的。反正他整日怪天怪地怪父母，就是没想过自己有没有问题。
问：陈大千这些年，就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吗？
答：我知道的有一个，叫岩勇，云南人，当年跟他一起当卫生兵的，俩人负责抬一个担架。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个事儿，陈大千当年为了不去前线，改过户籍年龄，他的真实年龄比身份证上的年龄要大。岩勇实际上比陈大千要小十来岁，这也是他为啥能跟陈大千相处的原因——同龄人早就把他抛的远远的了，没有年龄差距，他的那些牛皮就没人愿意听啊。
问：户籍不是那么容易改的吧？
答：现在当然难，那些年还是能操作的。他个子那么小，完全可以说为了当兵把年龄改大了，现在想改回去呗。当初有不少人为了不上一线去改户籍年龄呢，年龄小就不用扛枪，抬抬担架就行。
问：这是属于逃兵行为吧？
答：哪里都有偷奸耍滑的！要是人人都像四行仓库那‘八佰’勇士，小日子家连樱花都被我们薅秃了。］
最后是陈大千的外围关系网，比如朋友的朋友，同事的朋友，乡亲的朋友等等。这些人反而对陈大千的评价比较高，都说他热心肠，能力强。更有几家人，孩子去当兵和进卫校读书也是陈大千帮忙操办的，当然，好处费肯定没少。
综合所有信息可以总结出陈大千此人喜欢吹牛、爱财如命且极度自我，似乎丝毫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而且这个趋势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也跟着增加，活脱脱“坏人变老了就可以倚老卖老了”的现实翻版。
如此卑劣的性格，加上愤世嫉俗、恨天恨地恨苍生的心理，他绝对是有成为变态连环杀人犯的潜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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