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世间长存的你我

“唐警官,池医生。”女人站在门口欠身致意,“很抱歉打扰你们。”

唐乾刚猛然惊醒,早八点的肉夹馍让他有点昏沉,他不得已站起来打印东西,发热的A4纸一张张喷出来。他听见有人叫他,唐乾刚从屋子里出来,和卢萤四目相对。他心里长舒一口气,整个案件基本梳理完毕,但仍然有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能够补充。他将女人请进接待室,又快速跑到走廊尽头,敲响了法医办公室的门。

“怎么了?”池澈摘下口罩,警察眼神示意她来了人,她于是点点头,快速返回屋里取出什么东西。

“卢女士。”两个人几乎在同时露出笑容,女人点头微笑回应,“这么一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池医生,上次你说的关于李翠微的事情,我想知道,现在是不是可以说给我了?”女人显得有些紧张,因此语速并不算快,她看向正在倒水的警察,“我...我实在忍不住,就先过来了。”

“这个给你。”池澈翻开手里的书,在里边夹着两个信封,“卢女士,有一个信封上留着我的名字,我已经打开看了,这封信里提到了我在什么时候把第二封信交给你,很抱歉一直留到现在。第二封信我没有打开过,应该就是留给你的。”

池澈将信递给卢萤,女人接过信去,“这一封,我可以看吧?”

“没问题的。”池澈再度微笑,“它们是连贯的。”

卢萤于是抽出纸张阅读起来,她看得相当仔细,警察停下了动作,他紧盯着女人的脸,希望从她的脸上读出些变化,但她无声地阅读完第一封信,随后缓缓将纸放下。女人垂下头来,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

“池医生,她其实早都知道的。”女人并没有着急拆开第二封,“关于我对我哥哥所做的事情,还有之后我把他们的孩子要到我这里,她都知道是为什么。我那时候觉得自己伪装的很好,但其实在她眼里都像是孩子一样。”

“你是说你撮合他们的目的她其实很早就知道吗?”

“在当时她或许还不清楚,但后来她一定是知道的。”女人看向池澈,“池医生,不介意我在这里拆开第二封信吧?”

警察将美工刀递给她,卢萤于是沿着边缘小心裁开,里边仍然是一张信纸,她小心地抽出,随后再度陷入沉默中。只是这次她的表情发生了变动,女人先是眉头紧皱,随后喉咙向上滚动了一下,她将信放在桌上,随后狼狈快速地询问卫生间在哪里。警察快速开门,告诉她出门右转。女人于是弯腰小跑出去,衣服带起的风掀翻了纸张,池澈将信捡起,重新方回桌子上。

“我去看看她。”

接待室于是突然安静下来,唐乾刚看着窗外,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经过百叶窗的分割变成一组组平行线。他看着那张对折的信纸,心绪奇异地凝结在一处。关于人性的案子似乎永无查明的期限,而在漫长岁月里一件又一件的小事让苍白的文书多了些骨血。一个老人在眼光下渐渐向他靠拢,他眨了眨眼,恍惚记起那段语重心长的话。

女人将门反锁,她发出强烈的干呕声,但似乎并未真的吐出什么。半晌后她从卫生间里走出,重新回到了接待室。她的神色和十分钟前已截然不同,她再度坐回位置上,继续阅读未完的信。空气里仍然一片安静,但二人的目光几乎灼热地落在女人身上。与之前相似,她将纸轻轻放下,无助地轻轻晃动脑袋,像是一个被困在迷宫中的孩子。

“我们可以看一下吗?”

池澈将水递给女人,她沉默着应允。两人于是将信打开,由于身高差异,警察只能歪头,他们沉默而急速地阅读,视线如游移的蛇一般。

萤: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一定已经知道为什么了。请别责怪我,也不要愧疚,我只是太想他了。这么多年里,他经常来到梦里看我,他一定是很想我。

萤,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你穿着一身校服,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照片给我,我接过照片,照片上的人是你母亲,我看着出神,因为我和你一样没有母亲,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她的声音,只记得她抱过我,跟我说话,我好想她。我看着那张照片,然后认识了你,你偶尔会来找我,你叫我姐姐,我叫你阿妹,我想我们是朋友。你和我有一样的遭遇,他们说同病相怜,我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一类病人,但至少我们还有彼此。

你总是漫不经心地提起过去,说起你的家人,你的哥哥。有一天他真的来了,我想一定是你告诉他的,他很瘦,说话声音不大,我帮他按摩,他的骨头凸出来,硌地我手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他笑起来很好看。我想他也一定喜欢我,送给我礼物,经常来找我。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在那个地方,有人告诉我一些男女间的事情,我于是和他住在一起,但他从来没有碰过我,总是朝着一边,背对我。

我想他一定是个好人,他一定也像我一样喜欢着,爱着。我忍不住问他,渴求他的回答,他见我掉了眼泪,终于告诉我他的病症,他的一生只能在平静的湖上划船,不能去到海上。我于是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背对着我,他很小心,小心地喜欢着我,小心的让我也有喜欢的对象。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告诉我,他不想留下遗憾。他脱下我的衣服,也脱下自己的,他太瘦了,大口喘气,我抱住他,听他的心跳,他的心咚咚地跳着,我不知道他那颗心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它也咚咚地跳着,当晚丁香开得正盛,他睡在我身边,这次再也不背对我了。

他是突然消失的,告诉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或许永远不再回来。他留下那样一张纸,我不知道他要去哪,为什么再也不回来。我需要他回来的,他终究是回来了,只是躲着我,不见我,托人给我送钱,还留下那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塞在一个药瓶里。

车是我准备的。

什么车?我发了疯,可是他已经走了,他的承诺成了空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想去找他,可是去哪里才能找到他?我不知道。

他走了。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他为什么离我而去?他都要当爸爸了,他自己还不知道呢,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十分的好,不像他说的那样羸弱。他走了,我突然想起那些药瓶,我翻箱倒柜地找,那些药瓶里都有纸条,他其实早就知道,他早就已经知道了。他告诉我,他有一个妹妹,比他更应该活在世上。我想起你,可是为什么你们不能都好好的,为什么?我不明白。我怨恨你,你本可以告诉我这一切,他可以留下来的。

只是当我再见到你时,我突然明白他的话。你告诉我,那个孩子你可以帮我照看,卢家会看重这个孩子。我知道你或许在骗我,但我还是把孩子给了你,只因为你有着一个比我幸福的家,我什么也没有。我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后悔了,宛童开口叫你妈妈时我后悔过,你为她操心时脸上带着笑时我后悔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能陪在你们身边,看你不再那么冷冰冰的,辛苦也幸福着,这样幸福也会稍微蹭一蹭我,我是靠这样的事活下去的。

一晃都十多年了,宛童长大了,她和他长得那么像。我不能看她,看到她我就想起他。为什么幸福总不属于我呢?我还在想这个问题,他的遗憾我也想明白了,他给我的钱是为孩子准备的,他不知道,这笔钱真的用上了,他或许早都知道,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萤,原谅我,宛童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你是她妈妈,但你可知道,我对她的爱并不比你少半分。她要健健康康长大,要有倚靠。你不要跟她说这些事,她还那么小,你要等她也做了母亲,再带她来看看我。

萤,对不起,你好好的。

...

空气里带着些草木味道,但冷风仍然萧索。

池澈别过头去,她迅速地擦拭了一下眼角,随后将信递还给女人。女人坐在沙发上,她看向窗外,似乎那里有什么吸引了她。警察起身添水,茶叶在杯中翻卷着,久久不沉。

“这封信可能还会对案子产生影响。”警察率先开口,“如果属实,卢博川他有自杀倾向,这事得提供给检方。”

“卢女士,信里提到了’车是我准备的’这句话,是我们想的那件事吗?”池澈坐下来,“卢女士?”

“是。”女人叹口气,“警察同志,你们或许不知道,卢峰在死前跟我说过这件事了。”

“什么?”

“那时候我哥哥已经去世,但他留下了什么东西,被卢峰发现了,所以他找到我,把这件事都告诉了我。”

“卢博川也给他留了字条,但是卢峰没有告诉我写的什么,今天来看,大概也是相同的。卢峰告诉我,他在最后一刻都没放弃寻找合适的心源,但是意外已经发生了,我的哥哥私自准备了一辆车,在真的绑架来临前将我劫走,使我免于那场劫难。卢峰告诉我这一切,说我的哥哥已经走了,我就是卢家唯一的孩子,之后的日子我们一起好好的。”

女人的眉头再次皱起,“我不明白,我在他心里到底是怎样的。我是一个容器,也是一个孩子,他可以把我杀了,也可以将我过渡成亲人。我不明白,我本来恨他,最后的时候这种恨更剧烈了,他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这个家在他眼里就像羊圈,谁死了没关系的,重要的是谁留下。”

卢萤的声音显得苍凉,“我本来没有那么恨他,如果他一直把我当成动物,当成备用品。如果他从没把我当成人看,我只有一点恨。但他说我是他的女儿,他不能再没有我,这种恨变多了,他把我当成了亲人,却还是一遍遍衡量我和我哥哥,如果不是我哥哥,我还是要死,如果一定要死一个,他们有的选的话,死的人一定还是我。”

“这种感觉你们懂吗?”女人带着哭腔,“他们对我的好是真的,把我当成亲人也是。可是我怎么既可以又当牲畜又当他们的女儿?我到底是谁?”

“我哥哥走了,但我不能成为他,也代替不了他的位置。这个家里只是需要一个孩子一样的角色,最后是谁也不那么重要的。”

女人终究没有落泪,她将纸重新装回信封。

“后来呢?”

“我跟他说,我永远不是他的孩子,即便我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一个星期后,他死了。”女人将茶水一饮而下,“我用了很长时间去想这件事,一个人有好有坏时,到底该怎么看待。我后来想明白,善恶是永远不会分开的,但它们应该分开看。他养了我许多年,他死后,我不图他的钱,所以和我养母断绝了关系。每年他的忌日,我也会去看看,外人问起来,我还说我是他的孩子。”

“至于我的哥哥,我...对不起他。”

女人起身,她看向沉默的两人。

“卢女士,关于其他人,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其他人......”女人静静站着,“没有了。”

女人将信件装入包里,随后安静地穿过走廊,她没有道别,只是轻轻点头,随后像一道柔软的影子消失在了楼梯口。唐乾刚将纸杯扔进垃圾桶,随后开开窗户,冷风扑面而来,他看了一会,想起什么似地回到办公室。池澈静静地站在门口,她目送女人离开,她在努力回忆那个女人的样貌,回忆她精致的脸,在这命案中纠缠的两个女人,她们的脸都是如此精致。

...

一个通宵后,男人终于将一摞资料修订整齐,不出意外,这个从冯小成开始到以李兰结束的案子终于告一段落。封装入袋后,他叹了口气,唐乾刚将烟灰缸拿进洗手间,他突然觉得这股焦油的味道有些恶心。

这大概是压力散去的表现。他重新回到位置上,看到已经空了的台面有些失神,又要到下班的时候,阚秋雷告诉他春节值班已经出来,他很幸运,排在了假期最后一天,这代表着他或许真的有空可以出去看看,但也仅仅是理论,他看着电脑上的时间陷入思索,几乎在同时,裹挟着轻松的疲惫奔涌而来。

“唐队!”

男人突然惊醒过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眼睛被灯光晃得睁不开。

“干什么啊?”他抬起头,看见几个人围在眼前,唐乾刚瞬间从困倦中挣脱开来,“几点了,一个个都不走,等着我安排你们加班?”

“唐队,这案子这么长时间了,补充侦查也完事了,是不是得庆祝一下啊?”

“庆祝?”唐乾刚直起身子,“年底的事情都忙完了?不是我说,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放松警惕。”

“唐队,你看这个烤肉自助怎么样?”池澈将手机递过来,“价格嘛,小贵。但我相信唐队绝对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大伙说是吧?”

几个人于是哄笑着点头,男人也跟着笑起来。半小时后一行人同时下楼,警察系好安全带,他拧动钥匙,毫无预兆地胳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唐乾刚倒抽一口凉气,被雨刷扫过的挡风玻璃外是一片晴朗的夜空,他看向窗外,心里升腾出一股异样——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几个小时后他重新坐到自己的书桌前,台灯下男人铺开信纸,他想说些什么,但似乎所有的所有都已经说过。他轻轻叹了口气——故事的走向其实早已经有预兆。散落四处的拼图如今渐渐收拢,关于卢峰,他微微皱眉,这个他从未谋面的男人,关于他的一切都只能从传言和叙述中得知,他对卢萤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实际证据可以支撑。唐乾刚将笔放下,即便他真的曾打算实施犯罪,这一切之真相也随着他从高处的纵身一跃强行终止。他被迫从更复杂、纠缠不清与扑朔迷离的人性中抽离些许碎片,而剩余的血肉则只能拆散风中。

他于是动起笔来,笔尖在纸张上发出沙沙声响,他或写或停,直到完全停滞。

陈藏雀:

展信安康。又有些时间没有下笔了,字迹潦草,请别太在意。今天是一月的最后一天,从冯小成案起,到王桂茵、李桂、李兰等人,关于这起牵扯多人,复杂纠缠的新老混合案,到今天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作为一名警务工作者,我很感谢你在案件中提供的线索和帮助。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案情得到明确,而由于与多数案件性质不同,涉案的众多人已经离世,这给调查带来了困难,而我们不得不采用最传统的走访调查方法,枫山殡仪馆作为本案中一个重要的案发地点,我曾几次到地调查,但由于事先没有进行任何通知,因此我们错过了见面机会,对此我感到些许遗憾。

坦白来说,对于李兰(蓝灿)的调查和寻找,我在开始时并不抱有任何希望,作为琥海市悬案之一,蓝灿的失踪曾一度困扰着我的师傅,他作为琥海警界的知名刑警,对案件的侦查把握能力可以说是相当出色。但关于蓝灿失踪疑案,由于种种外界压力他也不得不在最关键的时刻停止侦查工作,其中密辛我略知一二。作为一名警察,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应当高于一切,而面对这起不得不悬的案子,他一度陷入消沉与自我怀疑之中。而当他的徒弟在二十八年后重新审视这起案子并发现其中存有种种疑点时,他并没有因为旧案重翻感到任何不悦,相反他认为作为警察正应如此,在过去因侦查手段单一,警务力量薄弱而未查明的案件在现在看来或许并没有那么困难。但当我真的下定决心调查此案时,还是因为这巨大的时间跨度而感到无力。时间真的已经过去了太久,即便能够借用现存科学手段抽丝剥茧,但潜在嫌疑人的死亡又让调查陷入凝滞。而根据人死账消的基本原则,我一度对寻人破案毫无信心。

长时间失踪案约等于命案,关于蓝灿的案子的侦查方向也一度产生分歧。市局中大部分人认为应从寻尸思路出发,事实上这一思路也确实帮助我们在前期取得了进展。蓝灿的下落最终指向枫山殡仪馆,而正因如此,对于馆内人物的调查也才逐步落实。真正使我们感到意外的是蓝灿本人并未身亡,她作为卢峰与李桂交易中的筹码,因为人性的闪烁而最终幸存,这是真正让我们感到吃惊之处。作为警察,对于人性之阴暗、残忍我们了然于胸,因此在发现当事人仍存在时,我立刻意识到身为馆长的李桂在险恶的路口仍保持了难得的善良。这些人性的闪光点支撑我们走过漫漫长路,而也正因这份善良,这个近乎三十年的死结得以开解。

只是我仍对一点存在疑虑。作为殡仪馆领导,我听闻李桂对逝者亲属长期进行着人道关怀与慰问,这与他的做人不可分割。但他为逝者支付丧葬费用显然已经超出了这一尺度,他为苏枫谷支付了父母丧葬经费,随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保持联系,这使得我们警方不得不怀疑他这么做的目的,而根据嫌疑人的口供,他只是接到与卢萤结婚这一指示,目的是破坏某一计划,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我们一度怀疑嫌疑人受人指示,但现实调查却表示似乎并未存在此类可能,你作为他的学生,是否能够根据你对他的了解,对此可能作为些许解释呢?

而在你作出回答前,也请放心看完此信。案件已经移交,如若没有重大反转或证据出现,很难再会变动,因此以上问题也只作为我个人的一个小小疑问。我从不怀疑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因为零星良知的存在而有些许举动合乎人性,但对于一个普世定义的好人是否也会在人生的重大命题前犯下错误仍心存疑问,当然如果你觉得这个问题过于尖锐或涉及他人而不方便回答,我也绝不多问。而如果你有其他疑问,也可以回信中给我。

2019.1.31 唐

唐乾刚将笔放下,他的手臂有些许泛酸。或许又要下雨了又或者下雪,但一切已并不重要,他拉开了抽屉寻找邮票,视线停留在了那些封存完好的信件中。

他静静地看着这些已经盖了邮戳的信件,思索和回忆信里的字句,那是来自这座城市里一个虽未谋面的灵魂。

几百万孤独的灵魂之一,他想。唐乾刚抬头注视窗外,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那个影子愈加清晰,几乎就在窗外与他招手。

他突然笑了起来,意识到命运跟他开了一个玩笑。漫长的岁月逐渐教会他不必心存执念,于信,于写信人,他们都刻意避讳着执念,只是这是否也是一种执念?

人是某一刻突然明白与理解的。那些过去耗费巨大心血与精力却仍然不能理解的告诫就是将行未行的长路,长路漫漫,只有只身走过,才能明白其中意味。

另一幅画面充斥在他的脑海中

老人牵着两个孩子在街上慢慢走着,小些的那个指了指路边,那里有一个闪烁的硬币。大些的那个将它捡起,追上前面的行人。

男人笑了笑,那封信已不必再寄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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