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处女座网吧前台，替班的谭亚双手枕着头，两腿叠加交叉搭在收银柜旁边。脚丫子随着他愉快的哼声左右晃悠，从节奏来看，他哼的似乎是宋祖英的“好日子”。
“哼哼哼哼哼哼哼……好日子啊好日子！今儿个真是个好日子！得亏小轩通知的及时，刚刚也配合的很好！明儿个给她发个红包！哈哈哈！”
谭亚正为了躲过罚款而沾沾自喜，四道人影先后走入网吧，直到他被团团围住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啊…阿SIR…警察同志，你们落了东西在这里吗？”谭亚残存的笑意还没消去，但说话的声音却有些颤抖，看上去极不协调。
李探呵呵一笑，不知因激动还是运动导致的红润脸庞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小老板不要激动，我们专程回来是想请你协助警方破案。”
谭亚一激灵，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讪笑道：“感谢警察同志还记得咱们老百姓，警民一家亲！您老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呵呵！”李探笑着递去一支烟，说：“咱们再看看监控。”
谭亚接烟的手顿时悬停在半空，他下意识的就认为警方已经知道他转移假烟的行为，查监控就是要将他人赃并获，罪无可逃。
恰巧在此时，欧氪发话了，“调到前天晚上，也就是9月5号晚上11点15分。”
前天晚上？那就不关我的事儿了呗？！谭亚激动的接过烟并让开了收银台后面的狭窄通道。
楚茶茶对于操作监控已经有了一定的心得，片刻之后，时间精确定格在9月5日晚上11点15分，画面中，前台确实空无一人。
13秒之后，一个明晃晃的大光头闯入监控。只见他伸出手在前台的隔门后面捣弄了一下，随后推开隔门，走进前台，从抽屉中取出一条烟，倒出其中一包拿在手中，最后离开前台，消失于监控中。
大光头就是谭亚，谭亚并不知道几人特意回来就是看他，还面带笑意的站在饮水机旁边为几人泡茶。
“来来来，小老板过来看看。”李探招呼道。
谭亚挤进狭窄的通道，疑惑的望向定格的画面。他第一眼并没看出那是自己，直到闪亮的大光头随着角度变换而越发清晰，他才猛然回过神。
合着我又被摆了一道？说好的是看9月5号的记录啊！唉？确实是9月5号啊！9月5号晚上11点！没问题啊！一瞬间，谭亚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念头。
“看看，这个人是你吧？！”李探指着电脑屏幕说。
谭亚佯装看不清，又往前凑了凑，才缓缓点头，“似乎…是我。”
“什么叫似乎！你今天穿的跟那天一模一样！还有这明晃晃的大光头！你连你自己都确认不了了？”李星昀没好气道。
“呵呵…呵呵！”谭亚尴尬一笑，“是我！对！是我！我这…怎么了吗？”
“你从柜子里拿了一包烟对吧？”说着，楚茶茶取消掉暂停，画面继续推进。
二十几秒之后，谭亚看完了自己的整个行为，脑子反而更加糊涂，“我…我是拿了一包烟…吧？”
“你拿去干嘛？”楚茶茶又问。
“啊？！”谭亚更加懵，下意识就回复道：“抽…抽啊！我也抽烟啊！”
“你自己卖的烟是什么货色自己不知道？”楚茶茶冷声厉问。
“警官…你这…你这…”谭亚结巴了，不知道该如何恢复。
“呵呵！”李探拍了拍谭亚的胳膊，说：“假烟的事儿我们知道，但不归我们管，我们暂时也没时间深究。你只需要回答我们，你那包烟是拿给谁的就行了！”
谭亚情不自禁的眨了几下眼睛，随后叼正烟嘴猛吸，把余下的小半截香烟一口气吸完，才下定决心道：“警官同志，您再放一遍，我回忆一下。”
楚茶茶将视频重放，一遍、两遍、三遍，谁都没有催促谭亚。
“一般情况下，如果客户要买烟都是自己到前台来的，因为我们的烟只卖给熟客，而且他们都知道这烟不纯，我们卖的也比较便宜。”谭亚一边看视频一边轻声解释，“小轩不在前台，应该是去上厕所了。我去给客户送烟，应该是个熟客，可是我真想不起来是谁了…我们这熟客还挺多的！”
“再仔细想想！你又不经常过来，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呢！”楚茶茶道。
谭亚皱眉沉思了一分钟，还是艰难的摇头，“真的想不起来…”
“要不一个个排查吧？那个点在上网的人也不算多。”李星昀提议道。
不待楚茶茶和李探应声，欧氪突然对着谭亚说：“顾客让你拿烟，得付钱吧？是现金支付还是微信支付，你想一想，看看手机。”
“肯定不会是现金！”谭亚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机，一边翻找一边说：“我们喜贵一般卖10块，但熟客只收8块，他们如果给我10块现金，我是不找零的，所以他们都是微信支付。唉…可是那天我没收到8块零钱啊！”
“那天有很多人买过烟，你不会一笔都没收到。”欧氪道。
谭亚摸了摸大光头，笑道：“收款码是我媳妇的，她倒是收到几笔8块的款子，但我一笔都没收到。”
“你会不会拿你媳妇的收款码去收了？你手机里有收款码的截图吧？”欧氪再次提醒。
“不会不会！”谭亚摇摇头，说：“我手机里没有她的收款码截图。对了！我想起来了！应该是鲁伟！”
“鲁伟？！”几人异口同声。
“对对对！就是他！这厮经常赊账！”说着，谭亚调出手机上的记事本，“没错！你们看！鲁伟，9月5日赊网费20块，啤酒三瓶15块，香烟一包8块！”
说完，谭亚将手机摆上台面，“白纸黑字”，清晰无比。
“这个鲁伟是什么人？跟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能赊账？你记录的是真实姓名吗？”李探问。
“是！他来上网就是用的鲁伟这个身份证！”谭亚点点头，“我的网吧刚开业那会儿他就经常来玩，这都三年多了，我们也算是熟人了，所以偶尔会赊账给他。”
“他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李探又问。
“他专门搬砖的，没啥正经工作！”谭亚挠了挠后脑勺，“哎对了！前几天他跟我说又找了一款新传奇，老板多，能挣不少！我记得好像就是昨天还是今天开区！他咋没来呢！？”
“你确定他这两天都没来？”李探追问。
“没来！”谭亚和欧氪异口同声。
谭亚转头看向欧氪，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鲁伟自9月6日凌晨4点13分离开之后再也没有来过，距离现在已经超过24个小时。”欧氪又道。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警察同志查监控真快…”谭亚下意识认为这是几人谈话间被欧氪查到的内容。
“你应该有鲁伟的联系方式吧？”楚茶茶问道。
谭亚点点头，拿起手机翻找起来，“电话、微信我都有。”
“给他打电话！”楚茶茶催促道。
谭亚拨去电话，响铃45秒，无人接听，电话自动挂断。
“嘿！这厮！奇了怪了！他平常不敢不接我电话的！毕竟我们有言在先，赊账可以，但一定不能失联！”谭亚疑惑着又拨了一次微信语音电话，依然没有应答。
“你知道他住哪吗？”楚茶茶问。
“他就住楼上啊！”谭亚指了指天花板，“这个商场荒废之后，很多门面闲置，房东们就把门面当成住房往外租，便宜的不行！有些租一年才一千多块钱！”
“走！带我们去找他！”说完，楚茶茶率先转身向外走去。
…………………………
废弃商场总共四层，网吧在二楼，鲁伟住在四楼。
“确定是这间吗？”楚茶茶看着眼前的卷帘门，多少有点怀疑。
“没错！就这间！”谭亚指着卷帘门上残留的红漆，说：“当初商场倒闭的很突然，业主们收了钱当然不愿意往外吐，于是很多租客就闹事，这间的租客往卷帘门上泼过红油漆。当初鲁伟租这间的时候还咨询过我，问我那些会不会是人血，我还说他没文化，人血哪可能那么红！”
说完，也不等待下一步指示，谭亚很自觉的拍起了门。
“咚咚咚！”
“鲁伟！在家不！？”
“鲁伟！你小子别装啊！才特么一百多的账！老子不是来要账的！”
“糙！再装老子砸门了啊！”
任凭谭亚乱吠，门内就是丝毫动静都没有。
“咳咳！”卷帘门上的灰倒是飘了一阵，惹得离得最近的谭亚一阵咳嗽，“警察同志，看来这小子真不在家！”
是不在家还是有情况…四人互相看了看，四双眼睛都闪耀出同一种色彩。
“砸门！”李星昀提议。反正他是凑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而且万一真的有事儿，也有个子高的顶着。他只需要把其他人的心思说出来，引导开话题即可。
“我们没有搜查令…”楚茶茶有些犹豫。
“救人如救火！这时候咱们就别考虑那么多了吧？如果弄错了，我赔他一道新门！”欧氪道。
“事有轻重缓急！我们行善事就不需要有心理负担！救人要紧！”李探附和。
谭亚也是混迹多年的老江湖了，三两句便听出了中心思想，也出声附和：“砸门！这小子还欠我钱呢！可不能出事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众人互相怂恿砸门也极其迅猛，不过几十秒，卷帘门便在欧氪、李星昀和谭亚的“无影脚”下变了形。
再过一分钟，卷帘门彻底报废，内凹出一人宽的口子。欧氪拿出已调成电筒模式的手机往内照了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铝合金货架。货架上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甚至还挂着衣服。
李星昀从欧氪的胳膊下面探出脑袋，跟着扫视了一圈，“看起来不像有人在啊，也没啥怪味。”
欧氪拍拍李星昀的后背，随后后退一个身位，李星昀回头瞥了欧氪一眼，正准备往里钻，欧氪却突然一把将其拉住，“糙！你咋还看不懂眼神了呢！你一进去把通道全给堵死了，万一有个啥危险，老子咋救你！”
李星昀极其艰难的缩回已经探进去的脑袋，说：“那你不明说！咱们的默契不都是挨打老子上嘛！”
“你就别进去了，在外面陪着谭老板吧！”欧氪轻笑着将李星昀拉回来，随后没有丝毫犹豫，矮下身子钻入房间，楚茶茶和李探也跟着一一钻入。
毕竟是门面改的住房，面积不大，但有上下两层。一层的两边都是货架，看样子鲁伟也没嫌碍事，直接把货架当储物柜了。
一层大概有十五个平方，尽头是卫生间，卫生间的玻璃门旁有一排开关，欧氪一一按下，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
卫生间内还算比较干净，就是不太宽敞，以欧氪的身形在里面转个身都费劲。
沿着狭窄的楼梯上至二层，抬头处便是质感非常差的电脑桌，电脑桌上放着极其老旧的“大头”显示器、满是烟灰的键盘和油腻的鼠标。
紧靠着电脑桌的是一把胶凳，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一个寸头中年正躺在地铺上。他面色惨白，手腕处大概七八公分长的伤口滋滋的淌着血，血液将地铺浸湿，流入瓷砖之间的缝隙中，乍看之下，像极了巫文，换一个角度，又仿佛看到陈大千在诡异微笑。
欧氪觉得自己肯定是着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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